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及时。 于是在沉默的第五秒,余岁摊手:“好吧,其实我也没带。” “没有身份证,黑旅馆可能会要求加五十块钱,”余岁郑重其事,“说不定半夜还会偷偷报警,过来排查我们是不是嫌疑犯什么的。” 余岁自己给自己解释:“所以还得回学校。” 说完他又给摇尾巴的大黄看那空空如也的纸袋:“好了,大黄,没有第四根烤肠了。” 黎荀第二次失语:“……” 第三次也很快,到宿舍楼下,该是各回各寝、各找各床,但余岁这个黏人的劲,比麦芽糖都正宗。 在表示“楼梯黑黑”“他怕怕”,要求男朋友给他送到寝室门口之后,爬了三层楼,他又开口撩拨人家了:“今晚只有我一个人耶。” “你不觉得宿舍楼里有点太空旷了吗?上下楼都没一个人,接水的都没有。”黎荀在他前面开辟道路,余岁在后边攥着他垂下的几根手指,晃来晃去。 闻言,黎荀说:“不觉得。” “校园怪谈你没看过吗?一般都是留宿的那个人,会突然进入异世界。” “没有。” 场面一贯缄默,余岁接着也不说话了,并且松了手,闹别扭似的不牵了。 这倒是让黎荀不适应了。 生气了? 黎荀想转头,余岁却突地站住,嗓音里含着些许紧张:“坏了,你该不会是性冷淡?” 黎荀被他带得脚步一滞,偏过头:“?” 就听余岁嘀咕:“这怎么治,看医生会好吗?” 黎荀真的要被他气笑。 余岁:“虽然我也不是……” 下一瞬,黎荀忽地朝他逼近。 “……不能接受柏拉图。”余岁补齐前一句,只不过声音愈发小,听上去有些底气不足。 六楼已经是最高,黢黑的楼道,余岁下意识抬脚后跟,往后退了一步。 后面就是墙,也没路可退。 呼吸声就在耳畔。 “谁告诉你的?” 学校没在男生宿舍下功夫,楼里是声控灯,声音消散的后两秒,头顶的暖光顺势熄灭。 整片区域陷入黑暗,只有月色充当照明工具。 半边阴影落下,余岁心跳骤然加速,吞咽了一下口水。 哇,壁咚。 好撩。 “大概是我自己猜的?” 余岁说着,从后绕来的一只手掌已经扣住了他的后脑,下颚被迫扬起,眼睛与之对视。 “猜的”这两个字还没说完,唇瓣上的触感首先不容忽视。 接着是突如其来的痛意。 像是种惩罚,黎荀啃咬似的在下唇上留下痕迹。 “你咬——” 闷哼声溢出又被咽下。 滚烫的呼吸在唇边缠绕,落下的吻很乱,却又不是毫无章法,辗转轻碾,时重时轻。 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凶戾的吻,贪婪地汲取口腔里的一切。 脑袋晕乎,余岁眼睛也有些雾蒙蒙,鸦羽般细密的睫毛微颤,细长的眼尾上翘,眼角洇着红。 他睁开眼睛偷瞥了一眼,大学时期的黎荀似乎身量又高了,发色还是同眉眼一样黑沉,五官仍旧冷淡锋利。 比之前会亲很多。 在这个瞬间,余岁自己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度。 能亲成这样的,大概率和性冷淡沾不上边。 余岁木木地想。 - 翌日清晨。 天空露出鱼肚白。 余岁睡得迷迷糊糊,直到一通电话大张旗鼓地打了进来,他才醒。 “喂……” 他几乎是摸索着点接通,然后将脑袋贴过去,凑到手机听筒上。 “几点了还没起来?你这一个大学上得够滋润啊,懒懒散散的。” 震耳欲聋的音。 是他许久未见的妈。 “不,我高中也这样懒散。” 秋女士对他的辩解嗤之以鼻:“怎么?要我给你颁个奖?” 余岁眼皮撩起一条窄缝,眯着眸子看清现在正给他打电话的是谁。 “那倒不用,”余岁懒洋洋,没骨头似的躺着,“但是秋女士,我下午一点的票,现在才十一点。” 窗外阳光明艳,风清气朗,温度正适宜。 时间还够,余岁点开扩音,准备应付完他妈再睡个回笼觉。 秋高霏:“你答应我的啊,今天要跟我去——” 听到这,余岁这才想起来,今天正好是国庆。 “我知道我知道,见你的老闺蜜,”他翻了个身,卷起被子,“但我觉得吧,你们这商业聚会,我去不合适啊,我一个籍籍无名,泛泛小辈……” 秋高霏立刻打断他的故作深沉:“诶,你别给我来这套,你小兰阿姨小时候还给你买过平安锁呢。” 余岁打了个哈欠:“后来被你拿去打金耳环了吗不是。” “……”秋高霏噎住,“总之,这么多年没见,你必须去。” 余岁闭上眼却没了困意,他伸了伸懒腰,最后还是依他妈:“我晚上之前肯定能到,放心昂。” 赶在他妈吱吱呀呀说一堆教训他的话之前,余岁给挂了电话。 仰面长叹一口气,他即刻起床。 返乡刻不容缓呐。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这会儿平躺在过道中央,孤单单地度过了一晚上。 余岁本身意识就还不清明,还在纳闷他的行李箱什么时候长了手自己塞了衣服进去,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是昨天晚上黎荀收拾的。 因为他懒,也因为亲亲之后要有点缓冲,私心地再多留人一会儿。 就是留宿很难。 除了黎荀本人觉得宿舍的窄床可能承担不了两人成年男人的体重,剩下的困难来自他关心急切的室友们。 手机五分钟就叮一次,问黎荀大半夜是不是背着他们谈恋爱了,也有说是去图书馆或者实验室卷了。 一群操碎了心的大老爷们。 于是余岁满脸仇恨地盯着那只总是发出震动声的破板砖,以及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另外还有两周就能叫人“荀哥”的一群舍友! “唰——” 余岁打开水龙头,朝自己脸上扑水,将所有事情冲刷掉。 洗漱完毕,他换了件衣服,出去的时候顺便把过道里占地的行李箱收起来。 远望过去,同类的衣物被收录在一块,零散的物品用收纳袋装着,袜子等小物件卷起来,见缝插针地塞在边侧,一切井井有条。 余岁啧啧两声感叹。 真整洁。 他在十一点四十七分整理完所有,黎荀在十一点四十八分传来消息。 问他起床了没。 余岁摁住语音条:“起来了捏,我的哥~” 一口一个哥的喊,余岁大概不知道黎荀要回自己寝室的第二个原因,是觉得他太吵了。 所以余岁发过去的时候,已经猜到,不出意外的话,黎荀会回他一个句号。 确实没有意外。 黎荀开始说正事:[下来吃饭。] 余岁说好嘟我的哥。 黎荀有点儿麻木。 这还是余岁开学以来第一次回家,他下楼的时候,顺便把行李箱拖了下去。 “未来四年,该不会一直要这么搬东西吧?”余岁喘着气,“我住六楼诶。” 抱怨声还没落地,响亮的喷嚏就先跑了出来:“阿嚏——” 按理说十月份的天气,没有理由冷到容易伤风感冒吧? 黎荀从容接过行李,从台阶上下来,稳当放在宿舍楼底。 大学生只会偷外卖,不会偷沉重的行李箱。 黎荀偏头问:“冷?” “谁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了,”余岁揉了揉鼻尖,“肯定是这样。” 走出男生宿舍楼只需要两三步,近得离谱。 正逢假期,这个点走在校园里都看不到多少人,偶尔有拿外卖的。 可能有一半都被他碰上了。 特别是余岁今天就收到杨希转发的论坛帖子,关联到他和黎荀。 越来越多的目光有意无意飘过来,女同胞们噪声盖过他们俩的说话声—— “卧槽,今日份小情侣甜蜜牵手路透!” “我嘞个豆,见着真人了,这是什么模特走秀现场吗?” “好好好,我就说国庆不回家能吃到饭吧……” 两人之间仿佛有行走的隐形摄像机架着,怼在他俩跟前拍。 “火了,哥。”小余同学顶着一头火红,却眨巴眨巴眼睛看他,脸上写着几个大字——“不关我的事” 虽然是从他嘴里泄露出去的,但他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受害者,遭人胁迫不得已。 让他接受芥末惩罚,那更丢脸。 黎荀:“……” 在食堂吃过简单的一餐,又在秋女士的催促下,两人在校门口打了辆车,直奔动车站点。 到了站点那就是数以万计的人头,稠人广众。 顺着人潮下楼,除了像他们这样“漂泊在外”的学子,另外还有社畜打工人、出门游玩的老爷老太…… 接踵比肩。 余岁边走边把要参加资本主义的聚餐之事,夸大其实地跟黎荀说了好一通,最后可怜巴巴地得出结论:“晚上不能跟你一块吃饭了。” 黎荀道“好”。 自动扶梯最后一节台阶隐没,黎荀提醒他又伸出手:“看脚下,下扶梯了。” “哦哦。”余岁把手递过去。 过了会儿,他突然温顺:“要不把你捎上,我们一块去吧。”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黎荀平静地掀眼皮:“怎么捎?” “套麻袋塞行李箱?” “可以吗?”余岁马上接道,“我记得家里有个大点的,28寸的。” 上下扫了两眼,余岁摸着下巴左右思忖:“还是32寸?” 检票A区域人满为患,最靠近机检口的位置更是熙来攘往。 正好旁边有人离开,位置空缺。 黎荀面无表情把人摁到座位上:“不可以。” 余岁十万个为什么似的,心里总有那么多问题,他正要问,就看见一位长相粗犷的大哥戴着墨镜,看他一眼,然后在对面的空位坐下。 “那位哥是刚当完群演回去吗?”余岁凑到黎荀耳畔,悄声说。 黎荀稍稍站过去两步,挡了些视线:“不觉得是黑吃黑富豪了?” 余岁:“谁家黑.道大哥出行的交通工具是动车啊?” “你幼儿园那会儿都有司机了。”余岁又翻老本。 黎荀:“?” 余岁表示自己掌握着很多黑料:“还弄哭同学。” 黎荀:“。” 真是挺大一口锅。 “没弄哭你就行。”黎荀拧开一瓶矿泉水。 余岁长长地“啊”一声,啜了口水,再递回去,脸皮厚厚地抬头:“那你要不弄哭我?” 黎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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