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两声,苏天磊就接了,他在电话里冲着童言潇压低声音骂道:“童言潇,你疯了么?发的什么朋友圈?我哥气得一晚上没睡,要找你算账呢!”他像是怕苏昱晖听见,刻意将声音压倒最低,“你这两天最好别出现,否则我哥肯定打死你。看到你发的那条消息,他都要气疯了!” 童言潇又不是第一次惹苏昱晖发疯,他都是惯犯了。听苏天磊这么说,他心头一松,没皮没脸笑道:“没事,你哥没事就好。” “没事?你知不知道他气得血压都高了,早饭午饭都没吃……这是若叫同事和同学知道了,他还怎么做人?!”苏天磊在那头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如果不是隔着电话,他唾沫星子定喷到童言潇脸上了。 童言潇觉得刺耳,连忙皱着眉挂断电话,隔绝苏天磊的咆哮。紧接着,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微信那一百多条未读消息,期盼着看到大家的惊讶或者嘲讽,或者不屑和唾弃。 忐忑地点击开微信消息,眼里明亮的星辰瞬间湮灭,上扬的嘴角耷拉下去:一百多条未读消息,全是他爸发的;他期盼的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朋友圈评论区,一条消息都没有,别说点赞了,连条评论都没有。 没有人在意他童言潇出不出柜,他就像路边的一坨臭狗屎,人人见到都绕道而行,连骂它一句都懒得骂。在他们眼中,童言潇是个异类,是个疯子,再惊世骇俗的事,只要发生在他身上都是合理的,所以没人觉得诧异,除了他爸。 童言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他冷笑着倒退了两步,看着空空如也的评论区,耳中充斥着各种各样尖啸的怒骂和讥讽。一会儿,是他后妈和他爸的打骂声: “你个拖油瓶丧门星!你妈死的时候怎么没带走你?害得老娘做什么都不痛快,你怎么不去死!” “老子打死你!你妈天天这么辛苦,你还敢这么对她!你有没有良心?!” “算了老公,他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性子随他妈……我受点委屈不打紧,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一会儿,是同学们的嘲笑讥讽声: “哈哈哈,收破烂的,身上好大一股臭味,你是不是住在你家收的破烂里?” “哈哈哈,你这一身名牌衣服是不是你爸卖破烂给你买的?啧啧啧,我闻着怎么有股垃圾的味……” “打死他,今天肯定是他在老师面前告我了!” 忽而,是苏昱晖的冷言冷语: “童言潇,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我好心帮你,你却在我饭盒里放蛤蟆!”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缠着我?我苏昱晖就是被人骗到裤衩都不剩,都跟你无关,明白了吗?瘟神,你离我远一点!” 几种声音交织着,冲突着,在童言潇脑中反复交织,最终将他逼疯了! “啊……”一身凄厉至极的惨叫,童言潇捂着额头蹲了下去,那一直被药物压制着的躁郁症彻底发作。他只觉得脑中充斥着的各种声音,要将他脑子吵爆炸了,手不受控制地疯狂撕扯自己头发,捶打自己头部,狠狠地将头发扯掉一大把,恨不得找个东西将脑子切了,这样那些声音就不会在脑子里回荡了。 童言潇小时候,他爸经常出差,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对他冷若冰霜,从来不给他一点关心和爱护,一切都听那女人搬弄是非。 童言潇很早就感觉到自己在家里是个多余的人,在班上也没有朋友愿意跟他玩。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什么,就因为自己身材矮小,家里是做再生资源回收生意的,就让他经历无数次的白眼和嘲笑。 最让他痛苦的事情发生在小学。有一次,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把他拉到一个角落里,强行要他喝尿。他吓得哭喊着求饶,直到有老师过来才把那些孩子赶走。 本来应该快乐无忧的童年时光,却被这些恶魔给毁了。 都是这些人渣! 是他们毁了自己,是他们让自己心理变态,他们该死! 童言潇红着眼睛痛苦地站起来,像一头受伤挣扎的困兽,咧着嘴恶狠狠盯着虚无,像是盯着十世宿敌,指着虚无疯狂笑:“哈哈哈……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死吗?”说完,他突然猛地冲到阳台,看着下面脑子一阵眩晕。随即,他只觉脚下一空,像一只展翅的巨大黑蝴蝶,扑向那束诱惑已久却致命的光。 楼下正在晨练的老头忽然看到楼上一个巨大东西掉在前方草丛里,随即“咚”一声闷响,吓得草丛里觅食的野猫“喵”一声惨叫,跳着跑了。 那老头收了剑好奇地走过去,远远看见草丛里趴着一个人,面朝下,把矮花砸死一片。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中秋快乐!
第32章 你的事,不要扯到我 童言潇不慎坠楼的第二天,医院长长的走廊尽头,昌叔不停低声和童言潇爸爸说着什么。童爸原本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又白了许多,脸上皱纹多生了好几条,正崩溃地捂着额头坐在椅上,把自己的脸埋在手里。 他从父辈手中接过家业,把原本的垃圾回收事业做到上市,算的光宗耀祖。雷厉风行了一辈子的童爸,家庭事业都算得上称心如意,没想到老了居然会接连遭遇独子叛逆、出柜、坠楼,真是悲哀! “老华,孩子一会儿醒了,你可千万要收敛你那臭脾气。”昌叔坐在他身边手放在他肩膀上轻声劝道,“你没听医生说吗,他可再不经不起刺激了。” 随即昌叔自责地叹了口气:“唉……我也是没想到他那躁郁症竟如此严重,要是知道会到今天这种地步,我怎么也不会帮他瞒着你。” “还好楼层不高,又恰好掉在草丛里……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昌叔说着红了眼眶,把脸偏向一旁,愧疚得无颜面对童言潇爸爸。 童言潇爸爸捂着脸,苍老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怪你做什么,是我对他过于疏忽了……如果不是你今天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这些年受了那么多委屈……” 童爸说着哽咽起来,在商场叱咤风云一辈子的男人,哭得无声,却悲怆:“怪我太轻信婷婷她妈,每次回家,看到婷婷她妈对言潇那么好,他却屡次不听话冲婷婷他妈发脾气,我怎么就不想想这背后的原因呢……他这些年在学校、在国外受的委屈,从来不跟我说。我总说他忤逆不孝离经叛道,却没想到是我这做父亲的的失职,才导致他对我这么失望啊!” “老昌,我糊涂啊!”童言潇爸爸悲拗地哭出来,径直趴在腿上哭得颤抖,悔不当初。 “唉……”昌叔轻轻拍着他背,也是悲从中来,“他患这病好些年了,高中时就有,这些年我一直劝他好好治疗,但他不听,只要稍好一点就从医院逃跑。老华,没事,你好好去陪陪他,解开父子心结。古语说上阵父子兵,没那么多隔阂!” 病房里,童言潇意识渐渐回到身体,还没睁眼睛,就闻到一股医院特有的味道,消毒水和药味混合,这气味他太熟悉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身体好像被人拆了重组的,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眼皮似有千斤重,好不容易努力睁开一条缝,入眼就是医院白色天花板,和一袋输液的药水。袋子里的药水点点滴滴往下滴,顺着输液管流入自己的身体。 “呵……”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白白的墙,蓝色帘子环绕着病床,外面还有人在低声交谈。 又一次,他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 一天一夜的药物镇定作用,童言潇此刻觉得内心宁静,静得跟被一块石头压住一般,波澜不起,疲倦席卷全身,只想闭上眼睛睡觉,连身上的痛都不那么鲜明了。 可是他不想睡,强行睁着眼睛望着输液的药水袋,耳中听到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问护士:“你好,请问童言潇住在哪个病房?” “哦,对,就是那个不小心坠楼的。” 是苏天磊的声音,随即,护士轻声跟他说了句什么,童言潇没听清。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朝着自己走来的。 面对即将见面的苏天磊,童言潇本该忐忑不安,甚至羞愧,但他在药物的作用下竟动也没动,脑子昏沉得紧,眼睁睁看着苏天磊撩开蓝色帘子,出现在病床前。 苏天磊看到他的那一刻,眼里神色复杂,有惋惜,有无奈,更多的是难过;紧接着,又一个人出现在苏天磊身后,是苏昱晖。 看到童言潇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苏昱晖心脏像是被针猛地刺了一下。他避开了童言潇可怜巴巴的眼睛,低头冷着脸走到病床前,先看了看童言潇输液的那只手:手背被针扎得青紫,被胶布贴在手背上的小半圈输液管里,血液倒流回去了。 他一言不发先将输液袋子调高些,又将那只放在童言潇腹部的手放回床面,倒流的血液这才回到童言潇身体里。 这只手当初如何强壮有力给自己快乐,苏昱晖心里一清二楚, “输液手不要乱动,否则回血。”苏昱晖做完这一切,终于抬起眼睛和童言潇那双眼睛对视上。 一个冷漠中藏着关切,一个哀戚中蕴着试探。 不过只对视几秒钟,苏昱晖就偏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他明白童言潇的眼神,是昨天傍晚亲热时那样热切的乞求,乞求苏昱晖和他在一起,但苏昱晖做不到。 苏天磊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握拳抵唇轻咳了声:“那个,我出去抽根烟。”说完连忙撤了,剩下两人留在这病房内。 人都走了,童言潇看着坐着生闷气的苏昱晖,轻声喊道:“晖哥。”他声音沙哑,一开口竟显得无比可怜。 苏昱晖听到他这声带着委屈和害怕的呼喊,本就所剩不多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只剩满心空落落地疼。进病房前,他询问过医生,这才知道童言潇患有严重的躁郁症,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发作这么严重。 抬头看着那张委屈巴巴的脸,苍白俊美的脸颊上还有好几处擦伤,高挺的鼻梁上一道红红的擦痕——他面朝下坠楼,这些伤都是树枝剐蹭的。 “这么大的人,好好的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苏昱晖心里明明不生气了,脸上却依旧装作冷淡,关心的话出口就变成了责问。 童言潇不想再提那事,便闭上眼睛没吭声。那含镇静剂的药物输进体内,他脑子慢半拍,什么事都懒得去想,也懒得说话。 见他都这样了,苏昱晖就没开口质问他发朋友圈的事。见童言潇身上还穿着自己随手给的衣服,心里有些不落忍,但还是低声说道:“我不希望事情闹大,更不希望你家里人误以为我与你有什么。你自己想办法跟你家里人解释,总之不要牵扯上我。” 童言潇心头一凉:原来他来看望自己,就是为这事。本该伤心,可那镇定剂像是一块石头强行压住了所有情绪,童言潇觉得自己像根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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