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哥哥姐姐并没有不讲道理,他们很爱你,所以对我态度也很坦诚体面,只是来跟我商量。” 喻年将信将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砰砰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商量什么?” 祈妄的手指掐进了皮肉里,掐得太用力了,他掌心的表皮都破了,渗出了一丝血。 他声音平静地说,“商量我能不能跟你和平分手。” 喻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我就知道!他俩果然没安好心……” 可他下一秒却听见祈妄说。 “我答应了。” 窗外的阳光落在地板上,雪后的阳光,没什么温度却亮得刺眼。 喻年坐在窗帘下,被刺得眼睛眨了一下。 他以为是自己没听清,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了,”祈妄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贴着耳朵,却不像平常一样清晰温柔,而像是被电流切割过,一寸一寸刺着耳膜,“你哥哥姐姐开出了很丰厚的条件,如果我跟你分手,我会得到一套A市的房子,一笔三百万的现金,还有A市一所重点学校的入学资格。” 他沉默几秒,轻声说,“对不起,喻年。” 作者有话说: 呜今天太忙了,没有写太多,也没来得及改,明天一定会一口气写完上卷!
第46章 恍如一梦(上卷完) 荒谬。 喻年根本没法消化这几句话,他张了张嘴,几次想说话,最后却没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牙根里挤出几个字。 “骗人。” 喻年这时候倒是没哭,他刚刚因为情绪激动而流的泪干涸在了脸上,前所未有的冷静。 “不可能,你少骗我,”他说,“你跟我好不容易说上一句话就是要跟我分手,祈妄你自己信吗?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很笃定,语气坚定,好像比祈妄自己还了解自己。 他问,“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我哥哥姐姐威胁你了?” 祈妄没有接话。 他不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让他脸上的冷静几乎要龟裂开来。 可他不是这样的人,又该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是漂泊无依的无脚鸟,是随风四散的蒲公英,是不见天日的飞蛾。 唯独不是喻年应该喜欢的人。 隔了许久,他才轻声说,“喻年,你还记不记得在江阳县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你跟我,从来都是云泥之别。可你不信,非要说我们可以试一试。 但是喻年,你不明白,出身相差太大的人是无法在一起的,我们甚至做不到互相理解。你知道穷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是冬天里没有一个屋檐躲藏,是坐在公园里无处可去,是吃了这一顿饭不知道明天的在哪里,是好不容易有个停留的地方,却依旧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他顿了顿,不想把他曾经千疮百孔的生活展现在喻年面前。 可他又不得不说,“你出来打工的几个月,可能就是你这辈子最苦的时候了,你也确实受了很多的委屈,你本来可以一辈子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可对于我来说,这甚至是我人生里难得的好时候。我有过远比现在窘迫一万倍的生活。所以我需要钱,喻年。”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却也满是惆怅,“年年,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明白了,泰坦尼克号上头等舱的客人与甲板下的客人,完全是两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能当杰克和露丝。” 喻年的脸色惨白了起来。 他听出了祈妄话语里的认真。 他刚才还信心满满,以为祈妄是在骗他,现在这点信心却摇摇欲坠。 他听见祈妄说,“从一开始,我就是受了宋云椿所托来照顾你的,你哥哥姐姐付了钱,所以我才对你表现善意。金钱对我这样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来说,就是这样充满吸引力。” 喻年攥着手机。 他仓皇地喘着气,脸色雪白,像是过呼吸了一样呼吸困难。 他忍了又忍,一开口声音却还是颤抖的。 比起刚才的自信镇定,他的声音陡然弱了很多。 “你别胡说了,”他轻声道,“你肯定在骗我,要是你真的这么爱钱,那你更应该跟我在一起了,对不对?”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甚至努力笑了一下,却笑得很难看,“你看,跟我在一起你能有更多钱,你别看我这样,科蕴集团也有我的股份,我名下有很多的产业……” 他越说声音越抖,声音里的哽咽藏都藏不住。 他听出来了,祈妄真的是认真地要跟他分手。 他明明之前还在计较祈妄对他是不是真心,心里想着要怎么跟祈妄闹脾气,要作一作,要祈妄哄哄他,跟他发誓是真心爱他。 可现在他却落魄得可怜,他像每一个失败的追求者,连脸面都不要了,巴不得用金钱捆住祈妄。 他对祈妄说,“我也有钱的,真的,我特别有钱,你要的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你别这样骗我。” 祈妄心如刀绞。 他想,天底下还有比喻年更傻的人吗,明明知道所爱非人,却还眼巴巴地挽留。 换了任何一个局外人,都会觉得喻年的行为愚不可及,自轻自贱。 可他不是局外人,他是喻年的心上人。 他只觉得这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在割着他身上的肉,凌迟之刑,莫过于此。 他久久没有说话。 电话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喻年呼吸不上来的啜泣声。 他有一瞬间,几乎想要反悔了,他想让喻年别哭了。 可他死死地握着手机,手背因为用力绷出了青筋,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喻年,不要天真了,你确实有巨大的财富,可你还太年轻,不能自由支配。而你哥哥姐姐给我的,却是实实在在的。” “你现在是很爱我,你愿意把你拥有的一切都跟我分享,可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的,喻年,你会长大的。” 祈妄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很轻,这是他今天说的唯一一句真心话。 他说,“等你长大了,见过了更多人,更多事,你就会发现货真价实的宝石远比我给你的萤石漂亮,宝石昂贵,却有昂贵的道理。你会发现这世界上有的是英俊风趣的人,每个都比我会讨你欢心。到时候你就会不爱我了,你会发现我的乏味,无趣,发现我跟你的世界格格不入。” “到时候我们再分手,结局一样难看,而我还会一无所有。” 这就是世界一点也不美好的地方。 流落街头的灰小子和高高在上的小王子,从一开始就不该相遇。 祈妄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又久久梗在喉咙里,心口一片淤堵。 他想,经过他这一遭,也不知道喻年能不能长大一点。 不要再是这么好骗的样子,谁来都能欺负一下。 其实他也想看看喻年长大后该是什么模样,应该会变成得体的大人,褪去婴儿肥,褪去天真愚钝,变得成熟得体。 可惜,他应该见不到了。 他跟喻年的最后结局,可能是某一天他坐在街头,隔着电视看见了关于喻家三少爷的新闻。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落幕。 而在电话那头,喻年还在语无伦次地哀求,“我不会的,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的,我怎么可能跟你分手。你带我私奔吧,祈妄,哪里我都跟你走……” 他哀求着祈妄,这么多年的骄傲,自信,在祈妄面前全都碎成了碎片。 “你别跟我分手,求你了……” 祈妄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他轻轻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了下来,白茫茫一片,铺垫盖地,肃杀得见不到一点生命的痕迹。 他坐在温暖的室内,却手脚冰凉,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隔了许久。 他发现手背上沾了一点水,抬手去擦,却又落了几点。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玻璃上的倒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了满脸,可他自己却没发现。 而在对面,一直注视着他,听完了全部谈话的喻心梨的秘书,从最开始的公事公办,神色冷漠,到现在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点不忍。 她犹豫再三,轻轻给祈妄递了一方手帕。 祈妄客气地接过,“谢谢。请你转告喻小姐和裴先生,该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请他们不要太责备喻年。” 秘书小姐点点头,叹了口气。 她把一叠合同递给祈妄,“祁先生,这是喻小姐希望给您的补偿,您确认一下,如果没问题,请您安排时间,配合我们走一下手续,喻小姐给您准备了房车和现金……”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祈妄摇了摇头。 祈妄站了起来,他看着秘书,“不用了,请你替我转告喻小姐,我什么也不想要,以后我也不会跟他们,跟喻年纠缠,就当给我留点体面,不要再跟我提起补偿了。” 他拎上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他买了离开C市的票,下午三点就要出发。 最后,他对秘书说,“如果方便的话,喻年的私人物品我已经收好了,请你转交帮我给他,可以吗。” 他把旁边的行李箱拿了过来,这是一只崭新的行李箱,是他特地买来,想跟喻年以后旅游用的。 可是还没寄回来,喻年就离开了,现在这里面沉甸甸的,装的都是喻年这几个月的生活用品和衣物,是他认认真真打包了一个晚上的成果。 他低着头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如果他不要……秘书小姐,可以请你们不要扔掉,寄到朝十餐厅,让宋云椿老板代收吗?” 秘书忙不迭点头,“好的,我一定会转达喻小姐,但是这些合同您还是看一下吧,这是,喻小姐是真心的……” 可是祈妄没有再回应,而是径直越过她,像来时一样孤零零地离开了。 . 两个多小时后,祈妄坐在了大巴上,这趟行程的终点是个很偏远的小镇。 当初被学校停学以后,几经辗转,他找了一个对他几次伸出援手的老师,帮助他办理了转学手续。 因为成绩优异,他可以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高中继续读书,高考。 他谁也没有告别,只给宋云椿提了辞职报告,就一个人背着行李,踏上了这段离开C市的路。 公路两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大巴里开了空调的空气很闷热,里面的人大部分都在睡觉,偶尔会有孩童的哭闹声。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坐在最后一排,戴着宽大帽子的年轻男生,脸色苍白得像一尊石膏塑像,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祈妄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戴着一截黑色手绳。 这是喻年跟他离开江阳县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路边小摊上买的,喻年把那块他给的萤石穿了进去,而他的这根上则挂着一个银色的铭牌,上面是喻年的首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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