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要走到收银台时,他感到身后有人摸了一下他的屁股。他吓了一跳,惊恐地擒住了那个人的手。背后的人脸上也是写着同样的惊讶,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小兄弟,一不小心碰到了。” 可是“一不小心”不会是那种五指向内有意地揉捏。孔熵秋冷下脸说:“请你跟我去警察局一趟。” “嘿,你小子,”男人气急败坏了起来,“你一个小伙子我摸你作什么?再说你一个男的被摸一下怎么了,这么大惊小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的黄花闺女呢!” 孔熵秋脸阵阵发白,气得浑身发抖,周围的视线全都投了过来,他突然无法移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先生,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高大的男生,剑眉星目,五官俊逸深邃,面部线条突出立体。他的上身穿着商场工作人员的制服,胸口敞开,露出里面一件打底的白T,身下是简单的浅蓝色牛仔裤和一双皮鞋,着装看上去似乎有些随性,腰口的皮带却系得整整齐齐,一孔不差。 “这个小伙子污蔑我!”对方恶人先告状。 青年大致了解了下情况后点头道:“哦好的,那请您跟我来。” “啊?” “我们这里有监控室,可以还您一个‘清白’。”青年说,微微眯起了双眼,“当然,前提是您说的话是实话的话。” “算、算了!我就不跟他斤斤计较了!”中年男子支吾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也没顾手上的东西,往旁边的货架上一丢,低着头赶紧跑了。 青年向附近围观的群众们道歉,重新维护好排队的秩序,把从方才起就一言不发惊魂未定的孔熵秋带到了一边。他把他带去员工的休息室里坐下,又给他倒过来一杯水,问他:“你还好吗?” 孔熵秋点头,心脏逐渐慢慢平复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说了句:“还好。” 青年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那就好。” 孔熵秋的身子愣了一下,头顶传来的暖意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如涓涓细流流入了他的心脏。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来,难以抬起自己的双眼。 青年笑着说:“其实我们这里根本没有监控室,是我骗他的。不过,他是我们这里的老惯犯了,被客人投诉过好几次。”他坐在他的身边,扫视了他几眼,问:“看你身上的衣服,你还是高中生?” 孔熵秋点了点头,说:“是。” “高几?” “高三。” “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 其实已经想好了。他的父母已经为他想好了。可是不知为何孔熵秋觉得,如果这里他回答说想好了,那么他和眼前的人的对话就会到此结束,于是他摇头说:“……还没。” “是吗,”青年说,“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永晟大学’?” 永晟大学,孔熵秋知道这个名字,是当地有名的大学之一。但是他的父母想要他去省外。省外有更好的资源,有更广阔的的天空,至少……他的父母是这么说的。 当晚回到家后,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向父母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他的父母很惊讶,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去那所大学?孔熵秋垂着眼睛说,因为我想多待在你们身边多陪陪你们。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撒谎。父母开心雀跃的神情更是让他羞愧得抬不起头。 可是他还是很高兴那天他那么说了。 因为只有这样来年的九月,当他踏入“永大”的校门时,才能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数学系的大三学生,江宴狄。 江宴狄没有记住他,意料之中。也罢。毕竟他们最初的相遇也不是那么的浪漫和美好。 大学迎新会上,孔熵秋戴上了暑假期间去眼镜店配的隐形眼镜,又去专卖店买了几套华丽的衣服,请工作人员帮他搭配。 迎新会的地点选在了学生活动中心,孔熵秋一进门便吸引了在场许多人的目光,可是他毫无察觉。他的眼睛从始至终只在追随着那一个人。 江宴狄没有看到他,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孔熵秋不敢上前,也挤不进去。 迎新会说实在点就是一次简单的聚餐,用来给新生老生活动社交的场合,没有那么多礼仪,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孔熵秋大部分时间只是一个人坐着,中途有许多人上来想要搭话,但都被他的冷漠劝退。最后唯一剩下的是一个名叫彭浣的女生,话很多,有着熄灭不完的热情。 迎新会结束以后,众人转场去了酒吧。孔熵秋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因为江宴狄去了,所以他也去了。 他打起牌来手气一向很好,别人都说他“幸运”,尽管他每次都会强调纠正,打牌取胜的秘诀其实靠的是观察对方的动作,以及根据已打出来的牌进行概率数据的分析和计算。 最后不知是谁提起玩起了国王游戏,是从日本那边传来的一种玩法,和“拖拉机”一样简单,但更讲究趣味和社交。抽到鬼牌的人会成为国王,然后可以指定指定数字牌的两个人进行互动。 抽到鬼牌的男生得意地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牌,说:“一号和七号要玩吃饼干棍的游戏!” 江宴狄无奈地亮出手中的七号牌,一时房间里的人全都吹着口哨发出揶揄的笑声喧闹着询问“A号牌”是谁。 坐在孔熵秋旁边的女生低着头脸都要红透了,孔熵秋留意到小声地问:“能把你的牌给我吗?” 女生愣了愣,懵懵把牌交了过去。在交过去的瞬间,不知道该感到如释负重还是有些可惜。 孔熵秋说:“一号牌是我。” 顿时房间里鸦雀无声,倒是江宴狄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饼干棍呢?” 孔熵秋没有想到这个游戏会这么大胆,他和江宴狄嘴巴含着饼干棍的两端,同时开吃,看谁吃得多,吃得离对方更近。 江宴狄俊美放大的五官就在眼前,孔熵秋呆愣在了原地,江宴狄抬起眼睛看他,长长的睫毛下,孔熵秋甚至能从他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脸。他们脸部的距离缩短得不急也不慢,就在最后快要挨着鼻尖的时候,他没能忍住,轻轻迎了上去,嘴唇擦过了江宴狄的唇瓣。 本来因新奇和打趣而浮现出躁动的空气顿时变得沉默。 孔熵秋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面色煞白。 面前的江宴狄却笑了,他说:“看来这个学弟好胜心挺强呢,是我输了。” 气氛一下子被缓和,方才的“事故”被当成了一场“意外”。 酒局结束后,江宴狄被灌足了酒直接睡倒在了沙发上。有人在用酒吧里的座机给谁打电话,说,江哥喝得不省人事了,陈哥,你快来接一下他吧! 说话的人自己也喝了不少,连舌头都是大的。 孔熵秋坐在卡座上从零数到了一百,他摸了摸自己身旁的包,鼓起勇气朝那人走了过去,说:“不好意思,我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他本来要来接江哥,但现在不能来了。正好,我和江学长住一个小区,或许……我可以把他送回去。”
第42章 === 孔熵秋进了医院的急诊病房。 总体来说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说主要是因为休息不善引起的心律不齐。 医生问江宴狄和彭浣,你们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彭浣脱口而出:“朋友。”江宴狄咽了一下,抿了抿嘴,缓慢地跟着一起点头。 医生说,作为朋友,希望你们能劝他多注意休息,病人心脏本身就不好,怕这样长期下去,总有一天会出问题。 彭浣苍白着脸道谢,跑去病房里查看孔熵秋的情况。江宴狄走到病房外头,向等候在大厅里的小林说:“谢谢你叫了救护车。” 小林说,没有的事,应该的! 她犹豫了会儿,最终走之前,还是转过身向江宴狄认真地说道:“组长……这件事,我不会跟公司里其他人说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江组长那么焦急的神情,来这里的一路上都紧紧握着担架上不省人事的男人的手。如果仅仅将两人的关系解释为“好朋友”也许能够令人勉强信服,但是两人左手无名指上那对相同款式的戒指则无法解释。 江宴狄微微惊讶张开了嘴,随后嘴角微弯,小声道了声谢谢。 离开之前,小林忍不住瞟了眼身后,在她后三排的座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江组长走上前去跟他说话。她跟江宴狄说的她不会告诉别人的事情,不止那一件。原来这世界上所有人的感情都这么乱,她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跨过了大门。 陈舒察觉到江宴狄的靠近,依旧低着眼睫,握着自己的手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江宴狄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他拍了拍陈舒的肩,说:“陈舒,你今天先回去,好吗?” 陈舒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疲惫,虽心有不甘,但只好点了点头。 进了病房,彭浣坐在孔熵秋的床边,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在看到他进来的瞬间,又沾染上一丝愤怒与责备。江宴狄装作没看见,说:“彭浣,你可以先回去了。”这里有我。 彭浣严声责问道:“江宴狄,你和那个男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宴狄很平静地说,彭浣,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彭浣被气得呛住了声音,拎起手边的皮包,说:“最好没有!要知道你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个玩意儿,还是我陪着他去买的!” 他们的吵闹声引起周围不少人的围观,护士赶忙冲进来维护秩序,彭浣头发一甩气哄哄地走了。 江宴狄围上床铺的拉帘,白色的帘幕将他和孔熵秋和周遭的一切隔离开来。 他突然感到了后怕,他不敢想象如果孔熵秋就此离开他他的人生会变成怎么样。 江宴狄握紧孔熵秋的手,孔熵秋的指尖很凉,让他不由自主回想起了他和孔熵秋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天。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孔熵秋父母的要求下搬进了孔熵秋的住所,两人会一起上下学,互相照应。 期中考试的时候,江宴狄告诉孔熵秋如果他考完了可以先走。两人所在的年级和课程不一样,因此考试时间也不一样。但孔熵秋学习成绩比他要好,放在当今可以被称作是“学霸”,江宴狄毫不意外他会提前交卷。 考到最后一场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将大地和天边染成一片雾白。教室里发出了嘈杂的声音,老师大喊一声“安静”起身开始维护考场秩序。考完试后,江宴狄走到教学楼的门外,心想着等雪小一点再走。 白茫茫的世界里,校门口站着一粒黑色的影子。孔熵秋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撑着一把伞,上面已经堆着薄薄的积雪。
40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