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赶紧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昭礼,对章木之连声道谢:“感谢章教授,这次多亏您。” 章木之没再说话,只摆摆手,随后独自离开。 秦翊衡要陪韩紫岚去病房,章乔下午还有课,于是道:“你去吧。” 秦翊衡不忘嘱咐:“到学校给我发信息。” 章乔道好,目送秦翊衡走远,脚步一转,望着章木之离开的方向,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那一日撞见章木之和杨光瑞的对话,没多久,杨光瑞就被带走调查,一时间沸沸扬扬,连法学院的课间都在讨论。 手术室外的走廊空无一人,章乔小跑,终于在一处转角看到章木之,立刻缩回脚步,等心跳平复,才又偷偷地伸出头。 章木之坐在墙边一排椅子上,没察觉有人靠近,摘掉口罩,拧开矿泉水喝一口,随后背靠雪白的墙壁,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精神高度紧绷后骤然放松,在无人的角落,那张一向冷漠严厉的面庞终于显露不示人前的疲惫。 章乔再度回想那一日,章木之短短一句话,不仅让杨光瑞目瞪口呆,也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章木之怎么知道杨光瑞是护士长的儿子? 假如她当年真的一走了之不管不顾,怎么可能知道护士长收养了他? 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盘旋,这些日子章乔辗转难眠。章木之近在眼前,一问便知,他却始终无法迈出这一步。 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很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护士急急忙忙跑来,停在章木之面前,还没说话就先哭了。 “哭什么?”章木之眨眼间恢复威严,蹙着眉,严厉道,“有事说事。” “主、主任。”护士收住眼泪,带着哭腔解释,“那个病人家属又来闹事,还带了好、好多人,把护士站都砸了,您快去看看吧。” 章木之当即起身,疾步赶下楼,章乔迟疑几秒,也追着她的脚步往楼下走去。 心胸中心一楼大厅,护士站如被狂风卷过,病历本和电话座机都被扫落在地,几把椅子也被推倒。 前来就诊的病人和家属靠墙围成一圈,小声议论。 几个男人站在中央,为首的那人留着寸头,体格高壮,手指点着对面的几名医生护士,嘴里骂骂咧咧:“你们把我爸治死了,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旁边几人也叫嚷:“对,给个说法!” “——喊什么?” 严厉的女声传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章木之走上前。 寸头男皱眉:“你谁啊?” 章木之没理会,先往在场的那几名医生和护士走去。其中一个护士被众人挡在身后,眼睛通红,一只手还捂着脸。 章木之拉开她的手,姑娘白净的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嘴角也破了,渗着血。 目睹经过的病人和家属议论纷纷。 “大男人打一个小护士。” “那姑娘也是倒霉。” “到底怎么回事,真是这医院治死的?” 那名挨了打的护士带着哭腔喊:“主任……” 章乔站在人群后,就见章木之眸光一沉,安抚地拍拍那名护士的后背,又询问了几句,随后叫人把她带到旁边空着的处置室。 刚才同章木之一道给秦明唐手术的那个年轻男医生也在,说:“我已经通知保卫科了。” 章木之看他一眼,目光交汇,男医生立刻会意,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见章木之似乎想上前,又赶紧说:“主任,您还是等保卫科来吧。” 章木之摆摆手,径直走到寸头男面前,目光上下一扫,冰似的冷:“我是心胸中心的主任,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寸头男眯眼打量章木之,似乎在怀疑这个看起来年轻又漂亮的女人会是这么大中心的主任。他左右看,眼神无声地跟几个同伙交流,半晌转过头,还是那套说辞。 “我爸在你们医院没的,你们得负责!” 章木之已经了解经过,寸头男的父亲突发心脏病,送医途中就心跳停止,送到医院后,医生又接力做了近半个小时的心脏按压,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寸头男却赖上医院,偏说人是因为医生治疗不当,在医院没的。 医务处介入,对方开口就要两百万赔偿,协商多次不成,便纠结人来闹事。 “我们的接诊和治疗流程全部合乎规范,有录音录像证明,不是你张口说什么就是什么。”章木之不紧不慢,“有问题你可以去向上级部门反应。” “我才不去,什么上级部门。”寸头男往地上啐一口,“你们蛇鼠一窝,相互包庇,都他妈是一伙的!” 章木之看一眼满地狼籍,平静问:“那你们想要什么?” “杀人偿命!”寸头男恶狠狠叫嚣,“我爸死了,你们也要陪一条命!” 大厅内一片安静,章乔在人群后屏住呼吸。这几个人明显是来闹事,说理行不通,动手更不可能,怎么做都棘手。 章木之眸光微动,面对几个体格明显强于她的男人也看不出丝毫的惧怕,竟应声:“好啊。” 目光一一扫过那几人,章木之问:“我就站在这里,你们谁来要我的命?” 章乔的心瞬间提起。 寸头男怎么也没想到章木之会这么说,一时没了主意,又下意识往身旁看去,其他几人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其中一人附在寸头男耳边说了什么,寸头男连连点头,众目睽睽,忽然就抹起眼泪。 “你少忽悠我,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爸还能活吗?我就是、就是要个说法……”寸头男越哭越伤心,索性往地上一躺,仿佛真的因为亲人去世而悲痛欲绝,“爸啊,你怎么这么命苦,落到这种黑心医院黑心医生的手里……” 章木之冷眼旁观,也没有劝阻,等对方哭累了自己停下才道:“你要说法我也可以给你说法,在那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得的什么病?平时有什么症状?吃什么药?送来医院那天你在干什么?” 章木之一连串问题砸来,寸头男只说出名字就支支吾吾说不下去,粗声粗气喊道:“我太伤心了,哪能记住这些!” “说不出来?”章木之嘲讽似的笑了笑,“我看你也不是真关心你父亲。人都去世了才在这里哭,装什么孝子贤孙?” “你——”寸头男脖子登时涨红,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指着章木之,“你再说一遍!” 围观的人忍不住笑,也议论开了。 “要是真关心也不至于连自己父亲年纪都说不上来。” “还动手打人家小姑娘,看着流里流气的就不像好东西。” 有人一语道破:“还不是想讹钱。” 一片议论声中,章乔悄悄绕到章木之身后,正碰上刚才那位男医生。 男医生认得章乔,面露惊讶,章乔手指竖起在唇边,小声问:“报警了吗?” 章木之方才使眼色就是让男医生报警,于是点点头。 章乔放心了。 终于,保卫科姗姗来迟,医务处的人紧随其后。寸头男和几个同伙先是紧张,见到医务处的人,瞬间面露得色。 医务处的人首先安抚寸头男,请对方私下聊,有什么事好商量,而后才走到章木之面前,请她也一起过去。 章木之一口回绝:“我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谈。” “哎呦我的章主任,章大院长,几把椅子几个病历本的事,您就大人大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再激化矛盾啦。”医务处的人最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苦口婆心,“况且还有这么多患者看着,算了算了。” “就是这么多患者看着才不能算了。”章木之冷冷道,“我们心胸中心所有医护没日没夜地就辛苦,被打了难道还要忍着?”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医护处的人抹了把汗,“人家家属也是一时情急,毕竟父亲刚刚去世,你看这……” “你不用说,我已经让人报警了。”章木之厉声打断,“打了我的人还想就这样算了?天底下没这个道理。这一巴掌他怎么打的我就怎么让他还,有再多理由让他跟警察说去吧。”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嘶鸣的警笛。 几个同伙顿时慌了神,同时朝寸头男看去。 “哥,他们报警了?” “你不是打包票说他们不会报警的吗?” “现在钱没拿到还惹来警察,这怎么办?” “这整件事都是你的主意,我们就是陪你来的,东西你砸的,人是你打的,都跟我们没关系啊!” “对对,要是真坐牢都是你一个人的事啊!” 寸头男没想到发展成这样,惊慌失措地看了一圈,视线落在章木之身上,慢慢红了眼。 刹车声响起,警车停在了楼外。 “我操你妈!” 寸头男忽然热血上头,抄起一把倒地的椅子就朝章木之走了过去。 “哎呀!” “小心啊!” 周围爆发惊呼。 保卫科正劝说围观的病人和家属不要拍视频,医务处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章木之不耐烦,闻声一转头。 那把椅子已经举到半空,眼看就要对着她砸下来。 章木之的瞳孔一瞬间张大。 不等她反应,一道人影从背后箭步冲上来,没有丝毫犹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77章 (二更) 那凳子不是普通的四角木凳, 是个金属圆凳。章乔抬手挡了一下,椅子腿砸到了他的肩膀,凳脚又贴着他的头皮擦过, 登时激起火辣辣的疼。 空气凝固一瞬,那位年轻男医生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将寸头男给推开。 保卫科的人也急忙跑过来, 从两边按住了寸头男的肩膀。 章木之眼中闪过震惊和慌乱,但毕竟经历过大场面, 很快恢复镇定, 然而细听之下声音还是带着颤抖:“有没有事?” “没事。”章乔刚说完, 一缕鲜血便从额角流了下来。 章木之目光一凝,拨开章乔的头发,头皮上赫然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警察也跑进来,寸头男和那几个同伙瞬间老实。章木之抿了抿唇, 脸色前所未有地严厉,对男医生道:“你先带他去处理伤口。” “好的老师。” 男医生姓梁名辞,是章木之手下最年轻的主治医, 带章乔到旁边空着的一间处置室。 章乔进去前又回头看一眼, 章木之背对着他正同两名警察说话, 应该是在说明情况。 一进处置室, 梁辞便让章乔坐下, 双手消毒后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查看章乔的伤口。 那伤口约五公分,看着不深, 但鲜血将头发黏在一起, 也着实骇人。梁辞说:“要缝针, 得把伤口周围的头发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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