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走了眼。 就在她的眼皮底下,祈妄对喻年如此不同寻常,两个人的关系如胶似漆,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是温柔,她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的手机还摆在桌上,她想起手机对面那位裴先生说的话,几乎难以直视祈妄的双眼。 这位一向客气温和的裴先生,难得语气冷淡地告知她,他的弟弟喻年和她餐厅的员工祈妄在恋爱。 “宋小姐,也许你会觉得我们不近人情,甚至封建,但是站在家长的立场,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允许自己才十八岁的弟弟,跟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一起,尤其他的过去还劣迹斑斑。” 裴照的语气很平缓,说出来的话却重如千钧。 宋云椿听得简直头皮发麻。 她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裴照身上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平时这个人言笑晏晏,温柔和煦,让她几乎忘了他是怎样的地位显赫,随便一句话就可以碾碎她这样的升斗小民。 她很想替祈妄辩解两句,可是张了张嘴,又发现说什么都无力。 现在,祈妄追到了她面前,询问喻年的下落。 宋云椿抬手按了按眉心,从没有这样过头疼过。 “喻年没有事,你不用担心,”她疲惫地叹了口气,“他只是回家了。他的哥哥姐姐把他带了回去……但他们说,喻年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上班了。”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自己也有些恍惚。 也许裴照跟喻心梨不会信,但她也是真心喜欢喻年的,一个想到这位可爱懂事的小少爷再也不会与她碰面了,她心里也涌起了失落。 这让她脸上的表情更为凝重了。 她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几乎有点不落忍。 可她又不得不说。 她抬头看向祈妄,声音有点含糊,话里的意思也点到即止,“喻年的哥哥姐姐,提出要和你见一面,想要跟你谈一谈。” 祈妄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宋云椿的意思。 喻年的哥哥姐姐想见他,只能是一种情况。 他跟喻年的恋情被喻年的家人发现了,现在家长强行介入,要把喻年带了回去。 他从听见喻年不会来餐厅时就已经知道不妙,可是真的听见了宋云椿最后一句,他的心脏还是一颤。 休息室里的白炽灯很亮,斜斜照着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瘦长,而他微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祈妄沉默半晌,还是冷静地点了点头,说,“好。” 他早就想过会要面对喻年的家人,却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实话说这真不是一个好时机,他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没有取得任何一点成绩,也没有成为替喻年遮风挡雨的屋檐。 他只是一间小餐厅默默无闻的咖啡师,身如浮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要说喻年了。 可他别无选择。 因为喻年一定在等他。 他思忖几秒,又低声问宋云椿,“我随时可以跟他们见面,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喻年在家里还好吗,他哥哥姐姐是怎样的性格,会不会……打他?”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也很不情愿,但又问得很认真,眉头紧蹙,是真的在担心。 如果宋云椿回答会,他很难说会不会生起一些不理智的想法。 宋云椿简直要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操心这个呢。 可是她看见祈妄的神色,又隐约了解一点祈妄的身世,她又只能长叹一口气。 “他没事,他哥哥姐姐都是文明人,又一向心疼他,不会动手的,倒是你……”宋云椿痛惜地看着祈妄,“你知道你可能面对什么吗,你跟谁谈恋爱不好,你非要和喻年谈,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哥哥姐姐是谁吗?啊?” 祈妄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微微皱起眉,迟疑道,“他不是你的远亲吗?” 宋云椿一直是这样告诉他的,而从喻年的言谈中,透露的信息似乎也能对得上。 父母早早去世,曾经家庭条件很好,如今却家道中落,哥哥姐姐一边要照顾他,一边要为生计操心,所以很难两全,忽视了对喻年的关心和照料。 他当然知道,即使是一个半途衰落的家庭,他跟喻年之间依旧有着差距。 但他也认真地思考过将来。 他现在确实还太年轻,但是再给他几年,他会拼命去追赶,早日变得足够优秀,可以照顾喻年的点点滴滴。 到那时,也许喻年的家里人也就不会那么反对了。 这像一个难以启齿的心愿,像他小时候藏在墙洞里的纸条。 有些异想天开,却又充满诱惑。 尤其是喻年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吻一吻喻年的脸,会觉得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可现在,他却从宋云椿的话里听出了端倪。 他敏锐地问宋云椿,“他不是你的亲戚?” 宋云椿只能苦笑,“我哪能有这样的亲戚。” 她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ipad,输入关键词,搜了几页新闻,推到了祈妄面前。 页面上,裴照与喻心梨正在新落成的大楼面前剪彩。 裴照儒雅从容,喻心梨冷艳高傲,两个人面对镜头都从容有度,风度翩翩,身上都传递出一种从小养尊处优,精心培养的气质,即使神色和煦地与人交流,表露着友善,也从骨子里透出来一种久居上位的矜贵。 而视线稍稍往下,就能看见对他们的介绍。 喻心梨,科蕴集团董事长兼ceo。 裴照,科蕴集团cfo。 “我当时说喻年是我的远亲,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事实上他是科蕴集团的小少爷,”宋云椿轻声说,“喻年离家出走后,他哥哥姐姐怕喻年在我这里受委屈,特地找上门,让我好好照顾他,我就又委托了你。现在想想,确实是我做错了。” 她要是早点把一切说出口,也许就不会走今天这局面了。 祈妄却根本没有顾得上宋云椿在说什么。 他一页页翻过这些新闻,裴照和喻心梨的身影一张张从他眼前掠过,越看越让人心惊。 这些熟悉的字眼组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像是发生在平行时空的事情。 他的睫毛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他还是难以相信,这些报道里那个深居简出,被哥哥姐姐保护得密不透风,宛如掌上明珠的的三公子,会是在餐厅里端茶弹琴,也在他身边打闹撒娇的喻年。 可是很快,他的手指就停留在一条几年前的旧新闻上。 那是喻心梨去往集团资助的福利院看望失孤儿童。 因为是慈善活动,她难得把弟弟也带来了,只是没有允许正面照片流出,媒体只捕捉到了喻三少爷的一张侧面照。 但祈妄一眼就看了出来。 那个背影,侧脸的人轮廓,分明就是前天夜里还安静睡在他身边的人。 祈妄的手指久久僵在了哪里。 巨大的荒谬感向他袭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宋云椿。 宋云椿满脸愧疚。 她这辈子除了少年时候还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情况。 她不忍心地对祈妄说,“祈妄,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了我想说什么。喻年……他是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他从出生就拥有的东西是普通人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这样的人,离我们实在太遥远了。” 祈妄没有接话。 他死死地攥着那个平板,视线重又落在屏幕上的喻年的侧影上。 这个身影真是熟悉,却也如此陌生。 宋云椿含蓄委婉,怕伤到他,所以才说喻年离我们太遥远了。 可他十分清楚,宋云椿真正的意思是——喻年对他,实在是遥不可及。 在这灯光惨白的休息室里,祈妄想,原来当初他为了拒绝喻年说的狠话,冥冥中早就暗示了结局。 他们果真是,云泥之别。 作者有话说: 破镜也没几章了,争取马上重圆,但我的存稿都用完了,又到了拼命狂奔赶稿的日子。 叹气。
第43章 不堪 祈妄这天是坐了大巴回家的,摩托车被他放在店门口的停车位上,没有开。 他坐在了最后一排。 这是喻年喜欢的位置。 夜色沉沉。 他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街道上却还车水马龙,高大的常青树上挂着灯笼,许多商家的店门前都张贴着元旦的海报。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那是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一天也是在大巴上。 喻年眼神蒙蒙地看着他,呼吸间散发着水蜜桃果酒的味道。 他的视线落在喻年的唇上,脸颊上,睫毛上,呼吸都慢了一拍,却又很快佯装成镇定自若。 仔细想想,就是从那天起,他对喻年生出了不可言说的心思。 只是他一向压抑内敛,习惯了藏匿起情绪,谁也察觉不了。 祈妄的眼睛半闭,他靠在座位上,大巴车微微晃动,倒是催生出了一阵一阵的疲惫。 一个小时后,大巴车才停在了他租住的小区门口。 他跟往常一样上楼,打开房门,但也不知道怎的,钥匙掉在了地上。 他盯着这串钥匙看了好一会儿,那上面挂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小公仔,是喻年挂上去的,是用黏土做的。 他用东西一向细致,很少会损坏物件。 可是现在不过是一次失手,这个小公仔就摔碎了一个手臂。 祈妄慢慢地蹲下去,把这个公仔捡了起来。 公仔只有小小一个,还没有半个手掌大,如今没有了手臂,闭着眼的脸很有点委屈。 祈妄轻轻收紧了手掌,断裂的地方略微尖锐,扎着他的掌心。 他重新打开门,进了屋内,客厅里一片黑暗,安静得让人压抑。 祈妄没有开灯。 甚至没有走进屋内。 他就这样坐在了门口,今天是个阴天,连星光都吝啬稀薄,空气却潮湿阴冷,像一层一层的海浪,将人卷进潮水之中。 他攥着那个断裂的公仔,头靠在了胳膊上,像一个冰冷的雕塑,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 此后一连几天,祈妄都没有能得到喻年一丝半缕的消息。 喻年的衣服,生活用品,都还留在隔壁那间小小的卧室里,他的牙刷,日用品,也都堆在祈妄的卧室里。 可是他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喻年像是一滴水汇入了江湖大海,轻飘飘就没有了踪迹。 不要说祈妄,连宋云椿都不知道喻家的地址。 她也不是没有联系过裴照跟喻心梨,但是电话那头接听的只有秘书,温柔地劝她最好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宋小姐,裴先生如果想联系你,自然会让我提前与您沟通,但他跟喻董都比较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秘书倒也还客客气气,“如果您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先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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