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乔一愣:“必须得缝吗?” 梁辞打量章乔, 以为他怕疼,心想章乔刚才毫不犹豫冲出去,可一点也不像怕的样子。 他笑着安慰:“放心吧,会打麻药,而且我缝针技术可是很好的哦,肯定让你看不出有疤。” 梁辞麻利地给伤口清创,又打了局麻,章乔只感到麻木的胀感,并不疼。饶是如此,梁辞还是边缝合边跟他说话,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你认得我吧。” 虽然没直接说过话,但梁辞跟章乔在秦明唐的病房外打过几次照面。 章乔道:“认得。” 梁辞笑了笑,回想刚才的场景还心有余悸:“幸好你用手挡了一下,要是真的砸脑袋上,就不是破皮这么简单了。” 章乔轻轻嗯了一声。 即便做了局麻,但针刺穿皮肤还是会引起生理性的疼痛,章乔却一声不吭,梁辞惊讶:“你还挺能忍的。” 章乔心道这个医生真健谈,转移话题问:“这种闹事的多吗?” 梁辞道:“有,这种属于比较极端的。” 一顿,他又满怀歉意地说:“其实这种事是可以大事化小的,但老师也是因为不想我们的护士白白挨打。保卫科不顶用,医务处的人也只会和稀泥,一旦起了冲突都是我们医生的不对,也就老师护着我们,只是没想到害你受伤了,真对不起啊。” “没事。”章乔抿了抿唇,“你怎么叫她老师?” “你说章主任?我在她手下读博后,习惯了叫老师。”梁辞声音带笑。在大学人人称呼章木之院长,在医院则称主任,梁辞却觉得老师这个词更加纯粹,没那么功利。 一顿,梁辞似乎自言自语似地又加一句:“老师看着严肃,其实心很软的。” 心软吗? 章乔没有回应,等梁辞缝好针给他压上纱布后,侧头朝外看去。 处置室的窗户拉着帘,帘子掀开一角,能看到外头来往的人影,大厅从最初的吵嚷安静下来,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说话间梁辞的手机响了,他摘掉手套,接起后先听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而后才道:“嗯,我知道,您放心吧老师。” 听到“老师”两个字,章乔下意识看过去,梁辞挂了电话,说:“幸好老师打电话提醒了,我差点忘记你胳膊也可能受伤。走吧,我再带你去骨科拍个片子。” 章乔活动了下肩,轻微的肿痛感,但应该不严重:“没事,拍片子就不用了。” 梁辞面容温和,语气却透出坚持:“骨折有时候自己是没感觉的,以为只是一般的疼痛,时间久了才发现那就晚了。再说,你是为保护我们主任才受伤的,必须确保你的身体没问题,去拍个片子也好放心。” 章乔拗不过,只得跟梁辞又去隔壁门诊楼的骨科。 梁辞找了熟人,很快拍片,等章乔从X光室出来,梁辞说:“你手机刚才一直在响。” 章乔心道不好,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秦翊衡。秦翊衡先是发信息问他到没到学校,等不到回音就直接打来了电话。 头顶一块明晃晃的纱布,这事肯定瞒不过去,章乔也没打算隐瞒,回拨电话后跟秦翊衡说了实话。 挂电话不到五分钟,秦翊衡就出现了,章乔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从两栋楼之间直接飞过来的。 秦翊衡呼吸急促,头发也在奔跑中弄乱,急喘着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章乔简要说明情况,“看到有人闹事,所以我……” 章乔也知道今天冲动了,怕秦翊衡会责备。秦翊衡盯着他头顶的纱布,掩不住的心疼,问:“疼吗?” 章乔心里一暖:“不疼。” 秦翊衡眼眸发沉,又看了章乔好一会儿,确认他真的没事,张开手臂将他轻轻拥进了怀里。 梁辞正打电话,那头是骨科主任,刚看过章乔的片子给他打电话说结果。 能让骨科主任亲自出马,只能是章木之的面子,梁辞忙不迭道谢,又有些疑惑。 章木之平时最烦熟人请托,自己也从不搞这一套,却破例为章乔找人…… 梁辞狐疑地挂了电话,一回头,看到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又是一愣。 秦翊衡面对梁辞,见状松开章乔。梁辞是秦明唐的管床医生,秦翊衡跟他更熟悉,微一颔首,问:“梁医生,章乔怎么样?” 只几秒,梁辞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挥挥手机说:“骨科主任亲自看过片子,没伤到骨头,但手臂肯定青了,待会儿我去开点消肿止疼的喷雾。” 听到后半句,秦翊衡眼神又是一暗。 梁辞的目光落在章乔身上,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想起什么又说:“章先生今晚住院吧,观察一晚上更放心。” 章乔一愣:“没必要吧。” “这是老师特别叮嘱的。”梁辞玩笑道,“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没法交差。” 秦翊衡沉思几秒,也同意:“那就住一晚。” 章乔只得在医院住下,秦翊衡帮他办住院,开了一间单人病房,又从梁辞那里拿来些喷雾和药膏。 章乔头顶纱布,秦翊衡想碰又不敢,只能用指腹在额头光滑的皮肤上摸了摸,轻声说:“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章乔换上了病号服,纽扣解开两粒,袖子往下拉,露出一侧肩,大臂赫然青了一块,瘀着血。 秦翊衡呼吸沉重,什么也没说,小心地为章乔喷喷雾,又为他拉上衣服,扣好纽扣。 章乔侧躺在床上,避开额头和那侧受伤的肩。 秦翊衡看着他,又问:“疼吗?” 局麻的效果过了,阵阵疼痛从头皮传来,病房里只章乔和秦翊衡两个人,这一次他没硬撑。 “疼。” 秦翊衡握住章乔露在被子外的手:“当时冲上去的时候怎么不想到疼?” “没想那么多。” 秦翊衡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问:“你和她……” 话没说完,章乔却知道秦翊衡要问什么,实话道:“我跟她在学校见过一次,但没说话,今天就算不是她,换成其他医生,那样的情况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瞧着章乔白得跟床单似的脸色,秦翊衡整颗心都被揪紧:“以后冲上去前想想我,想想小满,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秦翊衡嗓音沙哑,一想到那场景就头皮发麻,不敢想象万一凳子的角度再偏一点,或者那个闹事的人力气再大一点,章乔会怎么样,他又会怎么样。 “对不起啊。”章乔满是歉疚,“下次不会了。” “嗯。”秦翊衡抬起另一只手为章乔掖被角,“累不累,要不要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麻药的后劲,又或者秦翊衡在身边叫他感到踏实,章乔的确有些困,打了个浅浅的哈欠。 秦翊衡说:“困就睡吧,我守着你。” “你舅舅那边呢?” “没事,有宋煜在,还有护工,用不着我。” 秦翊衡的手握着他的手,章乔阖上眼,很快睡着了。等醒的时候,他的手被塞进了被子里,守在床边的人不见了,再一低头—— “小满?” 章乔惊讶,那撅着屁股在他床边翻小画书的,可不是秦小满? 听到章乔的声音,秦小满抬头看去,眼神顿时一亮,张口就喊:“舅妈!” 章乔一阵头疼,也不知道是脑袋伤的还是被秦小满这一嗓子喊的,赶紧问:“你怎么来了?你舅舅呢?” 秦小满一扭头,又冲门外响亮地一嗓子:“舅!” 病房门被推开,秦翊衡闻声进来,方姨竟然也在。 秦翊衡打电话跟方姨说晚上不回去,方姨一听章乔受伤住院,接了秦小满就奔菜场,买了条又肥又大的黑鱼,回去就炖上鱼头汤,装进饭盒,带着秦小满一起来了。 方姨把汤倒出来,奶白的鱼汤冒着热气,撒着碧绿的葱花。秦小满忙不迭举手:“葱是我剥的!” “你剥的你剥的。”方姨笑道,又从饭盒里捞出一大块鱼头,嘱咐章乔说,“吃什么补什么,听方姨的,待会儿把鱼头给吃了。” 病床上的小桌板架好,秦翊衡从方姨手里接过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等汤没那么热才搁下,把白瓷勺递到章乔手里,温柔地说:“尝尝看。” 一旁,秦小满也眼神明亮地看过来,学着秦翊衡说:“尝尝看。” 不过受点小伤,一大家子都来关心,章乔已经忘记曾经独自舔舐伤口的滋味,心中只剩融融暖意。 他喝着汤,听秦小满说幼儿园的事,小孩子思维跳跃,说着说着,忽然来一句:“刚才有个穿白衣服的来了。” 章乔勺子一顿:“谁?” 秦翊衡蹙眉,同方姨对视一眼。他刚才去了趟秦明唐的病房,并不是一直在。 方姨也没注意,问秦小满:“什么白衣服?” 那人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戴着口罩,见章乔在睡觉就走了,秦小满没看清,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口罩摘下却是梁辞。 章乔心脏提起,又瞬间回落。 秦翊衡旁观,眼见章乔的眼中由期盼转为失望。 梁辞值夜班,特意来看章乔怎么样。确认章乔一切都好,他留了电话,让章乔有事随时联系他便告辞了。 鱼汤还剩半碗,章乔滑了滑喉结,咽下的不只是汤,还有说不清的滋味。 医院病菌多,不是孩子应该呆的地方,方姨心脏不好也不能熬夜,章乔喝完汤,让秦翊衡赶紧带方姨和小满回家。 秦翊衡收拾了饭盒:“我把他们送回去就回来。” 看这架势今晚一定要陪床了,章乔没有反对,因为反对也没用。 秦小满不喜欢医院,这会儿又舍不得走,踮脚在章乔脸上黏糊糊地亲了一口。 方姨和秦小满先出去,秦翊衡快走到门口又返回,章乔诧异,以为秦翊衡落下东西,谁知秦翊衡走到他跟前,弯腰飞快地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等我,别乱跑。” 章乔脸有些红,扯着秦翊衡的衣领也亲他一口:“哪儿也不去,等你。” 病房安静下来,章乔靠在床上,手机忽然震动,拿起一看竟是老邱。 老邱的女儿妞妞想看章乔,念叨好几次,老邱就打来视频。章乔本想挂断,手滑按错了接通。 刚一接通,妞妞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一见章乔就眉开眼笑,咿咿呀呀地喊他。 章乔还没说话,就听老邱惊呼:“你头怎么了?” 章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顶着块白纱布,想遮掩已经晚了。老邱的脸挤进屏幕,面色凝重地盯着章乔问:“你在哪儿呢?” 见瞒不过,章乔只得说自己在医院,摔了一跤把头磕破了。 老邱当即把女儿抱到一边:“等着,我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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