童爸一听,那被压住的怒火腾然而烧。理智告诉他,要对童言潇耐心些,但情绪告诉他,这逆子叛逆惯了,不教训他不会好好跟自己说话。 童爸脸阴晴不定,兀自咬牙,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半晌才压制住怒火,坐下来看着床上闭着眼睛假寐的童言潇,强自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半天了,你还没跟爸爸说你昨晚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童言潇干脆把头偏向一旁,给他爸留个后脑勺。 这么强烈的抗拒,童爸心里又是一阵窝火。他咬了咬牙,将怒火压下,追问道:“你有男朋友,你喜欢男的?” 童言潇本来想气他,顺口承认,但想到苏昱晖刚才的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童言潇睁眼,思索了一会儿,干脆否认,免得多生事端,就没好气地说道:“年轻人的梗,你懂什么?如果我有男朋友,他今天会不来看我?” 他这么一说,童爸那颗揪着的心顿时落地。明明童言潇一身反骨浑身刺,他却看着顺眼了许多,甚至连他那鸡窝似的头发都看得下去。阴沉了一整天的老脸总算天晴,腆着脸凑过去看着自己亲爱的儿子,轻声问道:“那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让小张做好送过来。” 他口中的小张就是家里的小保姆。童言潇见糊弄过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拿着手机胡乱翻看起来,不想理他爸。 只要儿子不是gay,生病都是小事。童爸笑了一下,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让小张给你做点清淡的送来。” “嗯。”童言潇想快点把他打发走,顺着童爸说道,“爸,我没事了,公司有事你回去忙吧,不用来看我了,等我好了就到公司来帮你。” 童爸听他这么说,真是老怀欣慰,一面自责以前对儿子太不耐烦,一面感慨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童爸起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童言潇说道,“我再给你卡里转点钱,国外的那个小公司不行就不做了,家里需要你呢。” “嗯,知道了。”童言潇很少听到他爸这么关心他,为哄老头开心,也假模假样直起身子转头看他,“爸,自己开车慢点开。” 被儿子关心,童爸一向严肃的脸明显露出了笑容,“嗯”了声,转身走了。 童言潇在床上等了几分钟,估摸着他爸应该离开医院了,一秒都不想再医院待下去,利落地坐起来穿鞋。 他脸上恢复了冷峻神色,眼里蕴着危险的光,跟刚才乖巧的样子判若两人。穿好鞋,他像不知道痛一样,“唰唰”几下撕掉缠留置针的胶布,一把扯下针头,不顾手背还在冒血,咧嘴一笑,大踏步走出病房,丝毫不见刚才扶墙而走的病态。 周可安今天一早开始,就觉得老有人在盯着自己,吃早饭、去车间学习,直到下班,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可屡次回头,都没看见谁刻意盯着自己。 他打了饭和室友坐在一起吃,简单的两荤一素和一大坨米饭,周可安吃得十分认真,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室友吃饭狼吞虎咽,两下吃完了,急着回宿舍跟网友下本。周可安怕他等急了,就让他先回去。 低头将一块肉送入口中,餐盘突然被一个高大的人遮住了光线。周可安含着肉抬头,见前天和苏昱晖兄弟俩吃牛肉火锅时,那个一直针对自己的那个大家伙——童言潇,正站在面前看着自己。童言潇戴着墨镜,穿一身黑,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令周可安感到不安。 勉强咽下嘴里的肉,周可安局促不安地站起来,被噎了一下,怯生生地望着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童言潇,紧张地红着脸不知所措。 童言潇俯视着面前那瘦小的少年,冷峻的脸并没有因对方紧张和害怕而松弛一些。他拉开面前的凳子,一屁股坐在周可安对面,冲他抬了抬下巴,声音冷淡:“坐吧。” 周可安不敢坐,但面对童言潇强势的威压,又不敢违背他,拘束地坐下去,屁股只占凳子三分之一不到。一双手紧张放在膝盖上,低垂着头不敢和童言潇对视。 童言潇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透过墨镜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周可安,说道:“你继续吃。” 餐盘里还有几块排骨,周可安喜欢将好吃的留在最后。可面对童言潇的直视,他怎么能吃得下去。双手扶着餐盘,却没有动筷的打算,看着吞云吐雾的童言潇,周可安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这个字并没有领童言潇对他的态度好一些。他呼出一口烟,透过墨镜瞥到对面墙上的禁烟标志,又将烟头在桌上摁灭,丢进垃圾桶。靠着椅背,仔细打量着这少年,童言潇终于开口:“你跟晖哥认识多久了?” “就半个月。”周可安怯生生地望着他,小声回答。 “读过书么?” “读、读过,没念完初中就辍学了。” 童言潇摘下墨镜,凑过去看着周可安清瘦的小脸,似笑非笑:“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周可安在他凌厉的眼神下显得十分气短,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不、不知道。” 看他这样子,的确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童言潇觉得自己有些可恶,居然跑到厂里来欺负一个小孩。 可是转念,他又偏执地想着:这小孩这么接近晖哥,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而且这小孩生得还算可以,性格又招人喜欢,再用点手段,晖哥还是我的么?! 想起那天下午苏昱晖对这小孩极端的维护,又是给他买牛奶,又是给他夹菜,反而对自己冷着个脸连个笑都没有,童言潇顿时觉得这小孩坚决不能留。 他往后依靠,眼神满含敌意,一抬下巴蔑视着周可安,寒声说道:“意思就是,晖哥是我的,旁人谁也不能动。” 周可安哪懂他在说什么,懵懂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被童言潇能杀人的眼神吓得退缩,怯怯地道:“我……那我不叫晖哥,叫他什么呢?” 他还记着那天下午童言潇那句阴阳怪气的话,以为童言潇是让自己别叫苏昱晖为晖哥。童言潇冷笑了声,凑过去瞪着那张清瘦的小脸,一字一顿说道:“我的意思,是叫你离他远点。懂吗?” 周可安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下意识往后缩,不明就里地问道:“为、为什么?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等我攒了钱还要感谢他呢。” 看着那少年单纯又胆怯的眼睛,童言潇觉得自己有些可耻。可是一想到苏昱晖对周可安的态度,他又硬起心肠,起身说道:“不必了,晖哥不稀罕你那点钱。” 周可安一下伤心起来,眼睛红红的,低垂着头双手揉搓着衣角,带着哭腔问道:“晖哥是这么说的吗?” 童言潇还没干过欺负小孩的事,见他伤心的样子心里不忍,可一想到这货长大了就是一个劲敌,又硬起心肠说道:“是,晖哥说的。”这样就能断了周可安的念头。 周可安低垂着头,两滴眼泪滴落餐盘里,难过至极。童言潇见他居然哭了,心慌了一下,浑身烦躁地站起来说道:“总之,你不要再联系晖哥了,听到了吗?” 周可安用袖子擦了下眼睛,没吭声。 欺负小孩的罪恶感充斥着内心,童言潇心虚得很,左右看没人,连忙站起来灰头土脸地跑了。 周可安在餐厅坐了很久,人来人往经过他身边,他都没抬头看一眼。直到餐厅要关门了,他才孤零零地站起来,一个人落寞至极地回宿舍。 他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中,苏昱晖像是黑暗中的一颗星,对他说:“跟我来吧,我能带你去光明。”渴望光明的周可安摒弃怀疑,说服自己相信它。他紧追不舍的那颗星,终于引着他来到了光明世界,如今那颗星星却说再不要联系了。 周可安有种被遗弃的感觉,回到宿舍,怕别人发现他在哭,只得捂在被子无声地哭了很久。没有了那颗明亮的星,就算在深处光明之中他也觉得毫无意义。 他崇拜苏昱晖,崇拜到了极点。本来想着晖哥就是他最亲的人了,童言潇的一席话像是晴天霹雳,彻底打碎了他的希望。难过地哭到半夜,想着苏昱晖的好,以后却再不能见他了,周可安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自从苏昱晖给周可安买了手机,他每天早晚都要给苏昱晖发早安和晚安的消息,今天晚上却没有发。 忙于工作又神经大条的苏昱晖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准备洗漱了去上班,他突然收到了一条微信,是周可安发来的:早安晖哥,我真糊涂,昨晚忘记给你说晚安了,嘿嘿。配上一个傻笑的表情包。 苏昱晖正在刷牙,店开店了一样,摇头一笑:真是个可爱的小孩。然后将手机摁灭继续洗漱,想着刷完牙再回复。但洗漱完毕苏天磊就催着他出发了,苏昱晖就把这事给忘了。 一大早周可安就心不在焉,一边做着流水线的工作,一边不停地注意苏昱晖有没有回复他。那条早安的消息发出去一个小时了,苏昱晖都没回复他。 之前每天的早安晚安,苏昱晖都会给他回复的,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个微笑表情,起码有回应,而今天看起来,真的像童言潇说的那样,苏昱晖再不想跟他联系了。 “周可安,你干嘛!”一声怒吼将周可安换回现实,只见主管满面慕容冲着他大吼,“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东西,全都报废了!” 同事们都转过来看他,周可安尴尬地站起来,脸红到了耳朵根,抱歉地望着眼前一堆印错的瓶盖,紧张得不知所措。 “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干,我看你该滚蛋!”主管气急败坏冲过来就要拉扯他,将他扯离工位。周可安无可辩驳,在同事们众目睽睽之下被强壮的主管暴力拉扯着拖到门外。 主管粗暴地推搡这周可安,让他靠墙站着,暴躁地骂道:“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干不好,去财务处把你这半个月的工资结了,滚蛋吧!”
第34章 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主管的话瞬间令周可安如坠地狱,连忙抓着主管的衣袖哭着哀求:“我错了,主管,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走神了。我离开这里就没地方去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主管见他脸苍白,仓皇无助地哭着,怒火下去了些,又可怜他年纪小,这才板着脸说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出错,立马滚蛋!”说着冲周可安一努嘴,“进去好好干!” “嗯,谢谢主管。”周可安抹了一把泪,冲主管鞠了一躬,低头跑回工位。 机器轰鸣中,同事们见他回来了,纷纷转过头去各自做手里的工作。周可安不敢再胡思乱想,抹了泪打起精神认真工作起来。看着眼前一个个划过的瓶盖,他心里好难过好想哭,但他还必须认真工作,不能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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