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明天一大早,我们就会下山赶回学校,大家今天休息得都很早。除了营地中间还燃烧着并不热烈的篝火,其他帐篷里的手电都已经熄灭。 我和晏如并排躺在帐篷里,都没有睡着。 外面篝火的光映照在帐篷的帆布上,橘黄橘黄的,看起来很温暖。我侧头看晏如,他的骨相很好,侧脸起伏的阴影都流畅漂亮。 我忽然想起了我们一起被埋在火车废墟下的日日夜夜,那时我们也是这样躺在一起,心里绝望焦急。 其实那个时候,我独自逃出废墟的时候,我是想过就放任他在下面,不管他的。趋利避害,这才是我这样的人,该做的事情。 但我还是选择了去帮他,用肩膀抗住了恐怖的重量,让他逃出来。 或许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是真正的秦月章,入戏太深吧。 “你在想什么?”晏如忽然轻声问。 我一愣:“嗯?” “你盯着我发呆,眼神像是巴普洛夫在看他的狗。” 我一笑:“什么玩意儿?谁的狗?” 晏如顿了顿:“没什么。” “我就算是看,那也是欣赏的目光吧!你侧脸怎么长的,挺好看的,怎么能是看小宠物呢?” 晏如没有再多解释什么了。 我刚想再打趣他两句,忽然帐篷外有清脆的响动。 我骤然收声,晏如看向我,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应该是他们打算行动了。 帐篷外,有个懦懦的女声:“王老师,你睡着了吗?” “没有,怎么了?” 拉链划开的声音。 女生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想上厕所,有点害,害怕。王老师,你,你可以陪我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在颤抖。 或许是我先入为主地认为她心里有鬼,所以觉得她的声音里全是心虚。可王月寒却丝毫没有察觉,她还很温柔地回应:“好啊,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们既然是露营,并没有公厕,都是找到树丛解决生理问题。两人的脚步声很轻,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对着晏如挑眉,示意我们应该跟上去。 晏如默然起身,我指着放在一边的相机:“你带上它。” 我又解释说:“我技术不太好,关键时刻就手抖,怕误了事。” 晏如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我们拉开帐篷拉链,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我知道他们会在哪里,朝着目的地毫不犹豫地去。我们得赶在好戏开始前做好准备,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观众应该做的。 晏如跟在我身后,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心里莫名心安。 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这段路陌生又熟悉,我每踏出一步,都仿佛是在拾取往昔的回忆。十年,原来弹指一挥间,这么短。 这次,我要向他证明,我并不是一个本性低劣的人——至少有人会与我同行。 真正的秦月章,最好的人选,哈哈! 我们很快就埋伏进了我预想好的地点,背光,隐蔽昏暗,但拍出的照片却绝不会模糊。 我隐隐有些兴奋,血气上涌,耳朵里有微弱的鸣叫。 幸好,我没有等多久,戏就开唱了。 王月寒站在暗处,夜里的冷风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左顾右盼,搓着手臂御寒,轻声问:“小妹妹,你好了吗?” 可惜,没有人回应她。 她慢慢焦急,放高了音量喊道:“小妹,你好了吗?” 这次,回应她的是周新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一声:“我好了!” 王月寒一愣,转过身,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个男生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虽然已经成年,但毕竟年轻,力量上抵不过三个男生合力。她有些害怕,脸颊微微抽动,却强装镇定:“你们不是参加露营的学生,怎么在这里?” 孙单昊哑着嗓子:“老师,美女姐姐,我们当然是为了看你啊!那什么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把那个“日”字念得波澜起伏,猥琐至极,我就算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想象出那应该是个多么令人作呕的表情。 王月寒哪里还能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不安达到了极点,她回身要喊叫,却被周新扑上去一把抱住,牢牢捂住了嘴巴。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嘴里对晏如说:“你快拍,你快拍!” 如果再不拍,就来不及了。 果然,王月寒的眼泪还没流到腮边,头发都没乱,魏钦州就出现了。 和当年一模一样。 但这次我的目的却截然不同。 这场荒唐的暴行立刻被阻止,魏钦州武力值不错,很快撩倒了三人,很绅士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王月寒身上,回头厉声呵斥三人。 “你们是学校的渣滓吗?这样没有道德、没有法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都替你们的父母感到羞耻!” 陈志东本来就胆小,心虚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周新被魏钦州拧到了胳膊,脸色讪讪。而只有孙单昊一脸不服,只是一言不发。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出现,你们所有人的未来就都毁了!做事之前能不能动一动脑子?不要以为未成年是你们的保护底色!” 魏钦州说完,回头看王月寒。王月寒被吓得不轻,眼泪止不住往下淌。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她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惊恐褪去,目光逐渐坚定,“不要以为现在的女孩子都很好欺负,你们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陈志东当场“扑通”一声跪下,眼泪鼻涕齐刷刷的,仿佛经历了一场暴行的人是他似的:“王老师,魏老师,求你们……” 孙单昊咬着牙,冷笑说:“你们尽管去,有证据吗?我们做了什么吗?” 魏钦州没想到他居然还不知错,差点一拳砸孙单昊脸上。他忍了忍,把拳头放下,说:“我不打你,不是怕赔钱,而是不想碰到垃圾!” 说完,他护着王月寒离去。 三人碰了一鼻子灰,周新恨恨地冲着魏钦州的背影吐口水,像个只会用精神胜利的傻子。孙单昊用脚踢跪在地上的陈志东,从牙关挤出两个字:“废物”。 他们最后灰头土脸地隐入黑暗。 我看得心满意足,转头问晏如:“你拍了吗?” 没有回应。 黑暗中,晏如用一种很平静,平静到甚至淡漠的眼神看我。 这种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不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沉默地对峙,谁都没有退让一步的打算。 良久,他终于开口,直视着我的眼睛。 “晏如,你当年也是这么做的吗?”
第35章 责难 许黯然的突然清醒让很多人都始料未及。 这种情况,在暴雪稳定并正式投入使用后,还从来没有发生在许黯然这样等级高、经验丰富的研究员身上。 可见这一趟任务并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轻松。 也是,一个杀人犯的梦境,必然充斥着暴怒、狠戾、仇世和杀戮。 其他研究员们都不禁有些同情起参与这次行动的顾蓝山和齐幼萱了。 许黯然放下手里的卷宗,看看还安然躺在操作机舱里的几个人,眸光闪烁。 他们无知无觉,还沉溺在暴雪的领域里。 “许总,怎么了?”身着职业套装,纤细美丽的秘书递来一杯水,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关怀。 许黯然看都不看她,直接对操作暴雪的研究员说:“我要立刻返回雪境,你们运行程序!” “是!”研究员应了一声,双手如飞一般在键盘上操作,许黯然躺会机舱。秘书小姐丝毫不为刚刚的冷遇而尴尬,放下水杯,贴心地为他轻轻合上舱门。 许黯然闭上眼睛,体会着熟悉的失重感,以及与之相伴的意识的飞跃。 这是令人心安的感觉。 暴雪本身就应该是利国利民,令人心安的存在。 他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一个早就被世界抛弃的人,早就被世界审判的人,也妄图撼动暴雪,撼动微曜吗? 弄倒了一个魏钦州,又来一个晏如。 不过没关系,他们都是,痴人说梦。 —— 死寂。 外界的所有声响在刹那间湮灭。 我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在此刻竟无比喧嚣。 我们在黑暗中对视,目光穿透重重迷雾,抵达彼此的眼眸深处。 半晌,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笑声,是四下里唯一的动静。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笑声在夜色里显得各外森冷可怖,可我却抑制不住。 “当年?”我压着嗓子,像是陷入某种回忆,徐徐说道,“当然!只可惜,我就差一点儿就可以把那三个混账送进监狱!” 就差那么一点儿。 我的计划,全然被魏钦州打乱。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个好人。 从来都没有! 好人早就在一年又一年的无视、霸凌里死掉了。如果我不扭曲,不改变,不腐烂,我怎么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里活下去? 我想要好好生活,这没有错吧? 可那个问我是不是在看星星,告诉我只要走得足够远,站得足够高,那么所有阻挠就微不足道的人,他却反过来指责我。 我明明是在按照他说的,努力往前走,往高处站啊! 这个烂好人,为什么要对所有人都那么仁慈? 为什么?! 他知不知道,这样会很容易害死他自己呀? 难怪啊,他现在死了。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带着从魏钦州那里借来的相机,躲在暗处。 前一天我听到了孙单昊和周新的话,知道了他们那些龌龊的心思。最开始是愤怒,气得直想发抖。 这一次的“恶作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恶劣,那可能会真的毁了我。 可当我要回去揭发他们的时候,我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绝妙的主意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就这么说出去,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与改变,按照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甚至会矢口否认,并且污蔑我造谣。 但是如果我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呢? 我只是任由事件发生,顺其自然,不参与,也不改变。 我并没有作恶,我只是像之前大部分人对待我的那样,冷眼旁观。 哦,不。不全是冷眼旁观。 我想到了魏钦州老师那个神奇的照相机。我可以用它,把这些混账的证据保留下来。 他们还真的以为年龄是保护他们的天然利器?他们以为不会留下证据?其实我可以亲自把他们送进监狱! 这样,我就可以让伤害霸凌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68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