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宁献殷勤却不是为了这件事,弱弱地说,“焕哥,我想找点事来做。” “这是好事啊。”不解他的紧张,黎焕换完鞋,将他从地上拉起,“说说,想做什么?” 时宁的志向没等来,门铃却先响起。 会来碧海天做客的,只有一群老同学和黎泱,而这个点黎泱应该还在公司,那么来的人只能是... 黎焕皱眉瞥向监控,果然在里面见到了方明舟,“他来干嘛?” 时宁硬着头皮解释,“焕哥,我想重新考大学。但我不想去学校,舟舟是来帮我补课的。” “你...他那个脑子会教吗?我帮你请个家教不行吗?” 时宁的脑袋逐渐埋低,“...不止是舟舟,其他人也会来。” ”什么意思?“ 时宁刚才给李竞打电话时,林梧桐正好在李竞旁边,所以想读大学的事自然就被传开。 这群老同学又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就没经过时宁的同意,决定错开时间,分批次登门教学。 对此,时宁很是无奈,“焕哥,其实舟舟他们挺好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们相处?” “你说为什么?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斥责得不过瘾,黎焕拍响他的屁股,“啪”的一声,“不是我不愿意,明明是他们对我有意见。就因为你那次离家出走,他们好悬没给我骂死。” “啊...我都不知道有这事儿。”时宁无言以对。 门铃再次响起,催命似的一直按。 黎焕没辙,叹着气走进卧室,“去开门吧,一会儿他走的时候再叫我。” 片刻,访客终于进屋。 但和监控里说的不一样,方鸣舟身后还跟着云霖和... 杨清清! 虽然她此刻身着便装,可时宁仍然没来由的紧张,或许是对“老师”有些应激,紧张得都忘记打招呼。 “杨老师,随便坐。”云霖倒是不怯场,把这儿当自家一样,反客为主。 方鸣舟顺势从鞋柜里拿出拖鞋。 杨清清则在打量内饰,“这户型真不错,离学校又不远。” “还行吧,诶,那谁...”正换鞋的云霖,偏头看向时宁,“愣着干嘛?懂不懂规矩,倒水去。” 时宁反应过来,急忙去倒水,“杨老师,你先坐。” “不用麻烦。”杨清清似乎意不在做客,“时宁,你的学籍还在,参加高考完全没问题,但你既然决定要自己考,那怎么不回学校继续读书呢?反正这儿离学校又近。” 时宁一时间回答不上,总不能直说是因为童年阴影吧? 一名22岁的成年人,害怕在高中校园里遭受霸凌,说出去太丢脸... 方鸣舟帮他解围,“杨老师,时宁之前生过一场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害怕撑不住高考的压力,所以我们就想着让他慢慢来。” “诶,你这么一说...”杨清清上下打量时宁一阵,“看起来,时宁是和以前不太一样哈。” 方明舟再帮着转移话题,“嗯,因为我们出来上班太久,以前的功课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 “没事没事。”杨清清翻找一阵布包,拿出一叠试卷,“拿着,这些你先做着,做完拿学校来,我帮你批改。” 时宁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杨老师。” 试卷很有分量。 冥冥中时宁有种错觉,似乎自己的人生,从此刻才算是真正回到了自己手上。 “行了,那你们聊。学校里还有事,我回去一趟。”杨清清说着就走,一刻不多留。 都清楚她的性格执拗又直爽,时宁等人没有假客套,只将她送出了小区。 “不用送了。”杨清清摆摆手,接着在时宁肩上一拍,“别忘记跟冯老师的约定,这次一定要考上大学。” 冯老师三字勾起之前的记忆,时宁晃神良久,直到杨清清消失至街角,这才堪堪回神。 他以前认为,朋友对他的善意原本属于俞诚,但事实并不如此。 至少当年冯老师想救的人,原是那个溺水的时宁。 时宁不觉泛红眼眶,抿嘴浅笑。 好比躲在遮阳伞下,虽然太阳被遮蔽,却能真切感受到浮躁于空气里的温度。 原来在乎自己的人竟然这样多,以前怎么都没发觉? 回到家里,黎焕仍然躲在卧室里不出来。 时宁没多过问,整理好心情问方明舟,“舟舟,我们从哪开始学?” “有书吗?我们从头开始。”方明舟乐意见到他振作,眼里满是欣慰。 例如俞诚看他的那种欣慰。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夕阳缓缓降落,染红一片天际线。 云霖坐在靠窗位置搓着手柄,黎焕的存档都被覆盖好几次。他几乎没开声音,手指动得也很轻。 时宁和方鸣舟则蹲在茶几旁,盯着同一页纸,咬着不同的笔头。 不过一个在思考怎样解题,一个在思考怎样讲题。 吱呀一声,黎焕光脚走来客厅。 见云霖正在霍霍他的存档,他急忙瞪去眼神警告。 云霖回敬一道白眼,没当回事。 黎焕敢跟祁炀叫板,怎会怕他?只不过不想打扰到时宁,故而没怎么计较。 他观察起一门心思全在功课上的时宁,眼神逐渐柔软。 时光像是回到数年前的某个夏天,那年的‘时宁’比现在更加耀眼。 不过黎焕有信心,认为眼里的这个小孩,迟早会追上当年的‘时宁’。 黎焕不由失笑,悄声来到时宁身后,踮脚探头,偷窥起习题。 安逸的氛围没持续太久,大约五秒? 黎焕突然放低眉头,一把抽出被时宁压住的试卷,仔细检查。 “焕哥?”时宁被吓到,回头问。 黎焕没听见一般,眉头越发低沉。 他不断翻转试卷,最后将其拍在时宁眼前,紧张地问,“上面的字迹,为什么和你初中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就没听说过字迹还能变回去的。” 黎明安喜好书法,黎焕难免学点皮毛。 在他的认知里,字迹确实可以随意变更,但绝对不能被打回原形! 这不符合常理。
第117章 向前看 “练字最难练的就是笔势,有越练越好的,有越练越差的,就是没有练回原样的,就算你有...反正你之前的字和现在的字,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 面对黎焕的质问,时宁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一侧方明舟有心帮忙解围,却又觉得黎焕的话不无道理,所以沉默着不作声。 风声渐止。 时宁看似被逼到绝路,看似只能言明真相。 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学着俞诚开始撒谎,“焕哥,所以你还是想让我变回以前的样子,是吗?” 撒谎不一定要用语言,每个眼神,每个肢体动作,都能用来充当隐瞒心思的武器。 黎焕一如既往,接不住这招‘反客为主’,顿时无话。 时宁再问,“焕哥,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让你很累?要做家务,要照顾我的情绪,要忍着和这样的我相处。你能忍下去,是觉得有可能找回以前的我,是吗?” 或许这才是俞诚想教会他的东西。 他不是谁的附属品,他的人生不该只有黎焕。 若是黎焕当真不属于他,那他最应该做的,并非委曲求全,而是学会接受。 “不是这个意思...”黎焕如鲠在喉。 不是找不出理由反驳,是就算找到反驳的借口,他都不敢说。 许是时宁的态度太笃定,给他一种‘时宁有他没他都行’的错觉,就和之前一样。 于是,黎焕不敢再作死,不敢再不计后果地放狠话。 毕竟不论从前或是现在,他都舍不得时宁,“我就是问问,你别乱想。以前的你很好,现在的你也不差。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话是真的。 时宁亦能感受出他话里的诚恳,导致先前积蓄的气势荡然无存,温声道,“焕哥,要是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很难受,不如我们就...” 确实如俞诚所言,再好的感情都需要靠着手段来经营。 这招以退为进,再次打得黎焕措手不及,“别乱说!以前我就警告过你,你要是敢说那两个字,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时宁百感交集地笑笑,伸手抱住黎焕,“焕哥,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谁说我为难,我一点都不为难,我...”说到一半,黎焕突然和坐在一旁的方鸣舟对上视线,再抬眼看向窗户,又见到正在憋笑的云霖... 羞耻心爆表,之后半截话再也说不出口。 好在时宁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于是先下手为强,“焕哥,我说不出漂亮话,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语罢,黎焕的耳垂瞬间红透。 他扶正时宁,扯着领口扇扇风,“嗯,我知道...你继续做题吧,一会儿想吃什么?” 时宁被点醒,下意识看向方明舟,“舟舟,一会儿留着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方明舟眉眼似水,回答得很轻。 他现在越发觉着,现在的时宁很像当初那个青涩的自己。 这番感触,使得他与当初的‘时宁’感同身受。 故而,他总算能以理解那个‘时宁’的温柔来自何处,并因此感动且惋惜。 方明舟在心里由衷道, 时哥,好想再见你一次。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没有名字,我都会记住你一辈子。 傍晚,黎焕照常收拾碗筷,而振奋起来的时宁则帮忙收拾家务。 时宁突然觉得人生是如此美好。 他才22岁,有着大把时间去追寻想要的未来。 更何况,他知道黎焕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感觉到他的视线,洗碗的黎焕侧目看过来,“被我帅傻了?” “昂,焕哥,你真好看。”时宁脸不红心不跳地夸赞。 饶是黎焕脸皮再厚,都有些小脸一红,急忙摆手驱赶,“去去去,看你的书去,别在这儿捣乱。” 时宁失笑,趁着黎焕不注意,抱着他亲了一口,接着小跑溜回房间。 他靠在门后为自己打气,“加油吧,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把诚哥找回来!” 时宁突然想到什么,趴下身拿出床底的铁盒。 最早,铁盒的作用只是保险柜,里面只放着小火龙和手链,以防被倪红偷去卖钱。 渐渐,光洁如镜的铁皮又演变成他的精神支柱。每晚都需要摸上一遍,他才能安心入睡。 而现在,铁盒似乎变成俞诚的专属垃圾桶,用来封藏他的软肋。 那枚太阳耳钉。 时宁轻抚铁皮,眼眶逐渐湿润,以老朋友的口吻对其倾诉,“有件事还没来及告诉你,其实...我被时琛推下水的时候,许了个愿。” 许的是,希望有谁能帮他过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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