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下意识地想再挪出去——鬼才愿意靠在季岸怀里——但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抢先一步伸出手,从他背后一下箍住了他的腰。 季岸:“就这样,挺好。” 沈忱:“好你个头!松开!” 季岸:“马上就要到了。” 沈忱:“到你个头!” 老板娘:“到了!” 两个人同时往前看,比机场还要寒碜的火车站出现了! 火车站不算大,建筑最上面挂着的灯牌有好几处不亮,来往进出的人也很少,看起来像是N国人口不太够的样子。实在要说的话,随便找个地级市的火车站,大概都比这热闹不少。 但在此时此刻,这鬼地方竟然显得格外可爱。 沈忱长长地吸气,又长长地吐气:“……终于他妈的到了。” “是啊,”季岸跟着感叹,“真不容易。” * 老板娘把他们放在了火车站门口,他们道过谢,看着老板娘骑车离开后,转回头走进火车站。 这才大清早,售票窗里坐着的工作人员都呵欠连天;两个人买二十分钟之后的票,唯恐接下来再出什么问题似的,直接进了月台,在月台上的靠背长椅上坐着等。 使劲儿挤约莫能坐四个人的长椅,他们各自坐在一端抽烟。 沈忱岔开腿,一只胳膊挂在椅背上,望着顶棚下的钢筋交错,忽地想到:“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没到机场……” 男人赞同地点点头:“度日如年是这样的。” “跟你在一起是真的难熬……”沈忱借力打力。 “没有你我现在已经在酒店休息了。”季岸以牙还牙。 “要不是你,我……”沈忱回嘴到半途,才突然发现季岸好像是一路上没做错什么,“我懒得跟你说。” 季岸冷笑一声:“词穷了?” “随你说。”沈忱说着,叼着烟站起身往一旁走。 “你去哪儿?”季岸说,“车马上到站了。” “去买喝的。”他手插在裤兜里,很潇洒地走了几步后又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扭头问道,“你喝不喝?” “随便。” 沈忱翻了个白眼,走向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 看着一排排没见过的N国饮料,沈忱给自己买了瓶可口可乐;他回头偷偷瞄了眼仍坐在长椅上抽烟的季岸,思忖几秒后,他再买了瓶百事。 ——季岸是百事党,他是可口党。 光是到底百事好喝还是可口好喝,他们以前都争论过不下二十次。当然,每次都以沈忱的失败结束——正如季岸所说,他虽然话痨,但很容易词穷。 “……是的,但今天肯定能到酒店。” 他拎着饮料回去时,季岸正在打电话。 “……好的,好的,我明白。”对方斜眼看见他拿着的两瓶饮料,很自然地伸手向百事。 沈忱重新在长椅上坐下,喝了两口可乐,听着季岸打完电话:“你领导打来的吗?” “你领导打来的。”季岸道,“因为你不回她消息。” “……咳咳……” 沈忱差点被可乐呛死。 他连忙掏手机,屏幕上果然长长一列茶姐发来问情况的消息。 【茶姐:酒店说你们没有去住啊,什么情况。】 【茶姐:你们到地方了吗?】 【茶姐:怎么不回消息】 【对方已取消语音通话】 “……手机忘记开声音了,”沈忱连忙回消息,“在那个摩托车上根本感觉不到震动嘛。” “说是我们没有按时到酒店,预约取消了。等到了要我们自己重新开房间,让你记得拿发票,好回去报销。” “哦……” 沈忱回了条“不好意思茶姐,才看到消息”,把手机又装回裤口袋里。他忽地觉得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不由地把所有口袋都翻了一遍。 护照,手机,打火机,烟。 好像什么都没少,重要的东西都在。 他正想着,车站广播开始播报即将到站的车辆。 季岸站起来,把烟摁灭在烟灰缸上,提起他自己的行李:“准备上车了。” “哦。” 很快,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绿皮车开进站台,两个人各自提着行李上去,按票面找到座位坐下。车上人很少,大片大片都是空位;他们虽然是连座的票,但对面压根没有人,沈忱干脆坐在季岸对面。 车在首都站停了近十分钟,终于慢悠悠地开了。 从这儿到他们的目的地纳内克,要开五个多小时。 车窗开着,季岸戴着耳机在听歌,他手肘撑着桌板上,手支着下巴看窗外,一副随时会睡觉的样子。 五个小时,要让季岸不睡觉是不可能的;那他势必不能睡,免得在车上又出现什么手机被偷、行李被偷的破事。 沈忱一边自顾自地想,一边掏耳机,也打算听听歌看看视频。等他又把身上所有的口袋掏了一遍之后,他终于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少了什么——他的耳机落在旅馆了。 窗外的风景正在徐徐后移,悠闲听歌看风景的季岸,怎么看怎么讨厌。 男人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视线从风景上挪到了他脸上:“怎么了?” “……我耳机忘在旅馆了。” “不愧是你。” 沈忱垂下眼,不情不愿道:“你带了几副耳机?” “一副。”男人把其中一只耳机摘下来,故意地在沈忱面前展示了一下,“就这一副。” “……” “订的。” 虽然现在大家都更愿意用蓝牙耳机,但季岸用的还是有线。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季岸的耳机是订制的,线材就要好几千,主体部分更是按照使用者本人的耳模做的,力求完全贴合耳朵内部的形状。这方面沈忱还算识货——他们高中的时候都是音乐发烧友,还喜欢同一支乐队,一起去过同一场LIVE。 只是后来沈忱对这方面淡了,家里虽然还摆着几十万一套的音响,对耳机的态度却融入了大众。 “骗你的,”季岸说,“我这是公模。” 沈忱别开目光,说:“那你也只有一副……五个小时,没有耳机……唉……” 男人捏着耳机的手,忽地伸到他眼前。 那只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没有一点倒刺,就连指甲都修剪得很仔细。 “干什么?”沈忱问。 “你想听就一起听,”季岸说,“但不支持点歌。” “你这线够不够长啊?” “不够,所以你只能趴桌子上听。” 沈忱从他手机凶巴巴地拿过耳机:“趴就趴。” 他把耳机塞进耳朵里,也把手撑在桌板上看窗外,和男人成了镜像。耳机里正在放一首很老的歌,是他们以前喜欢过的那支乐队的冷门曲目。 沈忱听着,跟着旋律微微地点头,闲聊的兴致顿时涌上来:“……他们解散了你知道吗?” “知道。”季岸说,“告别LIVE我还去看了。” “……” “怎么?” 沈忱小声道:“我也去了。”
第十一章 三门问题(上) 话说到这儿,季岸应了声“嗯”,随后摸出手机,摆在小桌板上点了几下。 沈忱还以为他录了视频或者拍了票根,要给他展示真实性;他便配合地歪着脖子凑过去看。这火车的座位间距偏窄,桌板也窄,他这么一凑,额头几乎要碰到季岸的额头。 而对方屏幕上显示的,是数独游戏。 “……你干什么?”季岸皱起眉头问道,“你手机也没带?” 沈忱尴尬地退回去,退到半途又被耳机线扯住;他不得不靠回桌板,小心翼翼和对方保持微妙的距离。他想了想,问:“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顺着我刚才的话聊下去吗?” 男人在小方格里优哉游哉地填数字,眼也不抬道:“你刚说什么了?” “LIVE的事啊?”沈忱说,“不是你他妈先提的吗?你……”“等一下。”季岸严肃道。 他被这突然地一句摁下了暂停似的,不由自主地闭了嘴,疑惑着等待男人的下文。 约莫半分钟后,季岸在游戏里的某个格子内飞快填上新的数字,这才道:“你刚说什么,你重新说一遍。” “你叫我等一下,就是等你算数?” 男人理直气壮,非常自然:“嗯。” 像是气过了头,沈忱无语还无奈地讪笑两声:“……我就不该把你的话当回事。” “哦,LIVE你也去了,”季岸偏偏又在这时候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倒了回去,“正常,你不是也喜欢他们吗。” 虽然很想不承认自己和季岸喜欢过同一支乐队,但确实是——他家的碟片展柜里现在还摆着那支乐队从出道到解散的每一张正式专辑、单曲EP,和他最喜欢的几个3A游戏卡带摆在一块儿。 沈忱别开目光,看向窗外:“是喜欢啊,我又没否认。” “我也没说你否认了。” “那你突然说我喜不喜欢干什么。” 季岸抬眼看他,眉目里都是不解:“你不是说顺着你的话聊吗?” “……” 对这人有所期待的自己真是蠢透了。沈忱想。 季岸说话通常只有两种模式,一是见缝插针型恶心人,二是角度清奇式无条件顺从。这也是沈忱跟他不对付的原因,他和季岸并非无话可说那类仇家,且正相反,他们完全能聊得动。 只不过每次都能聊得让沈忱有火发不出。 火车微微摇晃着开过成片的农田,天突然转晴了,和煦的阳光落进车窗里,照得沈忱暖洋洋的。 也许是昨晚紧绷得太久他现在还没恢复元气,也许是这微凉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沈忱难得的好脾气,听着歌轻声说:“我的意思是,聊点LIVE上的事啊,他们的表演之类的。” “贝斯特别好,感觉那场超常发挥了。”季岸一边玩数独,一边毫无障碍地接上他的话。 这下沈忱来神了,跟着说:“对,我也觉得,尤其是……”“倒数第二首。”“《酩酊大罪》?”“中间那段……”“贝斯solo!” 男人终于抬眼:“你品味还是可以。” “哈哈,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沈忱翻了个白眼,“有些歌就是客观的好听啊,长了耳朵都觉得好听。” “嗯,有一定的道理。” 好巧不巧的,耳机里的歌放到下一首,刚好是这首歌的录音室版本。 沈忱没有再接着说,季岸也没有再继续玩数独。 他们保持着几乎一样的姿势,各自看着窗外,用同一副耳机,听同一首摇滚。 接着,不知道是季岸故意为之,还是他的歌单真就喜欢把相同歌手的歌放在一块儿,往后耳机里成了那支乐队的专场,一首接一首全是他们的歌。他回忆起好多之前的事,回忆里不少都有季岸讨嫌的参与——关于这支乐队,好像身边唯一也喜欢的就只有季岸——包括但不限于高一时,他睡过头忘记抢票,等想起来的时候还剩最后一张,就在他刷新页面的时候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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