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衣服留你这,明天我来拿。” 阿晾似乎有些惊讶,眉眼舒展开来:“您的意思是明天还来?” 还是这样看着顺心。 温知南缓缓吐出口气,站在阿晾面前,垂眸凝视几息后,伸出手勾了勾对方的下巴,就像在哄一只温顺的大型犬,他低声安抚道:“对,乖乖等我。” 阿晾应下了。 这回温知南真离开了,在开往市区的路上,温知南依旧开着广播,广播是深夜情感咨询频道,主播原先的职业是律师。 而咨询人是个中年男人。 “他很爱我。平时很粘人,几天不见就打电话问我在做什么,想不想他,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了。他对我的情感需求很强烈,离不开我。” 又是个秀恩爱的。 温知南拨动方向盘,车辆向左拐去。 广播里主播提问:“听您说的,您和对方感情很稳定,那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呢?” 男人吞吞吐吐地回答:“比较愁的就是,他不肯和我结婚,说怕我得到了就变心,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完,广播安静了好几秒。 温知南挑眉,心底有个猜测。 离不开男人,怎么会不愿与男人结婚呢,除非实在有难言之隐,真相怕是对方根本不爱他。 旁观者清。 主播也只是沉默了一下,很委婉地提醒男人:“您确定对方爱你吗?” 男人斩钉截铁:“确定。” “就是他心理状态确实不太好,有时对我显得厌倦和冷淡,不过我买点东西去看他的时候,他也会打起精神和我彻夜聊天。我们灵魂契合,精神上是同频共振的。” 没毛病,很经典。 温知南咋舌,这人已经是妥妥地被迷的晕头转向了,以至于买点礼物换来点对方的好脸色,就觉得被深爱了。 主播仍然试图引导男人正常思考:“那他有为你做过什么吗?” “他倒是想帮我操持着公司事务的,但他精神不太跟得上,我没忍心让他操劳,他还为此和我发了脾气。” “……” 那头的主播彻底忍不住了,咬着笑意温柔地提醒男人:“有没有可能,对方不喜欢你,只是将你当成摇钱树呢?” 男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主播:“……” 温知南:“……” 温知南唏嘘摇头,男人也未必没有猜测,只是自己深陷不肯承认罢了。这哪是真正的情侣,还不如情人关系来的真实,替男人感慨到一半,温知南突然愣住了。 阿晾也会对他表现出依赖和不舍,是真情流露,还是不想轻易失去一颗摇钱树呢? 想着想着,温知南也沉默了。 他好像懂了阿晾为什么今晚想让他留下。可是谁乐意大晚上费力打桩呢,只是多干一炮,KPI完成数量就高一些,工资自然领的也要更多。 被拒绝了,钱钱也跑了。搁他身上放着就像是丢了个大项目,这也是要emo好一会的。 想起阿晾所欠下的债款,温知南好像突然冷静了些。而他几番因为阿晾的一个神色心动不算,还慌乱到分寸大失,感慨自己相比阿晾还是年轻了。 对方长他几岁,也更会拿捏人心。 温知南捏了捏方向盘,可恶恶,差点上头。 霍景泽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完美预判和极限设计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电台广播给搅混,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迭,把玩着一件西服外套。 这件外套尺码比霍景泽的身形要小一号,在他手中显得秀气青涩。 这是是他使了计谋得到的。 他的一个小小的战利品。 不像那晚过后凌乱地被丢弃在地上,是温知南亲手给他的。 霍景泽微微低头,脸埋进外套最柔软的内衬,再抬头的时候,狭长锐利的眼眸微微眯着,带着点迷离和涣散。 像是穿着最华丽服饰的瘾君子置身罂粟中,清醒地沉沦,这个场景看起来有些异常的诡谲,以至于站在沙发边穿着黑色西装的下属余光一点不敢乱瞟。 “霍总,确定过了,没有摄像头。”那人低头答道。 霍景泽垂眸盯着柔软的布料,从心底阴暗处滋生出来些情绪,想把它弄脏,染上自己的气息。 他眼眸深沉,仿若有暗流涌动。 许久,最终抑制平静。 有些事情不能做,会被温知南知道。 “不经意地真情流露”是知分寸,可一旦明目张胆起来,必然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会将人逼退。就像家里的衣帽间里全是温知南的衣服,可他却碰不得。 霍景泽沉默好久,将衣服迭好放在一边。 “行,以后有事就到这里来汇报,急事的文件发我邮箱里就行,我会一起处理。” “好的。” 看样子是打算在这边长期居住办公了。 心腹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霍总因为“腿脚不便”,平日很少亲自去公司,只在在线安排调动,却是实实在在的霍氏掌权人。 听着心腹汇报其他事务,霍景泽倚在沙发里,眼睛微微闭着,像是睡着了,可等对方结束后,他又能精确地指出其中的问题和下一步应有的动向。 一来一回的汇报持续到了十点多。 霍景泽挥手让对方离开前,突然想起些什么:“帮我联系下李叔,挑些平价的西服和普通外套送到老城区的房子里去,这两天会有人来取。” “是。” “尺码和成新度把握好,去吧。” 霍景泽揉揉眉心,又把心腹叫住:“你觉得怎么能讨得一个人的欢心。” 心腹:“?” 方才那一幕就已经让他觉得霍总被夺舍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他擅自简单地答了下:“买礼物,送对方东西?” 老追人的一套了。 更何况霍景泽这种资产阶级,用钱都能把人给砸得发蒙,还有讨不得欢心的人? 霍景泽沉着脸:“要没钱的方案。” “……” 嘶。 心腹眨眨眼,这是抠门起来了? 他想了想道:“那就看对方需要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对症下药,只要对方不抗拒,应该是能提高好感度的。” 霍景泽沉默片刻,挥挥手让对方离开了。 夜里,霍景泽上楼睡觉前还是把那件西装外套带上了,不知是不是清新的木质甘草气息的影响,霍景泽被渐渐勾入梦境。 一会是夏日的夜晚蝉鸣清脆。 农家小院里鸡狗都已熟睡,霍景泽转着轮椅一点点从院子里挪到篱笆边,轮子上的泥土转了一圈,又粘回自己的手中。 一会又是篱笆外的小身影。 狼尾辫的小酷哥蹲在篱笆前看着朵状似小喇叭的花向外绽开,白色花瓣蓬勃向上生长。小酷哥发觉他后灵活攀上篱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尽是张扬和恣意。 再后来场景转变到了豪华的宅子里,高昂的皮质沙发上,霍景泽西装革履地坐在轮椅上,俯身签了个字。而身旁纤弱的青年没有反抗,细碎地刘海遮挡眼帘,跟在他名字旁落下大名,只剩低调收敛。 好在时光飞速流逝,转到了别墅大厅里。 霍景泽半跪在地钻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膝盖向上攀,直到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他抬起头来,顺着笔直的西装裤管向上,看见了精致的面孔。 那人像块堇青石,锐气被岁月消磨,原本的尖利棱角变得圆润,甚至渐渐蒙尘。偶然被意外抛光,再次露出耀眼的宝石光泽。 漂亮又骄矜。 眼尾上挑,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气。 让人联想到盛气凌人的霸道小孔雀。 对方伸出手,调笑地勾了勾他的下巴,触感却让他感到了痒和微麻,一路窜过胸膛往下游走。 直到白色闪电划过脑海。 霍景泽睁眼,天已微亮。 他感受了怀里的西装面料,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该死。 还是弄脏了。
第11章 烦躁 霍景泽面无表情地将衣服放进了洗衣筒。 温知南早高峰前抵达了公司,但许是快周末了,他提前十分钟到会议室,高层里来的人竟然稀稀拉拉地没到齐。 一圈下来,有三四个空位。 这是他这么些天来第一次开统一的高层高管大会,他虽然是失忆了,但不是傻,管理层员工的怠慢简直是要写在脸上了。 原本在座位上的老人,见着温知南进来后,随意地叫了句“温总”算是打招呼,有些员工甚至低头玩着手机,只分了不到半秒的眼神给他。 这感觉就像年级主任都站到班门口了,班里的学生还在嘻嘻哈哈地各玩各的。 和顶层的安静肃穆不同,公司楼下的部门看起来乌烟瘴气的。 小助理跟在温知南身后进来,看着这场景也愣住了。这都到点了,人咋还没齐。 她迎面对上温知南阴沉的脸色,就听见对方问:“以前也这样么?” 指的当然是会议室里散漫的气氛。 小助理眨眨眼,面露难色:“温总,我也是刚来,不太清楚从前会议的纪律情况。” 她自从来公司报道后,就一直呆在顶层做总裁助理的职务,上传下达往往也是通过邮件,也很少接触公司的其他高管。 这个温知南也知道,没有为难她。 温知南神色淡然,站在长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从每个人的脸上扫一圈过去,大多数人的面貌和系统里的名字职务信息对上了。 不少是项家本家公司的员工。 高层管理者中,至少有八名员工原先在项家本家公司有担任职务。这些人的名单是在系统内有进行特殊标注的,失忆后温知南第一次看到这批名单,就大概猜测是项家当时以辅佐的名义安插进来碍事的人。 只是从前不知何原因,自己竟然将他们都留下了。 但不论怎样,不同时不同事的处理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温知南确定项家的八人中有四个没到场后,冲助理扬了扬下巴:“锁门。” “开会不按时到场,相当于缺席会议。”温知南在众人茫然地神色下平和地解释,随后抽出一份活页夹摊开,话音突然拔高,冷厉道,“第三季度报表相当难看,就是你们平时这样的工作态度导致的么?!” 活页夹落在长桌正中间的剎那,塑料壳与上漆桌面摩擦发出爆鸣,整个会议室立刻陷入安静,坐姿懒散的高管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众人眼中纷纷露出诧异之色,有几个人是单纯的惊讶,有些人眼中暗藏着不屑和揶揄。 温知南站在长桌前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计较,只是道:“为了配合公司上市,提高管理层工作绩效,部分人员任职有待商榷,上一季度表现最欠佳的人需要接受投票罢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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