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想,不是亲妈也没什么,林笙对他不错,他没有活在传统后妈的脚本里,祁铭有的他也有,祁铭没有的他也有。 但是始终心里压着坎,谁也走不过去。 人活在巨大的矛盾中,矛盾还叫人噤若寒蝉,怪不了谁,也怨不了谁。 祁言也会心疼林笙,祁如海他妈不让她进门,她在楼下跪了一天一夜。 祁言想,祁如海是个烂人。 林笙没做错什么,她爱了个人渣,她怀上祁铭那时,祁言的母亲和祁如海还不认识,而她被造谣为小三,那是她一辈子的悲伤。 林笙扛到现在,祁言也佩服她。 祁如海一辈子不爱人,也一辈子没有人始终爱他。 林笙在一点点蚕食祁如海的一切,为她自己的伤痛,活血祛瘀。 林笙是善良的,但是这点善意不会施舍给祁如海一丝一毫,她要亲眼看着,祁如海一点点死在他自己无形造出的坟坑,火上浇油。 恩怨必有报。 祁言和这个家真正断裂是在唐琛在他世界里只剩影子时,祁铭毁了唐琛。 他不是轻易把此事迁怒于林笙,而是林笙全盘知晓却无动于衷。 祁言深吸一口气说:“就当我瞎行了吗?” “祁言,你当真就为了那么一个男的,家都不要了?” “什么叫那么一个男的?”祁言皱着眉:“我就是想和他有个家,有错吗?” “可他是一个男人!你为什么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呢?这是畸形的!你们在一起根本不会幸福,我不能让你有这种扭曲的思想!” 乌托邦待久了,幻想的泡沫被针一戳就破,由内到外的窒息感。 生在泥潭,混沌不堪。 祁言心脏被钝刀戳过一样痛。 他眼眶红了一圈质问林笙:“你就是这样想我的,这样定义我的?” 林笙一顿,束手无策,但依旧不能松口:“言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是你亲生妈妈,但对你我于心无愧,我知道你可能会介意这一点,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歧路,你不能说我不是你的亲身母亲,就不能管你教育你。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和你爸爸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恨过你!”祁言几乎是怒吼。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从掌心到指尖带着滚烫。 他哽咽道:“我恨的从来都是你和祁铭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去对付他,什么都不告诉我,逼着唐琛走!他有什么错,你告诉我,他有什么错?” “他怎么会没错?”林笙抓着沙发顶沿的手都在颤抖:“他的错就是他是一个男人,他还要拉着你!他比你大,他难道不应该比你更明事理吗?他应该知道的。” 祁言反问:“可你怎么确定,没有他,我不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 林笙被锤了一脑子,坐在原地,祁言看着她全身每一处都在挣扎。 别墅里悄寂无声,墙壁上古式老钟在整点发出声响也很快归于平寂。 林笙抹了下眼泪,并不是难过,而是狂躁的刀刃在她心上划出裂痕,她迫切地想要祁言顺从着她的那条路:“你到底要怎样?” 久久等待,最后期盼和幻想同道殊途。 良久,祁言缓缓开口,如释重负:“我以为你会想明白的,但你想不不明白也没关系,我成年了,这个家……其实很多时候并不算家,我可以不回来,我会和他结婚,如果你哪天想明白了,我想我还会叫你一声妈,但是你永远想不明白,我也会回来孝顺你,不为其他的,你教养我十九年,都是应该的,但是我心里的坎过不去,我没法接受你不管不顾我的想法,对他动手。” 祁言深呼吸一口气,去楼上翻箱倒柜找到了户口本,祁如海的习惯如一,会把这些东西放在衣柜上隔间的小寸行李箱里。 祁言取完东西下来,林笙仿佛丢了魂一样:“你好久没回来了,不……吃顿饭再走吗?” 哀求轻若飘渺,又伤又悲。 祁言站在玄关处,停顿片刻:“不用了,等你想明白的话,我会带他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刚出院子,祁铭黑色的宾利问问停在他面前,里面的人降下车窗,面色清冷,在目光触及他手里的东西后眸子一暗:“你拿户口本做什么?” 祁铭的明知故问让他感觉好笑:“结婚。唐琛回来了,我们旧情复燃,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 祁铭:“嗯。” 祁言侧身绕开,祁铭又叫住他:“言言。” “还有什么事吗?”祁言问。 “妈很担心你知道吗?” “知道,但是如果真正担心我,又怎么会背着我,做这些事情?” “你知道的,我们没办法。” “没什么办法?没办法让我不是同性恋?” 祁铭还想再解释什么,祁言打断他:“好了,东西我已经拿到了,话我也说得够清楚了,两年了,没什么还是需要继续争吵的了,就这样。” 祁言坐上车,他的车窗是敞开的,发动车子后,祁铭声音远远传过来:“唐氏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说法,用不着你们动手,但我希望你想明白,和他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开心。” A市马上又要转到一场盛夏,那些让他如坠冰窟的,浮光掠影转瞬即逝,祁言始终在担忧着什么,怕爱的人自己爱得不到位,却忽略了到位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但绝不是一昧顺从。 一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灵魂的自由不会拘泥于这世间一切,朦胧的感情也不能禁锢。 唐琛坐上车一言不发,他看着祁言泛红的眼眶就能够才想到发生了什么,这个人,脆弱又坚强,他说他知道谁对他好,那种矛盾的酸涩会让他很难过,很敏锐,所以容不了沙子,说不开就是坎,在他的灵魂里扎根。 人世情债,纵使是神仙也醍醐灌顶,谁也找不到比当下更好的形势了。 于是祁言学会了走一步看一步,不着急往前冲,也不会落后,唐琛一处此案,他就飞奔过去,那就是他的终点。 看了很久,唐琛还是抬手揉了揉祁言的头发语气温和说:“我以后不会再走了。” 祁言哽咽又半笑:“你没有机会再走,不是吗?” 穿过通往民政局的林荫道,错落的金片飞流而去,阳光无比清明,他闻到了空气里纯净的气息。
第五十九章 分离 整理好公司事务,假期向来会十分轻松。 周五一般齐垣靳越两人不会出门,窝在家里补足精神气。 靳越在玄关处换鞋,低头拨弄着手机,食指勾着鞋后沿,迟迟不动。 齐垣看了好一会,好奇问:“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靳越回神换上拖鞋,朝他走来摁灭手机,言简意干总述自己刚才刷到的新闻:“陈述年入狱了。” 齐垣不可置信惊呼一声:“陈述年入狱了?” “嗯,”靳越又给他翻出新闻报:“祁氏做的,相关资料已经交给警方了,陈述年现在被控制了。就等法院公告了。” 陈氏的投资齐垣并没有资质多少,只需要有个噱头风声,其他家都会偃旗息鼓。 陈氏掌权人陈述年锒铛入狱,不亚于在打罗氏的脸,出去的投资也不一定追的回来,损失是不可避免的。 齐垣深吸一口气,不大能接受这个结果,又疑惑问:“祁氏自首的,真不可思议,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靳越摇摇头:“不清楚,太反常了,不过祁氏自首了本身也没多大事。” “为什么这么说?” “唐氏破产的主谋是陈述年,祁氏拿了证据把事情垂死了,但是祁氏作为同谋,也是摆脱不了责任的,当然出发不会又陈氏那么严重。” 齐垣深吸一口气默然。 祁氏的突然转变俨然是行业的一场暴雨,无始无终,当然,这个圈子从没有太平日子。 齐垣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解决,陈氏找上门来直接对接人是唐琛和祁言,他把这个事情给两人下了结论——一定会能够褪陈氏两层皮,直接吧陈氏扳倒,如今看来他这个总裁还真是不合格。 临门把人踹了一脚的祁铭却一五一十向警方倒着底盘,因为祁氏没从中获利,出发极轻。 在外界看来祁氏把所有人吃得定定的,顶着那么大的莫须有的罪名,现在看来,不经唏嘘祁氏掌权人的糊涂,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外界不得而知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陈述年入狱的第二天,长子陈子胜急不可遏坐上掌权人的位置,稳下陈氏,在媒体公开致歉对陈述年的行为进行谴责,又忙不迭做传播效益,买了一批水军歌颂自己“大义灭亲”,抓住热度。 上梁不正下梁歪,所有人都知道陈子胜是个什么人,对此嗤之以鼻,看似聪明,实际是拾“陈述年”牙慧,走一条老路罢了,一拉一踩,风波撑不了多久;又有人怀疑陈子胜能这么做是陈述年所指使,不过没人究其根本,让舆论劳其筋骨,偶尔作为饭后笑谈,没过多久所有人就会遗忘,就像之前的罗氏,风笑了了。 / 罗珊在出狱不久后,去了福利院做义工,她不再去精装自己,身上增添几分柔情,闲暇时在小寸的房间里写写书。 齐垣中间有几次来福利院找她,问她考不考虑回罗氏继续工作,都被一一拒绝了。 罗珊说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商场叱诧风云的日子已经体会过了,没遗憾,想换种生活,平平淡淡的是最好的。 在监狱身上留下了不少重伤,夏天衣服有时遮不住,福利院的部分孩子会被青面獠牙的伤口下得哇哇大哭,尤其是手臂上浓硫酸腐蚀凹陷的一块,她没有之前的执拗,脸上长颗痘痘都会琢磨很久,只是每周会去疗养院待上一段时间,因为福利院的事情没有很多。 很多家庭现在不想生孩子,但又觉得孤单,甚至部分不婚主义,都会来福利院根据正规手续领养,陆陆续续走了十来个,福利院就清冷下来了。 罗珊那天是在楼梯口看见了个女孩子,身上有着不少丑陋的疤痕,眼角处被玻璃碴划过,一块死肉凸起,但是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乌漆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干净又深沉,坐在灰蒙蒙的角落里。 衣服破旧,打了七八个补丁,身上也脏兮兮的,孤儿院里鱼龙混杂,难免有几个生性拙劣的,带头排挤特定的一些孩子。 面前的这个,就是被排挤的一位。 罗珊伸出手,示意她过来,女孩子却蜷缩着一动不动,思忖好几秒后,眼神暗了暗才起身。 罗珊惊奇地发现,女孩子的左脚是坡的。 她立刻把女孩抱住,哽咽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抿抿唇,眨眨眼咿咿呀呀说着,一边两只脏兮兮的手不停比划,罗珊从那堆不真切断断续续的词里挑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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