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儿住院了?”屏幕外传来老邱爱人的声音,“那你赶紧去看看。” 章乔忙叫住老邱:“不用来,我真没事,明天就出院了。这么晚别来回折腾。” 好说歹说,老邱这才打消念头,又嘱咐:“有什么事跟我说。” 章乔心田涌起暖流:“谢谢邱哥。 ” 隔着屏幕跟妞妞玩了会儿,章乔挂断电话,在床头靠了片刻,忽然感到胸口发闷。 他穿鞋下床,走到窗边撩开帘子一看,窗玻璃上果然落了细小的雨点。 岚城已经很久没下雨了。 窗外雨夜朦胧,章乔抬手按住心脏的位置,看被雨水淋湿的城市。 爱情,友情,还有跟方姨和秦小满的亲情,似乎圆满了。 他应该知足。 拉上帘子,章乔正要回床上,余光一扫门外,就见玻璃上闪过一道人影。 他僵了僵,忽然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伸手拉开了门。 章木之站在门外,一席白大褂,听诊器搭在脖颈上,手还悬在半空,似乎踌躇着如何敲门。 彼此眼神相对,章乔心跳加快,抿了下嘴唇,问:“要进来坐坐吗?”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78章 (三更) 病房内, 章乔坐在床沿,垂头盯着脚下雪白的地砖。 “今天的情况,换作其他医生我也会这么做的, 医生治病救人本来就不容易,不应该再承受诋毁和误解,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几步之外, 章木之薄唇紧抿,看章乔头顶的白纱布, 担忧藏在凌厉的表象下。 她动动嘴唇, 似乎想问疼不疼, 而这简单三个字最终也只化作唇齿间的无声叹息。 病房太安静,章乔不自在地动了动,忽然觉得把章木之叫进来有些冒失,这么简单的话完全可以站在门口说, 何必多此一举,落得彼此都尴尬。 他咬着嘴唇,不注意力道有些大, 隐约尝到铁锈滋味, 却听章木之忽然问:“你现在在法学院读书?” 章乔一愣, 嗯一声, 五指曲起将身下床单攥出褶皱:“我名义上是傅老师助理, 实际跟着学生上课,傅老师会给我指点。” 章木之挑眉问:“以后想做律师?” “嗯。”章乔点头,“挺喜欢的。” 章木之也点点头:“喜欢就好。” 章乔心中触动, 抬眼看去, 反问:“那你呢, 你喜欢做医生吗?” 章木之默了片刻, 语气有些淡:“谈不上喜欢。” 成为医生,是因为家族三代行医,人人都是医生。父辈早为她铺好路,她沿着那条路走,走着走着,就成了信仰。 “傅闻水平很高,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章木之客观评价,“你怎么找上他的?” “傅老师以前在国外交流,和秦翊衡认得。”章乔不由想起傅闻说的,为了他的事,秦翊衡在教室外站了一下午,心中又酸又甜。 “哦。”章木之神情冷了冷,“你那个未婚夫。” 这语气里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想起那时在伦敦酒店秦翊衡的霸气宣言,章乔忍不住笑:“嗯,是未婚夫,他对我很好。” 这由内而外流露出的幸福做不得假,章木之面色稍霁。 没想到和章木之还能有这么轻松的对话,章乔悄然舒一口气,然而外头雨声渐沉,噼里啪啦敲打窗户,他没忍住,抬手按了按心口。 章木之立刻察觉,蹙眉问:“不舒服?” “没什么。”章乔放下手,淡淡一笑,“没事。” 尽管如此,章木之还是取下听诊器,掌心捂热听筒,让章乔把病号服解开一粒扣,将听筒伸了进去。 章木之离得太近,身上带着消毒水的气味,并不难闻,章乔心跳蓦然加快。 章木之看他一眼:“放轻松。” 章乔深呼吸,盯着章木之眼角的细纹,竟真的慢慢放松下来。 “挺好。”章木之直起身,收起听诊器,“心跳很有力量。” 看一眼时间,章木之说:“早点休息吧。” 说罢她又在原地站了两秒,才提步往外走。 章乔喊道:“等等。” 章木之站定,转了身。 “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章乔问。 章木之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表情恢复一惯的严肃:“你问。”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章乔做了个深呼吸:“那天校务会结束,你落下一支笔在会场,傅老师让我给你送去,我听到了你跟杨光瑞的对话。” 闻言,章木之眼神微微闪动。 章乔滑动喉结,嗓音些许沙哑:“你怎么知道他是护士长的儿子?” 病房再度静了下来,章木之抿唇沉默,目光自章乔移向被雨打湿的窗外。 章乔屏住呼吸,四周太安静,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重过一下。 许久,他才听章木之说:“因为我回去过……” 章木之不是铁石心肠,生下章乔后一走了之,不过是年轻不经事的无奈,煎熬地度过三天,她再度回到医院,得知章乔已经被护士长收养。 生产时章木之跟护士长有过接触,又侧面打听对方为人,悄悄留下一笔钱,足够覆盖章乔成年前的开销。 这些事章木之本不想提,她将目光从雨水斑驳的窗户移开,重落回章乔身上,终于承认:“我对你没有尽过养育的责任,始终有愧。当然,也不会期望什么。” 章木之说罢转身,径直走到门口,手搭上冰凉的金属把手,一顿后又回了头。 章乔坐在床沿,迟迟听不见开门声,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接,视线落在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上,章木之嘴唇几度张合,轻叹出一口气:“我走那天的确下雨了。” 在伦敦时称不记得,不过是乍然面对章乔,因为慌乱而本能的掩饰。 其实—— “我一直记得。” 章木之声音很轻,随着关门声一同落下。 * 送方姨和秦小满回公寓,秦翊衡马不停蹄往回赶,雨天交通拥堵,等到医院,他停好车,顾不上打伞就往住院部跑。 等电梯的人太多,秦翊衡索性走楼梯,快到骨科那一层病房时,遇上了从楼上下来的章木之。 秦明唐这一次手术,方案商讨、风险告知都由秦翊衡出面,少不了跟章木之照面,然而两人都默契地当伦敦的事没发生过,视对方为普通的病人家属和医生,表面沟通顺畅,但秦翊衡还是隐隐感到章木之对他的不待见。 章木之也看到了秦翊衡,站在高几级的台阶上,自上而下地看过来。 秦翊衡微微颔首,态度叫人挑不出错:“章主任。” 章木之目光颇有几分严厉,如往常般只点了下头。两人一上一下,擦肩而过。 秦翊衡并不在意章木之对他的态度,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等到病房门口才想起一件事。 他身上沾了雨水,章乔不喜欢下雨。 秦翊衡没立刻进病房,站在外头抖落衣服上的水珠,又撸了把头发,谁料病房的门忽然打开,章乔冲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你怎么……”秦翊衡愣住,第一反应是雨天章乔心里难过,于是抬手抚上那单薄的后背,“没事的,不怕,我来了。” 章乔却摇头,拉秦翊衡进病房,关上了门。 “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害怕下雨天了!”章乔眼神明亮,如孩童般雀跃,几乎要蹦起来,“秦翊衡,我以后不会再害怕下雨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秦翊衡又是一愣,不等问,章乔又继续说:“她说她走的那天下雨了!她一直记得!” 几乎立刻,秦翊衡反应过来,章木之来过了。 秦翊衡没说什么,牵着章乔回床上躺好,自己坐在床边椅子上。 章乔一出生就被章木之抛弃,在伦敦街头发烧章木之也不管不顾。秦翊衡始终心存芥蒂。 他垂眼看着床沿,沉默不语。 章乔察觉不对,问:“怎么了?” 再三追问,秦翊衡才斟酌着说:“你不介意了吗?” 章乔笑容淡了下去,这件事搁在心里很多年,说不介意是假,甚至不止介意,他对章木之还曾有怨恨。 “介意又怎么样。”章乔眉目透出疲惫,“一直记着太累了。” “那你是原谅她了?” “谈不上原谅……”章乔忽然想起,在秦明唐手术室外,他也曾问过秦翊衡同样问题,当时秦翊衡也是同样的回答。 而此时此刻,他忽然就明白秦翊衡当时的心情。 窗外,雨还在下,章乔又静了一会儿,抬手按住左胸心脏的位置,看着秦翊衡说:“你知道的,以前一到雨天我就很难过,心口发疼,难以呼吸。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找到原因,几乎成了执念,而现在我终于找到原因了。” “我想以后我都不会害怕下雨天了。”章乔声音很轻,“所以与其说原谅,不如说我终于跟自己和解了。” 秦翊衡久久无声,抬手覆上章乔的手背:“我只要你开心。” * 入夜,秦翊衡和衣睡在折叠床上,半夜章乔醒了,嫌冷,他脱掉外套上床,一掀被子里头暖和得很。 “就冷。”章乔往秦翊衡怀里贴,语气含糊地撒娇,“要抱。” 秦翊衡哪能不依,避开章乔的头和肩,小心地抱着睡了一夜。 这一夜章乔睡得格外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心情不禁更好,凑过去贴着秦翊衡的嘴唇亲了一下。 睡美男被吻醒,睁开眼,眼眸很快恢复清亮,问章乔:“睡得好吗?” “好。”章乔说着,耳朵动了动。他背对着窗户,看不到外头,只能侧耳去听。 杂乱的雨声消失了,雨不知道何时停止,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是个大晴天。 章乔一笑,露出浅浅酒窝:“雨停了耶。” 秦翊衡看那明媚笑容,明白停的又何止昨夜的雨,更是章乔心里下了二十多年的那一场雨。 他抬手把章乔额前的头发扫到一边,温声应道:“嗯,雨停了。” “你嘴唇好干。”章乔看着秦翊衡,“是不是没睡好?” 病床不大,秦翊衡侧躺一夜没敢动,却说:“睡好了。” 秦翊衡说着便要起床,章乔伸出一条腿缠他腰上,开始耍无赖:“不许起。” 章乔在外一向稳重,确定关系后在秦翊衡面前偶尔撒娇,但也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秦翊衡转头看一眼门外,门外脚步来来去去,声音嘈杂。 他无奈道:“这是医院。” “医院又怎么了?”章乔弯着眼笑,“再说我又不干什么。” 秦翊衡只得重新躺下,问:“头还疼吗?” “不疼了。”章乔说,“肩膀也不疼。” 话虽如此,章乔也不敢过分,缠了秦翊衡一会儿就放他下床。秦翊衡穿好外套,章乔又手脚并用,树懒似的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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