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洄的软件通讯录开头只有个字母打头,A是家人,B是朋友,C是同事,Z是喻年。 出国这些年,他的通讯录早就堆满了人,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友列表里的人添添减减,只有Z字母开头的备注没有变过。 那是他隐匿在推杯换盏虚情假意下唯一的特别关注——点开通讯录的时候不会第一眼就看到,但他始终占据着“第一”的位置。 两个人的手机都换过许多个,曾经那些聊天记录并不能跟着手机迁移过来,蒋洄对着空白的聊天页面发了几家餐厅的名字过去:“推荐第一家餐厅,他家的水煮鱼很好吃,记得要微辣。”蒋洄收起手机,拿着两个人的碗筷朝着厨房的洗碗池走去。 喻年看了一眼手机置顶消息提示,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 第二天蒋洄一大早就出了门,喻年早上破天荒的没有准时爬起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冷杉的香味中终于松懈下来,生物钟失去了作用,喻年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他在灰色的被子里翻了个身,伸了下懒腰,惬意的爬了起来。 桌子上是蒋洄留的早餐,喻年把冷掉的粥和包子放进微波炉,趁着热饭的时间刷牙洗脸。 早饭后,喻年换了一一件浅色的T恤,握着手机打开导航出了家门。 导航带着喻年一路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家看起来很有设计感的理发店,店主的装修风格在整条街上比起来都是特立独行,一骑绝尘,远远看上去,不像是理发店,更像是某个艺术家的画展厅。 通常这样的店两极分化都很严重,顾客要么哭着来笑着走,要么笑着来哭着走,大概是作为半个美术生的惺惺相惜,他意外的觉得这家店还不错。 不枉他昨晚拿着手机翻了很久,在考察了这家店在附近的街区能排得上前三,并且顾客反馈好评率达到百分之九十,才预约了这家店。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喻年走进店里,一个看起来很热情的外国员工就迎了上来。 喻年点了下头,员工又问了几个理发店里常问的问题,便带着喻年落座,并给了他一本色卡。 不一会,一个看高高瘦瘦,纹身从手指一直蔓延进衣袖里的蓝发Beta走过来和他打招呼:“嗨,帅哥,想要染发?” “想染成浅金色。”喻年恰好翻到了自己想要的发色,便把色卡举起来,指给理发师看。 蓝头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喻年,思索了一下道:“其实浅金色不太适合你,你的长相和肤色更适合银色。” “很想染金色吗?”蓝头发拿着梳子,在喻年头上比划了两下。 喻年看着色卡,迟疑了一下。 他只是想染一个蒋洄看上去会喜欢的颜色罢了。 “那就听我的,染银色,来,带这个帅哥去洗头发。”蓝头发见喻年对金色也没有太执着,直接一锤定音,带着艺术家毒辣的嗅觉,完全不给顾客拒绝的机会。 喻年本身对染发这件事情也没有很热衷,既然有更好的推荐,他也没过多纠结些什么,起身跟着工作人员去洗了头发。 银色的发色本身不太好染,需要一遍一遍去漂原本黑色的发,药水几乎贴近头皮,哪怕用再好的药水,漂很多遍也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喻年漂了整整三遍,发色才达到蓝头发要求的眼色。 彻底染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喻年在周围人惊叹声中很不耐烦的抬眼——付出的时间和金钱与收获是成正比的,喻年肤色偏冷,被银色的头发一衬,像极了被荆棘藤蔓缠绕着的古堡里长眠的吸血鬼。 冷艳邪魅,仅仅一个眼神,就足以在猎艳场里大杀四方。 蓝头发有些遗憾的给喻年扯掉围在身上的遮布:“如果你没被别人标记,我一定追你。” 喻年坐了一下午,浑身酸痛,头皮也不太舒服,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他扫了二维码付款,在周围人或惊艳或赞叹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推门离开。 他看了一眼时间,打开导航,找到了蒋洄推荐的那家餐厅,进去打包了一份水煮鱼,等鱼期间,喻年拒绝了五六个餐厅里的食客想要留个联系方式的请求,甚至还回绝了一个星探的面试邀请,拎着鱼回了家,坐在客厅给蒋洄发消息。 YN:什么时候回来? 男朋友:今天加班,在忙。 这样的回避实在太明显了,喻年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上,蒋洄的头像,觉得头皮又开始隐隐作痛。 晚上十点,蒋洄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喻年起身把那条凉透了的鱼放进微波炉,有些孤寂的蹲下身来,看着在微波炉里不停转圈的鱼,盘算自己还有几天回国。 倒数的日期被装进不断流沙的沙漏里,喻年战战兢兢的数着分秒和蒋洄拉扯,他拼尽全力,蒋洄佁然不动。 “叮——”微波炉加热好了饭,发出愉快的声响,喻年把鱼放到桌子上,失神的吃着眼前的水煮鱼。 鱼肉刚刚入口,喻年就明白了蒋洄让他要微辣的原因,餐厅的厨师可能是个南方人,正常辣和普通人能接受的辣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喻年几乎瞬间就被辣出了眼泪。 他起身想要找水喝,刚走到客厅,玄关的门被晚归的主人打开了。 “我回......”蒋洄看着眼前的喻年,大脑一片空白。 艳红的唇,潋滟的眼,配上苍白的肤色,以及冷淡的银发,让人看的血脉喷张。 “吃鱼吗?”喻年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微笑,像是在冰川中肆意绽放的野玫瑰。 “吃。”蒋洄干咳了一下,回答道。 喻年拿着两杯水走过来:“菜太辣了,晚上少吃点,对胃不好。” 蒋洄已经没心思吃饭了,他胡乱吃了几口,见喻年放下了筷子,便把打包盒装好,放到了玄关处,蒋洄忍了忍,终于还是问道:“怎么想起去染头发了?” “被店员硬拉进去的,”喻年走过来,微仰着头看他,眼中的水光还未消散:“好不好看?” “好看。”蒋洄被吸血鬼殿下夺魄摄魂,鬼使神差居然抬起手,想要去柔软喻年的发。
第七十七章 我再哄哄试试 蒋洄的温暖而干燥的手不尴不尬的悬在了离喻年很近的地方,放也不是,撤也不是。 时间被无限的拉长,蒋洄抿着唇,手有一瞬的颤抖,踟蹰着想要把手收回来。 喻年抢先一步,他微微垂着头,垫了一下脚,主动把自己送上了蒋洄的手中。 被反复折腾过的发手感远不如前,蒋洄触上的一瞬,有点心疼。 说不出是是心疼喻年柔顺的发质,还是心疼眼前的这个人。 “嘶——”喻年倒吸了一口冷气,头皮被重物压着,刺痛感更明显了。 蒋洄几乎是立刻撤开了手,冷着脸,拽着喻年的衣摆把人拉到灯光下。 喻年的头顶有些泛红,在冷色的发色衬托下显得触目惊心。 “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喻年的反应看上去有些过激,他抗拒的退后了两步,和蒋洄僵持着。 蒋洄知道喻年抵触医院,于是耐着性子哄他:“我们就去挂个门诊,开了药就回来。” “睡一觉就没事了。”喻年撇开眼,誓死不从。 十几岁的喻年在某些事情上,似乎也是这么不讲道理,时隔多年,这一点倒是一点都没变,蒋洄无奈的看着他,试图采取成年人之间的沟通方式:“喻年,不是所有的病,都是可以通过睡一觉解决的。” 蒋洄一句话不知道触动了喻年哪片逆鳞,他收敛了笑容,几乎是转头就走,语气冷淡的让人遍体生寒:“那就不解决。” 沟通无效,蒋洄只能采取暴力手段,他两步追上喻年,拽着喻年的胳膊强行把人转过来,弯腰把喻年抗在了肩上。 周身气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顾盼生辉的粗鲁人贩子。 “放开我。”双脚离地的人在蒋洄怀里挣扎起来,蒋洄抱着人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隔壁出来散步的邻居老奶奶。 老奶奶还以为自己撞见了什么绑架案,兴奋的双颊微颤,隔着花墙高声问道:“需要帮助吗?” 蒋洄把人放下来,喻年双脚落地的瞬间要跑,结果被蒋洄一把拽住T恤的领口,蒋洄根本没打算把人放走,对老奶奶说:“抱歉,家里小孩儿病了,不愿意去医院,实在让人头疼。” 喻年开始低着头装死,老奶奶见过大风大浪,已经十分能确认两个人是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有些遗憾自己错失了见义勇为的机会,却也慈眉善目的看着他们两个:“小孩子,多哄哄就好了,别总是用暴力手段镇压,这个年纪容易叛逆。” 喻年:...... 蒋洄微微一笑:“我再哄哄试试,感谢您。” 老奶奶感慨了一句“年轻人就是有朝气”才背着手,步履蹒跚着往反方向走了。 “你是想我拖着你去,还是自己乖乖跟我走?”蒋洄松开了喻年的领口。 喻年看了一眼自己起了褶皱的衣服,咬牙道:“开车!” 语气听上去简直像是要把蒋洄咬碎。 蒋洄取得了革命性的胜利,他心情很好的把车钥匙抛到半空又接住,然后带人上了车。 喻年没想到自己追人还能追进医院,坐在后驾驶满脸的不爽,低气压从后排蔓延过来,蒋洄在等红灯的空当,从车里翻出一只棒棒糖,背过手递给喻年。 喻年扭头看向窗外。 “接着,等下摄像头拍到扣分了。”蒋洄晃了晃手里的糖 喻年愤愤的接过糖,看着糖的眼神中噼里啪啦闪着火光。 “就是去门诊开个药,连医院正门都不进去,你到底在躲什么?”红灯切换成绿灯,蒋洄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喻年把糖纸剥开,含着棒棒糖沉默不语。 他在躲回忆。 幼年时被父亲在医院里险些掐死的回忆,大学时期在医院里孤身一人无意识的捏着病危通知单的回忆...... 似乎每次去医院,他都要失去些什么东西,于是本能的抗拒,将反抗和着绝望刻进骨血中。 “下车。”蒋洄把车停在医院停车场,因为刚刚的暴力镇压,他早上睡的翘起来的头发此刻彻底放飞了自我,脑勺后的两撮支棱的像是炸了毛的刺猬,他从车里翻了一顶帽子戴上,压住了乱糟糟的头发,开门下了车。 甜味稍稍安抚了喻年些许,他含着糖,一边的腮帮略微鼓起,配着今天的造型,硬是把年纪按了七八岁下去,像极了打架斗殴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 喻年实在是太显眼了,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揣测这个小男生是哪家公司新推的艺人。 喻年从小到大一直是所有人仰望的对象,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几乎是他从小到大的日常——小时候邻居在背后说他可怜,长大后同学在背后说他孤僻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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