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屋顶方向,“看风景。” 刀疤听到阎君山轻描淡写的一句“看风景”一下子就火了,害得他有在大当家面前出丑。 “你……你……你大早上,看……看什么风景,有什么可……可看的。” 左离目光灼灼地看着阎君山,心生几分怀疑,默然片刻,“秃顶子山林木茂盛,看不到下山的路。” “即便是你找到了路,山间常有野兽出没,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阎君山漆黑如墨的眸子微滞,很快不动声色地恢复如常,对左离笑的更加灿烂了。 “大当家误会我了,我真的在看风景,”阎君山上前一步,距左离进了些许,“我现在还舍不得离开大当家的,才不回去呢。” 刀疤老脸一红,缩了缩脑袋,偷偷瞅了一眼左离,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 阎君山话说得直白又露骨,左离讪讪地把准备好羞辱阎君山的话咽进肚子里。 白皙的脸上染上几分恼怒,眼神中带着寒光,枪口抵在阎君山的下颌,“少和我油腔滑调的。”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不准走出房间,不然就去住地牢。” 左离手握双枪,几十米开外用细绳挂着几个瓶子,是他平常练枪的场地。 随着“砰砰砰”的几声,绳细尽断,瓶子应声而落。 身后叫好声不断,左离皱了皱眉,最近他的心情不怎么好。只是象征性地示范了两下,便让刀疤顶了自己的位置,教习大家枪法。 他找了稍远地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曲起一条腿,闭眼仰躺在上面。 算算日子,赎阎君山的人应该这两天就到了,五千大洋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阎方为了自己的儿子舍得割这么大一块肉下来,心里肯定不痛快。 左家寨最近可能不会太平,兄弟们都要过日子的,他得好好谋划谋划以后的路。 “大侄子!” 左离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坐直身体,白了左冷一眼。 左冷单手一撑,跳坐在石头上。 因为左冷的自作主张,他吃了阎君山一个暗亏,心里不痛快,好几天都没理左冷,他的视线落在训练场上。 左冷见左离不搭理他,往左离身边凑了凑,肩膀磕了左离肩膀一下,“想姓阎的那小子呢吧” 左离实在无法忍受这个老不正经了,阎君山应该是他亲儿子才对,两个真是臭味相投,“叔!天要下雨了,草药是不是该收收了。” 左冷最在乎的就是他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材,闻言不觉看了一下天,嘿嘿笑道,“大侄子,这都多少天了,还生我气呢!” 早晨的时候他还听刀疤他们说,阎君山那小子的脖子上有一块红印字呢,又是舍不得回去怎样怎样,难道是我这侄子尝到甜头玩腻了。 “你要是不喜欢阎君山那样的,我给你找一个嫩一点的。” “就是耐性可能不好……” 老东西脑子里只有这些,左离听不下去了,跳下石头,对身后的念叨充耳不闻。
第六章 下山 肉票交易地点选在两山夹一线的羊肠小道,当初绑阎君山的地方,由刀疤和王生带着十几个兄弟押送阎君山下山,对方只来了八九个人。 五箱大洋,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进行的异常顺利。 左离站在左家寨高处,他想看看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枪口对准交易的另一方,仔细找了两遍,没有发现阎方的身影。 阎君山双手被绑在身后,像来的时候一样,脑袋上罩着黑布袋子。 他感觉肩膀被人推了一下,“走!” 他向前走了几步,听到久违的声音,他的副官周海说道,“少帅你没事吧?” 紧接着是不同人关切的声音,头顶的黑布袋子被拿开,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刺目的阳光,他眯了眯眼睛,看向记忆中左家寨的方向。 来接阎君山的有大帅府里的管家李伯,知道阎君山的脾气秉性,特意带着几身阎君山平常穿的衣服。 阎君山脱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换上一身干净的西装,又恢复成一副花孔雀的样子。 他骑上马,坐在马背上,高声喊道,“左大当家,我一定会回来的!” 阎君山的声音很大,在两山之间回荡,极具挑衅意味。 左离看着阎君山化成一小点的身影,枪口朝上,“砰砰”两枪,以示回应。 小辣椒就是小辣椒,连打招呼的方式都别具一格,阎君山轻笑一声,不在流连,收起笑脸,扬起马鞭,一骑绝尘。 五千块大洋整整五箱,整齐排列在左家寨堂屋供桌前。 左离握着三支飘着青烟的香,对前任左家寨大当家的排位,拜了拜,把香插进香炉里。 转回身对刀疤说道:“二当家指望不上,老三回来之前,左家寨你就先照应着。” 老三即左家寨三当家,前段时间老母病逝,回老家安顿老人家去了。 左家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大多数人愿意分享自己的人生,但有的人不愿意,就比如左离,他们不知道左离的身世,却都知道左离有一个很厉害的仇家。 大当家想下山报仇,无可厚非,却不让他们任何人跟着,这话说得像是给自己处理后事一样,堂屋内众人表情严肃,气氛颇为凝重。 左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刀疤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耷拉着脑袋,点点了头。 左离接着说道:“这些钱,一部分给想下山过日子的兄弟们。” “留出点日常开销,寨子里还有几十人都没有枪,剩下的买枪。” 众人对这些钱的分配没有异议,左离又安排好寨子里事宜,众人纷纷散去。 左离十几岁被左冷救起,左冷等于是他的半个父亲。 左冷等众人走后,难得展现了一次做长辈的风度,他摸了摸鼻尖,对左左离说,“那个,大侄子,你真的不考虑带两个兄弟?” “冷叔,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左冷点点头,从他认识左离的那天,就知道这孩子脾气倔,谁都劝不动,当初前任大当家看上他的时候,就说过要替他报仇的事情。 问了好久,左离愣是半个字都没吐出来,后来大家渐渐熟悉,才从只言片语中猜出左离原身份可能不简单,仇家不是一般人。 天还没亮,左离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了,他只带了一些盘缠两条枪,山下庄子里有落脚点,距离阎家军所在的海阳城稍有些远,他打算在先去那里修整。 山里的早晨气温有些冷,左离骑着马不疾不徐地走在小路上。 庄子里似乎是有人家办喜事,左离还走进庄子,热闹喜庆的唢呐声,传进他的耳朵,听得人心生欢喜。 左离藏着心事,自离开王府后,便没有看热闹的心思,为表示尊重,他勒紧缰绳,停在路边,大红喜轿从身侧经过,他听到若有若无呜咽声。 大抵是刚离开爹娘,新娘子伤心吧,左离没有想太多。 左家寨在庄子里的暗桩是一家酒肆,酒肆规模很小,平常客人不多,只有夫妻两人忙活。 左家寨每年都会给暗桩一些钱,暗桩负责提供大户人家的钱财情况,收成如何,左家寨和暗桩之间大多时候,双方属于合作关系。 左离没怎么下过山,酒肆老板见这次是来的是大当家,着实吃了一惊,让自己婆娘准备了上好的酒菜。 老板娘动作麻利,很快张罗好四个菜,卖相一般,闻起来很香。 酒肆里还有一桌客人,老板娘给左离上好菜,便自顾忙去了。 奔波了近一天,左离看到美味的酒菜,肚子有些饿,倒了一大碗酒,听到身后客人议论娶亲的事。 “水仙一大早就被接走了。” “我看见了,四人抬的大红花轿,听说婆家是海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婆这下可享福喽!” “是啊!一下子得了五块大洋,谁不眼馋。” 老板娘给客人添菜,盘子放到桌子上,发出“咣当”一声,没好气地说,“眼馋?你们怎么不把自己闺女嫁过去!” 客人放下筷子,站起身指着老板娘的鼻子,“嘿!怎么说话呢?” “就这么说话,水仙没爹没娘,好不容易有个可依靠的叔叔,那叔叔前脚人刚没,后脚就被婶子卖到了城里,你们嘴上能不能留点口德。” 老板娘心直口快,说话不留情面,那客人还欲说些什么,正好老板过来,说了几句好话,把老板娘支开。 或许是觉得丢了面子,那客人没买老板的帐,直接走人了。 不管走到哪里,拥有相同经历的人,都会莫名升起种感同身受来。 左离想到遇到了那只迎亲队伍,花轿里隐约的哭声,唯一可以靠的人死了,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便遇到了这样的糟心事。一个女儿家被唯一的亲人卖掉,当时一定很绝望和无助吧。 左离在酒肆住了一晚,昨晚酒肆老板把他的马喂的很饱,跑起来带风。 不过是小半天的功夫,便能看到海阳城的城门楼。 海阳城可以说得上是阎家军的地盘,也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午夜梦回,每每想到安王府,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已经十多年没回来了,不知道海阳城变成了什么样子。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左离翻身下马,找条干净的小溪,马儿在一边饮水,他就着干净的溪水洗了把脸。 此次来海阳城他是为了找阎方报仇的,此时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阎君山来,不知为什么,左离不希望在海阳城遇到阎君山。 阎君山怀里坐着一妖冶女子,女子前凸后翘,只穿了一层纱衣,半透不透,极尽诱惑,轻纱软幔,气氛刚刚好。 阎君山鼻子凑在女子颈侧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喷嚏打的极不合时宜,不知怎地,他瞬间没了心思。 阎君山皱了皱眉头,“你身上什么味?” 女子没有察觉到阎君山语气中的不悦,娇软着身子直接趴在床上,扭动身姿,“你最喜欢的玫瑰香,还是我托朋友从法兰西带回来的呢!” 他以前的确很喜欢小情人们香喷喷的,抱在怀里又软又好闻,可最近他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香软玉滑变成了庸脂俗粉,无论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每次都不尽兴。 阎君山想到了他在秃顶子山被人暗算药的事,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那药的后遗症? 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可能,为了增加趣味性,他偶尔也会让他的那些小情人们用,用完之后就像上瘾了一样,只会比原来更浪,没见谁像他这样提不起兴趣。 好生生的坏了兴致,不觉想到了他在土匪窝里的经历,有点可惜,最关键的一段他没记得多少,就连回味一下,都无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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