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禁果之后,两人就从同居变成同床,不过一般都是睡在黎焕的卧室。 毕竟俞诚不太喜欢谁进他的房间,黎焕更不行。 只是如今,时宁似乎没有坚守的必要了。 上床前,他接过黎焕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安眠药比平时起效快,时宁一睡上枕头,眼皮就顺势闭紧,小半会儿就已平稳呼吸。 黎焕轻手轻脚摸上床,从背后将他抱住,喃喃道,“时宁,谢谢你能喜欢我。” ...... 不知过去多久,睡梦中的黎焕被冷空气叫醒。 他擤擤鼻,习惯性朝怀里一摸,却抓了个空。 “时宁?时...”黎焕刚刚坐起身,就被窗前的一道人影惊出一身虚汗,“靠,大晚上不睡觉,你想吓谁?” 窗户旁的背影没做任何回应,安静淋着雨。 接着,他从窗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熟练地放进嘴里点燃。 从他嘴里吐出的白雾被雨淋散,黎焕心脏猛得一抽,试探着问,“时宁,是你吗?” 黎焕从小就怕黑怕鬼,此刻却巴不得直接冲上去。 只是他刚下床还没走两步,俞诚就平静地打断,“就站那儿吧,不用过来了。” 嘴里含着一大口冰的语气,黎焕可能一辈子都是难以忘记,“时宁,我还以为没机会再见到你了。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为什么不看我?你还没原谅我吗?” 黎焕的声线已经开始打颤,游离于哽咽的边缘。 俞诚却过分的漠视,只将手掌伸出窗外接着雨水,背影比雕塑更要笔直。 他很早就知道,他的性命全靠平安扣维持着。 而平安扣早已被他亲手扔掉,所以... 他知道自己绝对撑不过今晚。 俞诚本来是想过要回头的,回头最后看一眼偏爱几年的黎焕。 可是他不能,他现在什么都没了,不能再把仅存的骄傲也一并扔掉,“你说的没错,自杀的人会下地狱。” 黎焕心脏骤停,不由自主地继续迈腿。 “我说了,就站那儿。”俞诚再次警告。 俞诚弯起手指捏碎雨滴,闭眼深吸一口气。 是怨恨黎焕吗? 当年的事,黎焕也是受害者,他做的那些事都是情有可原。 确实恨不起来。 但那些事黎焕确实也做了,所以怎么能原谅? 这一年来,俞诚藏在时宁的身体里,是两辈子以来最煎熬的一段时间。 每次借助时宁的手而不得不拥抱黎焕时,他都是一边沉溺,一边抗拒。 如此矛盾,如此反复,从来身不由己。 好似当年插入脊背的那把刀一直没拔出来,在体内腐蚀生锈。每当被迫与黎焕卿卿我我,铁锈就会在灵魂里流窜,日复一日将灵魂凌迟,生不如死。 许久,黎焕哽着喉咙问,“时宁,你都不想看看我吗?” “没必要。过了今晚,我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你就跟着另一个我好好过吧。”手里的烟被淋湿,俞诚续上一根,“你们会幸福的。” 重生来之不易,所以代价也不小。 回顾往昔,想完成的事,似乎还有很多都没完成,所以遗憾吗? 当然遗憾。 无奈遗憾是株有悖常理的植物,少数开花,多数结果,更有的都没来及伸展枝叶,就被人连根拔起。 俞诚从没当过幸运儿,他的遗憾也就只能沦为‘算了’。 就算黎焕道了歉,就算祁炀等了他这么久,就算时宁说过要和他共用身体,但... 算了... 算了。 “不准,时宁,我不准。”不知为何,黎焕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他而去,回神时已然泣不成声。 他走到俞诚身侧,乖巧地隔着三拳距离,恳切地问,“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对不对?我已经认错了,也已经改正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做?你不是喜欢我吗?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窗外的风忽而大了些,俞诚被吹得有些迷眼睛,“我不喜欢下雨。潮湿,阴冷,它们联合起来想淹死我。” “时宁!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俞诚朝黎焕瞥去余光,“我没奢望雨停,我试着做自己的太阳。你只是刚好被我照到,仅此而已。” “你...”黎焕低头长吐一口气,再次抬眼时,他眼里全是歉疚,“抱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这一年来,他已经很努力地去接受时宁的转变。 可两个时宁如此天差地别,他怎能做到混为一谈? 而对于俞诚来说,时间再次失手。 没曾想他对黎焕的喜欢,并没因为时间而磨平。 刚才确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很想抬起手臂,等着黎焕抱过来。 只是煎熬了这么久,怎么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总不能因为贪图一时爱恋,再把整个灵魂全部玷污一遍。 不想再被谁困住,更不想委曲求全。 俞诚,自私点! 俞诚强忍着回正视线,将手里的烟头用力握灭,再借着雨势遮掩,只和时宁轻声道别,“时宁,我们已经说过再见了,这次就不说了。铁盒里有写给你的信,密码是我的生日。” 话音刚落,夜空被一道闷雷染白。 没有声响,正如俞诚的灵魂一般,只绽放一时璀璨,消失得无声无息。 接着,这副躯体随之一颤,偏移重心后仰倾倒。 好在黎焕眼疾手快,将时宁平稳接住。 一分钟过去,时宁紧着眉头睁眼,憋太久的眼里夺眶而出。 他刚才一直都在偷听,安眠药只是个谎言。 他清楚黎焕不会让他服药,然而听到俞诚的道别之后,他却宁愿什么都没听到。 所以,之前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俞诚的绝望太厚重,一度将他的情绪盖了过去。 所以,他和黎焕越是幸福,俞诚就越是痛苦。 但俞诚直到消失的前一秒,都在履行着曾经的承诺,没将真相宣之于众。 想来俞诚这样做,不光是在保护黎焕,更是在保护他。 为此,时宁羞愧如‘没能照到俞诚的那束光’。 “小宁...”黎焕的喉咙已经沙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另一个时宁真的消失了,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早年的那些点滴,真就如同一场美轮美奂的宿醉,让他在梦里好好的醉了一回。 而他唯一能做的,则是守着这份爱意与歉疚,保护好仅存的一个时宁。 时宁没回话,凝着眼眶死死盯着掌心的烟疤。 诚哥,这下我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你了。 半晌,时宁哭得有些累,情绪却半点没缓和。 他还是觉得心如刀绞,呼吸困难,脸都被憋红一大片。 而他安静不下来,从黎焕怀里挣脱,跑进卧室拿出床下的铁盒,抖着手指输入密码。 0930。 黎焕赶来时,只听一声清响,铁盒正好被打开。 里面只有两件东西。一颗太阳形状的耳钉,斜斜压着一封折起来的信纸。 时宁不在乎黎焕是否在身旁,直接展开信件。 【第一次给人写信,总感觉有点矫情,可能很多想说的话都不好意思写出来。 时宁,千万别觉得对不起谁。放宽心,去接受你所拥有的一切。这些东西不是你偷来的,是这个世界本就欠你的,我只是帮你拿回来了而已。 ——另一个时宁。】 短短几行字,时宁看了快有十分钟都不舍得眨眼。期间不断有眼泪滴下,晕染着七歪八扭的字迹。 黎焕轻轻抢过信纸,慢慢将边缘捏皱,“时宁,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时宁被这话惹得小声啜泣,断续且哽咽地说,“焕哥,有个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的人,他很喜欢你。” ...... 九月底,难得的艳阳天。 学校一放假,时宁就拉上黎焕飞奔着赶来墓园,只为和俞诚说说话。 他拿出准备好的山泉水,浇灌在角落扎根的薄荷草,再拿出毛巾,细致擦拭墓碑每一处。 一边忙活,一边碎碎念,根本不在乎俞诚是否厌烦。 一侧,黎焕盯着碑上的照片发呆半会儿,而后踢踢时宁,“诶,上午我找到个教练,约好下周跟着他练拳,到时可能就没时间去学校接你。” “没事的,我打车回家就行。”时宁侧来满眼笑意,“焕哥,你在哪儿训练?我放假去找你呗,给你端茶倒水再捏捏腿。” “就怕你不来。”黎焕宠溺地揉乱他的头发,“看完了吗?看完就回家,一会儿给你做新学的菜。” “好。”时宁撑着大腿起身,转身前却微微一怔,“焕哥,等一下。” “嗯?又想干嘛?” 时宁朝黎焕凑去笑脸,略显紧张地说,“焕哥,能不能叫一声诚哥的名字啊?我想,他一定会听见的。” 黎焕顿感一阵恶寒,本想凶两句,但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鬼使神差地朝照片瞥去余光,再度失神许久。 然而,黎焕最后还是没能叫出那个名字,拽着时宁就走,“这地方阴气重,别待太久。” 时宁不免有些小失落,温声和墓碑道别,“诚哥,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并肩的两人正要离开,忽而一阵暖风吹过,晒得树叶灿灿作响。 一道薄荷的清香袭来,像是谁在轻唤。 时宁和黎焕逆着光,不约而同地回头一看。 他们一个眉宇张扬,一个眼眸明亮。脸上是从明日的灿烂天气里溢出来的朝气。 脊背挺立,仿佛受上天眷顾,幸免于许多生活的重担。 青春正好的他们,每根发梢都承载着阳光的暖味。 于是,风吹过来。 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全书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已完结,后面是番外。
第119章 番外(一) 雨敲着窗。 时宁服下安眠药不久,俞诚终于找到机会接管身体。 之前早就实验过,服药后,思维是被压抑着的清醒。 或许是这具身体本就不属于自己,所以安眠药对自己的效用不大,不过强烈的困倦感仍导致眼皮很沉。 翻身下床,俞诚动作很轻,怕吵醒时宁。 像回到刚苏醒那会儿,操控身体时很不适应,行动延迟止不住顿挫感。 拉开床头柜,拿出烟和打火机来到窗台推开窗,溅到眼周的雨水,逼着脑袋保持清醒。 抽完一支烟,俞诚走到书桌提笔写信,手指抖得厉害,一笔三颤。 本来有很多话想写,可刚写下几行,精神就因为药效而集中不能,他只得对折信纸,放进时宁的储物箱,并更换密码。 而要做的事不止这一件,俞诚拿出手机,拨打黎焕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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