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沈忱又觉得自己愚蠢——他都不知道自己想看到点什么,没有问题,又怎么可能找得到答案。 很快飞行时间就过去了大半,沈忱的思考从那些有的没的,变成了“有古怪”。 ——季岸居然没睡觉!!! 要按照以往的情况,季岸应该在飞机起飞后的两分钟里就睡着了才对;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季岸仍旧在翻杂志,看起来一点困倦都没有。 察觉到这古怪,沈忱顿时忘了那些有的没的,小声问道:“你怎么不睡觉……” “嗯?”季岸眼也不抬,看都不看他,“你不也没睡。” “我又不是你,没那么爱睡觉。” “你不是无事可做吗,无事可做不睡觉?”季岸淡淡说,“一直偷看我干什么。” 沈忱:“谁偷看你了啊别胡说八道……” 季岸:“你心里有数。” 沈忱一向嘴硬,尤其是面对季岸时。听见对方这么嘲讽他时,他倏地就来火了;可他还没开口反驳回去,火有倏地消了。 他别过脸,不再吭声。 也就在他别过脸去时,季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季岸也没有再继续看杂志的心情,索性偏向另一边,也不再说话。 他们之间,好像存在一种诡异的应付。 十年前,季岸模模糊糊地对沈忱动过心,又过了好几年才理清楚当时自己的动心;而这半个月的荒岛生活,对野外求生来说太长,对感情而言又太短。 季岸在想这件事,沈忱也在想。 返航的后半程就在他们俩心照不宣的沉默里很快过去。飞机停稳后茶姐率先起身,站进下飞机的列队里;他们俩跟着排进长段,随着其他乘客一点点地往外挪。三个人都没有行李,不用去等托运,就径直走往机场的出口。 “你们就先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尤其是小季,”在机场出口前,茶姐叮嘱道,“工作的事可以先放放,等身体恢复过来再说;我就先回公司了,还一堆事等着。” 两个人点了点头,茶姐潇洒地走往的士停靠站。 沈忱深深地吸了初秋微凉的空气,看向建筑间的天空:“……你怎么走。” “地铁。” “哦……” 沈忱当然是想打车回去,这么说的话他们俩应该各走各的。可不知为何,在这简短的对话后,谁都没先迈开步子。风吹得两人在荒岛上蓄出来的头发乱飞,有行人拖着行李箱经过他们身边,大家都行色匆匆,只有他们伫立着。 忽地有烟味飘过来,沈忱斜眼一看,旁边就是立式烟灰缸,有人正在那儿抽烟。 他下意识摸口袋,可他身上既没有烟也没有火……季岸当然也是。 他们俩是被茶姐从水深火热中带回来的,压根就没来得及买烟。 沈忱大多数时候还算个擅长交际的人,身上没烟他就干脆走到烟灰缸旁,问人家要了两根;对方马上就要登机,顺带着把打火机也给他了。 “喏,”沈忱走回去把烟递给季岸,“抽吗。” “嗯。” 给烟的好心人恰好抽完,把烟灰缸旁边的位置留给了他们俩。 这场面就跟他们刚到N国首都机场那天几乎一致,两个人站在烟灰缸旁,各自望着机场马路的车流抽烟。 直到季岸问:“考虑好了吗?” 沈忱小声反问:“考虑什么……” “别装傻。” “……” “…………” 男人叹了口气,拿着烟在烟灰缸旁轻轻弹了弹:“要继续,还是像以前一样。” 沈忱其实很清楚,“以前”指的不是他们互相讨厌那些事,而是指他们之间的《休战协议》——那时候是离开了病房,休战期就结束;而现在是离开机场,他们在岛上的一切心动就不作数。 沈忱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怎么也回答不了。 他能很坦然地说讨厌,能数出二十个、三十个讨厌季岸的理由,也记得四十件、五十件,他和季岸的互相暗算。 可在他以为季岸会出事时,他匆忙说出来的“喜欢”,竟如此地难以复刻。 很快烟就抽完了。 男人率先将烟摁灭,扔掉烟头道:“我知道了。” “啊?我……”沈忱跟着摁灭了烟:“那什么,我打车。” “好。”季岸低声道,“那我走这边。” “……我那边。” “……再见。”男人说,“不过可能也不会再见了,毕竟你打算辞职了。” “确实是想辞职。”像是难以面对,沈忱转身面向的士停靠站的方向,迈开了腿,“走了。” “嗯。” 沈忱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说喜欢可比说讨厌难多了。 走进等车的列队里,沈忱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季岸走得不紧不慢,看起来还是那么从容,像什么事都发生过。 也没什么不舍。 沈忱小声抱怨了句“算什么喜欢啊”,却也没别的话可说了。 反正就是生活又恢复平静了呗,等他辞了职,想玩就玩,想摆就摆,不要太舒服。 反正就是朋友圈互相点赞的关系呗,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反正就是不谈恋爱呗,人不谈恋爱又不会死,能活那就是好活。 反正就是…… 眼看就快轮到沈忱上车了,他忽地有种喉咙被掐住了般的窒息感。 心在碰碰狂跳,仿佛有什么就要从他的灵魂深处剥离,促使他急切地想把它抓住。 ——不是的,跟那些都没有关系。 ——答案很简单,承认喜欢就有那么难吗? ——他承认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冲动,但…… 沈忱无意识地退了两步,肩膀一下撞上后面聊天排队的人。这一下碰撞仿佛打开了他心底的某个开关,心底的一切都在刹那间明朗了起来。 “……你干啥。”后面的人抱怨道。 “不好意思!”沈忱匆忙地回了句,转头出了队列,脚步快得都带风,朝着地铁方向飞快走去。 地铁乘坐口在机场大厅里面,得从另一个方向出去;他一头钻进门里,看着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地大厅,一边用眼睛到处找季岸的身影,一边接着往地铁走。 这几步路的光景,沈忱想了很多,甚至想到很多经典电影的情节,感觉自己会像电影里一样找不到季岸,错过季岸,然后抱憾终身。 但现实终究不是电影,他不可能找不到季岸——这灾舅子有接近一米九,到哪儿都很好认。 看到那个身影时,沈忱想也没想地喊:“季岸!!” 男人回过头,视线穿过来往的人,准确捕捉到了他。 沈忱立马跑上去,喘着气道:“你再说一次。” 季岸一头雾水:“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啊。” “……强迫别人表白?” “什么叫强迫啊,你不是喜欢我吗?”沈忱不自主地拔高了声音。 “哦,我改主意了,”季岸说,“不喜欢了。” “你?你他妈?我……”沈忱心里的那把火立刻烧起来,季岸不愧是生火大师,“玩我是吧?” “我不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男人露出他招牌的表情,要笑不笑地说道。 沈忱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你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的音量没控制好,引得周围有人看了过来。 但此刻沉浸在愤怒中的沈忱,完全没察觉到他人的目光。 季岸任由他抓着,轻飘飘又是一句:“那你确实喜欢我,对吧。” 沈忱咬牙切齿:“……一点点。” 季岸:“什么?听不清楚,你说清楚一点。” 沈忱:“我说一点点。” 季岸:“什么一点点,听不懂。” “我说我有一点点喜欢你!!!”沈忱怒吼道。 一瞬间,整个机场大厅都诡异地安静了半秒。 沈忱这才察觉到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揪着另一个男人的领子,狠狠地表了白。他的脸倏地烧起来:“你故意的!……” 男人“噗”地笑起来,接着像是突发恶疾,越笑越厉害,越笑越停不住。 “你笑什么啊……” “哈哈……” “别笑了!!” “哈哈哈……”他说,“谢谢你哦,我也喜欢你。” End.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会有点小番外
第五十七章 番外(上) 回国三天后。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问茶姐的。” 沈忱正躺在家里摆烂,突然接到陌生电话。他还以为是快递,谁知道电话一接通,说话的是季岸——经过荒岛上那么一出,他现在一秒就能认出季岸的嗓音。 听见季岸这么说,沈忱倏地从床上仰卧起坐:“你跟茶姐说了啊?” 男人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有些水声,还哐当响:“说什么?” “说、说,说那什么啊……” “呵,至于吗,快三十岁的人,谈恋爱三个字烫嘴?”季岸嘲讽道。 “……那你到底说了没。” “我说你把我手机扔了,我找你赔新的。” 沈忱长舒一口气,又倒回床上:“那就好,那就好。” “实话实说罢了,”季岸说,“什么时候给我买手机,沈少不会想赖账吧?” “赖什么帐啊……”沈忱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那现在好了,刚好出去吃个饭。” “行,怎么见?” “……你来我家楼下,”沈忱打了个呵欠,“我发地址给你。” “好。” 说完,季岸就毫不留情的挂了,连声“等会儿见”都懒得说。沈忱无语了一阵,再度坐起身,在他柔软的大床上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就像是还没睡醒似的,他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要穿什么衣服出门,往后又后知后觉地震惊: 他要和季岸见面了!! 这算约会吗?!这算约会吗?! 一想到“约会”两个字,沈忱的脸就烧了起来;他抓着被褥倏地把脸蒙上,又倒下去,卷着被褥在床上滚了三圈,最后憋出一句质朴的:“操……” 约会,他当然不会怯场;他沈少在同学朋友圈子里也算是个社交魔人,根本不存在什么怯场;对他有意思的女孩单独约他出去吃饭什么的也有过,他可从来都没当成事过。在荒岛经历之前,季岸如果约他,他最多也就是“不想去”“懒得去”“去干嘛呀”;但现在,光是想想他们俩的关系,沈忱就觉得要了命了。 ——不行,得赶紧起来洗个澡洗个头,好好捯饬两下。 在床上仰卧起坐数次后,沈忱终于掀开被褥下床,光着脚就冲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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