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就听见了一声短促的笑音。 快得一闪即逝,几乎难以捕捉。 她皱了皱,抬起头看向祈妄,似乎在这个年轻人脸上捕捉到一点嘲讽。 祈妄拿起了包和那条灰色的围巾,他没有回应喻心梨这句话。 可是要伸手推开大门的那一刻,他却又停住了。 他微微低下头,睫毛颤了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他轻声说,“我没有什么要求。但喻年最近肠胃不好,希望你们能看着他一点,别让他吃生冷的东西。还有他前阵子有点过敏,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没事,最近吃芒果却有点起小疹子。他身体不算太强壮,不能总是哭,会容易生病,麻烦你们……照顾好他。” 说完,他就拉开了咖啡馆的大门,快步走了出去。 他慢慢走出了喻心梨和裴照的视线,走到了街角的公交站台上,等着下一班车辆。 冬日的冷空气四面八方地袭来,钻进他的关节,骨骼,让他浑身发痛。 他想,喻心梨跟裴照应该会觉得他很可笑。 离开他以后,喻年回到了属于他的花团锦簇中,有的是人前簇后拥,哄着这个矜贵的小少爷,让他不受一点风吹,不受一点严寒。 可他明知如此,居然还是会担心喻年得不到好的照顾。 他不知道喻年会不会哭。 会不会气得吃不下饭。 本来身体就有些娇气,要是再大病一场,可怎么得了。 他想着这些事,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挺直的背脊一点一点弯了下去,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呼吸不上气。 本来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像一根被挖断了根的树,虽然看着还枝干粗壮,高大挺拔,却沉甸甸地轰然倒了下去。 旁边同样等着公交的乘客被吓了一跳,慌张地蹲下身喊他,“唉,你怎么样了……” 但是祈妄都听不清了。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离他来见喻心梨和裴照之前,他已经快四十八小时没有合眼。 . 餐厅内,喻心梨和裴照对窗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裴照皱着眉,看着桌上,内心一阵矛盾。 祈妄的那几页资料还留在那里,他拿过来,又翻了翻。 窗外枯叶飘落,擦过路边的扶手栏杆,又落在地上,被行人重重踩过。 裴照忽然轻声叹了口气,问喻心梨,“你说……这个祈妄,会不会真的有一点喜欢喻年?”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 他心里一阵矛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今天的见面实在有点出乎他意料。 自始至终,祈妄都没有试图与他和喻心梨哀求,没有死缠烂打,没有企图挟持喻年作为筹码进行谈判。 这个年轻人像孤竹一样冷然端肃,安安静静地来了。 又安安静静地走了。 就像他早就知道了结局,并且准备好接受。 喻心梨没有接话。 良久,她才慢慢站起来,拿起手包,对裴照说,“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是周一啦,休息一天,再往下一章应该就是年少破镜的最后一章。 再往后就是新的一卷——重圆。 不过在写重圆前可能也要休息两天,看看大纲有没有什么要调整的地方。
第45章 对不起 祈妄给喻年打来电话的时候,喻年正坐在书房里。 这已经是他被关起来的第十四天,家里倒也也没虐待他,任他在别墅里随便溜达,但是想踏出别墅一步,却纯属做梦。 电脑手机也一应不给,坚决不允许他跟外界联系。 明摆着不让他跟祈妄接上头。 所以当保镖主动把手机给他的时候,他一脸的狐疑,警惕地问,“你这是干嘛,我姐派你来考验我的意志力吗?告诉你,我可是不会上当的。” 保镖却只是一副尽职本分的样子。 “是喻小姐交待我给你的,说不用再看管你了。” 喻年满腔的疑惑与茫然。 但是那支手机看着实在诱人,他想了想,还是没抵住诱惑,迅速接了过来。 他像个一击即中偷到珠宝的窃贼,把手机塞进兜里,迅速溜回了房间,还反手把门关上,落锁,一气呵成。 他打开屏幕,确实是他的手机,里面一个文件也没有少,信号也毫无问题,能打电话能上网。 天呐。 喻年一脸懵逼,心想他姐这是想开了吗。 不科学啊,封建顽固势力也有这么容易被融化消解的一天吗? 还是他这阵子太能闹腾了,他哥哥姐姐终于受不了,不打算管他了? 他最初几天,确实因为打击过大,心如死灰,连饭都没怎么吃,短短几天就消瘦憔悴了不少。 可是慢慢他就缓过了劲,不管祈妄怎么说,他都必须亲耳听到才算数。 所以这几天他在家上房揭瓦,拆墙打洞,一个劲的搞破坏,动不动就闹绝食,家里的保镖们受不住,也怕他真的被气坏了身体,求助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往他姐那边打,让他姐连工作都不安生。 喻年摸摸下巴,心想早知道这一招这么有效,他一早就用上了。 他低头看向手机,这支黑色手机现在握在他手上,简直比任何无价之宝都要珍贵。 他点开通话记录,最上面几条果然还是“祈妄”。 跟祈妄分开了十几天,一点音讯也无,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焦灼得彻夜难眠。 可如今乍然得到了豁免,可以跟祈妄联系,他却又像是近乡情怯,迟迟无法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十几天没有联络上,祈妄应该急疯了吧。 他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他家又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想藏匿起他简直轻而易举,祈妄在他的家族面前如尘埃一样渺小,想找到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也不知道这十几天哥哥姐姐有没有为难祈妄。 喻年心里闪过一阵一阵不好的念头,还没打电话,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像是纠结在一起。 又害怕。 又急迫。 他迫不及待想听一听祈妄的声音,想跟祈妄报平安说自己一切都好,也想问问祈妄好不好。 可是除此之外,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云椿的那通电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这半个月里,他努力不去想这件事,可现在又不得不面对了。 他该问祈妄什么呢,你是不是收了我哥哥姐姐的钱才对我好的? 还是你到底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看上了我的背景? 每一句话尖锐得像刀锋,伤人又伤己,稍有不慎,就会从悬崖边跌落。 从心底来说,喻年并不愿意这样去问祈妄。 这根本是对祈妄,对他们两人感情的侮辱。 祈妄在他心里就是完美无缺的,哪怕在江阳县那个昏暗的民宿里,祈妄低头望着他,把自己说得很糟糕。 可是在他心里,祈妄永远干净得像初冬的新雪,没有一丝脏污,只是一片纯白。 他就是有种无畏的自信,自信祈妄是爱他的,所以他不需要逼问。 但他又不能当个鸵鸟,回避起这件事。 起码在哥哥姐姐心里,祈妄已经被定性成了一个欺骗他的小人。 如果祈妄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就算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哥哥姐姐也这辈子都不会接受祈妄。 喻年深吸了一口气,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小脸上满是纠结。 他躺了一会儿,手指犹豫地放在屏幕上,还没有按下去,他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喻年呼吸一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是——“祈妄。” 他手指微微发抖,接了起来,放在了耳边,还没说话,眼睛就一酸,“喂?” 对面是短暂的沉默,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接。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了一个朝思暮想的声音,“喻年。” 喻年的眼泪顿时滚了下来。 他躺在地板上,一只手捂着眼睛,因为不想太丢脸,强行咬着嘴唇忍耐,但是抽抽噎噎的声音还是顺着电流传了过去。 “你好不好啊?”他问。 他明明应该质问的。 他明明应该像每一个被辜负,被欺骗的人,去质问爱侣有没有背叛自己。 可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问祈妄好不好。 祈妄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手机。 他坐在窗边,今天外面下雪了,一片肃杀的白色。 这个地方安静偏僻,连行人都很少,坐在窗前看着雪花飘落,会错觉自己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 他该怎么回答呢? 他低头望着自己另一只手,上面多添了几道划痕,是这几天心不在焉,工作的时候不小心用刀具划过了表面。 可他一点不觉得痛。 喻年离开后,他所有的知觉像是麻木了 喜悦被抽离,怒火被冰封,激情被消磨。 只有悲伤是真的。 像阴雨天的霉斑,一点点爬上身躯,把人变成一件破败的瓷器。 可他不能这么告诉喻年。 他说,“我很好,你呢?” 喻年慢慢从地板上坐了起来,他赤着脚,靠在墙壁上,把自己蜷缩起来。 他委屈地抿了抿嘴,“我一点都不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看着窗帘上的玫瑰刺绣。 他试图让自己不要太狼狈,可他握着手机,又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好的话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听着对面祈妄的呼吸声,就让他的情绪溃不成军。 “你真是……”喻年吸了吸鼻子,“我走了这么多天,你也不着急的吗?” 说到这儿,他要有点难过,闷闷道,“你我每天都在想你。” 祈妄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他听见喻年说,“你都不问问我去哪里了吗?” 他沉默了一瞬,而后声音干涩道,“我知道你是回家了,被哥哥姐姐关在了家里,宋云椿都告诉我了,我也跟你哥哥姐姐见了一面。”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陡然安静了。 喻年一惊,手掌都握成了拳头,“什么?我哥和我姐去找你了,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一下子慌了,他能不了解自己哥哥姐姐吗,找上门能有什么好事,还不是欺负祈妄跟他分手。 “……没有。” “怎么可能,”喻年根本不信,“你别怕,要是他们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肯定不能让他们对你做什么,真的……” 祈妄望着窗外的雪景,每个字都像刀片剐着喉咙,字里行间都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在江阳县的民宿里,他亲手推开喻年,他以为已经够痛了,那时候他绝不会想到,原来那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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