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却是长久的缄默。 处于同一空间的二人却只能听到各自微弱的呼吸声。 黎明源心中是有疑问的。 十多年,从小看着他俩长大,作为父亲,黎明源是知道的,这种情谊本身就已经难能可贵了,而不可置否的是,因为有余岁,黎荀确实改变了很多,方方面面。 但正是因为长久的相处,两人或许分不清,有关爱情和陪伴。 就像友人之间也存在嫉妒。 黎明源略微一迟疑,斟酌再三,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跟……崽崽,是怎么回事?”
第59章 黎荀颔首:“是您想的那样。” “我们在一起了。” 黎明源迎上黎荀坦然的目光,终于意识到什么。 他有些目瞪心骇,商人的敏锐,即使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但这话从黎荀口中说出,依旧令他震惊。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俨然没有退路,黎明源甚至在想,是不是单亲家庭的原因而让孩子缺少关爱,又或者是童年时期的不快,遭使创伤对其影响颇大。 可父子俩四目相对,黎明源却惊觉也许并不完全是。 是啊,他儿子从小到大都称得上优秀,他几乎很少操心,无论是学校还是生活……现在,对面站着的,也是一个有着成熟思维的成年人。 打火机“啪”地发出一声轻响,偌大的书房里,异常清晰。 窗户微翕,丝丝缕缕的烟雾顺着风飘向远方。 黎明源闭了闭眼睛,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或是其他,只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好了,毕竟在他们国家同婚政策还未通过,未来的很多年也许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难题。 对此,黎荀早已有准备,表示国内可以签意定,再不济国外也能领证。 结婚证不过就是一张纸,而不是束缚余岁的枷锁。 做父母的,无非就是希望孩子幸福快乐,其他重要吗? 黎明源稍稍叹了口气。 说来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坐下来,和儿子平心和气地聊天。 交流少得屈指可数。 “开弓没有回头箭。”黎明源说,“你秋姨他们什么态度?” 高中下半学期,余岁也和他商量过,如何在父母面前“优雅出柜”,答案就是必须上了大学之后再慢慢给双方父母灌输,不喜欢女生的思想。 顺风使舵,徐徐图之。 但他不知道的是,有人直爽的脾性,压根没办法瞒得了。 “不清楚。”黎荀老实回答,眸子里一片漠然,看着他爹。 黎明源:“……” 真会闷声干大事,把人儿子拐了,留他收拾烂摊子。 黎明源脑袋隐隐作痛,比连轴转出差更加头疼,想最后叮嘱人两句,蓦地听到一声巨响。 两人怔怔,视线碰撞的瞬间,黎荀率先变了脸色。 类似重物落地。 但更像是整个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 另一边,秋高霏和余远山也在头疼。 明明是让余岁好好反省,结果他倒好,真跑到外面夜不归宿,电话也不接一个。 余远山看妻子又气又急,温了杯红糖水,试探性温:“要不要去找找?”比如对面,那个所谓暗恋对象的家里。 这句余远山压在心里,明着捏捏秋高霏肩膀,安慰她。 “不用管,让他去,这小子还能去哪,肯定在黎荀那边呼呼睡大觉。”秋高霏气愤捶桌。 出柜的事情还没下文,余远山思忖了两下说:“崽崽他应该不是说着玩玩的。” 秋高霏一记眼刀撇过去。 “但我们肯定要杜绝这种关系,黎荀多好一个孩子,学业有成,品学兼优,一表人才,将来肯定大有作——” 秋高霏“啧”了声,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是说我们小岁配不上他?” 余远山诚惶诚恐:“……?” 他似乎没有这么说过吧? 此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余远山站在她身后,偏头看了眼桌上的来电显示,旋即皱了下眉,停下手里的动作,道:“小荀的电话。” 秋高霏也狐疑,但作为感性的女人,她现在不想接到关于他俩的任何一通电话。 看到黎荀的名字,她都要产生ptsd了! 于是最后还是余远山接了,挂断电话后,秋高霏问他说了什么,脸色这么差,总不能是私奔跑了吧? 余远山擦了一下额头莫须有的冷汗:“崽崽现在在医院。” 秋高霏站起身:“在医院?” “怎么好端端地上医院了?” 余远山点点头,停顿了一下,又说:“可能真是被打断腿了。” 秋高霏:“……” - 市医院三楼。 正逢假期,可医院里的人流量不减反增,似乎商量好了似的,都在同一时间段就诊。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余岁突然间昏倒,给两父子惊了一跳,几乎是第一时间开车送去了医院,一刻钟的路程硬生生缩成八分钟。 挂着盐水,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充斥在消毒水气味之中的余岁,发怔地盯着白晃晃的天花板,以及…… 旁边还有时不时问他现在几点的老爷爷。 “爷爷,我没带手机。”余岁第五次回答老爷爷说。 “哦哦,七点啊。”爷爷自顾自嘀咕,“七点的天就这么亮。” 余岁:“……” 黎荀拿着诊单付完费用,回来就看见余岁直愣愣盯着床边的扶手,于是他解释道:“床位不够,暂时先用临时的应付。” 余岁突地开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在手腕上系一条腕带?” 黎荀:“嗯?” “就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你生了什么病的腕带。” 余岁眼神多少带着点怨恨:“刚刚还有人问我是不是病人,家属的话不能躺在这里。” 黎荀:“……” 黎荀:“你不用戴。” “我觉得浅色可能更好看一点,比如粉色。”余岁兀自摸着下巴琢磨。 黎荀沉默了一息,给他科普:“……那是新生儿专属。” 余岁没觉得有什么不行,甚至弯弯眼笑说:“确实应该粉嫩嫩的。” 黎荀无奈。 这一边,余远山和秋高霏匆匆赶到,原本两人是波澜不惊,单纯认为这是余岁的把戏,然而电梯抵达三楼,只见一旁医护人员推着医疗器材匆匆掠过。 接着就有人开始八卦—— “现在的小年轻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这么不珍惜。” “还口口声声要跳楼,寻死觅活的,啧……” 秋高霏登时慌了神:“他们刚说什么?” 余远山先稳住她的情绪:“别着急,小年轻那么多,肯定不是单指一个人。” 谁料,这时候又有人感叹一句:“才刚十九岁,正是读大学的年纪啊……” 秋高霏:“???” 就差报身份证了! 两人这下惊慌又急切,寻到病房号后,颤抖着手问门口的医生还有没有救。 实习护士被人扯着衣袖,吓得后退两步,看她声泪俱下:“他还那么年轻……” 啊? 里面的患者不就是吃了颗布洛芬,结果引起不良反应胃疼吗? 护士:“?” 护士:“……只是肠胃炎而已,没有生命危险的……如果好好治疗的话?” 秋高霏一顿,面无表情抬头:“肠什么?” “肠胃炎……”实习护士弱弱开口。 秋高霏:“什么胃炎?” 余远山:“……” 秋高霏:“谁肠胃炎?” 随后,病房门被推开。 不愧是市医院,隔音效果真挺好。 外面无论多么吵闹,里面都能岁月静好,享受服务的享受服务,断手的断手,喂粥的喂粥…… ? 没手还是没脚? 吃东西还让别人喂,怎么没让他嚼两下再吐出来呢?这多好咽? 余远山拦住即将爆发的妻子,将门重新关上。 办了住院手续的黎明源回来,目睹一切:“……” 一分钟后。 余远山独自进病房,单人间很宽敞,光线也很好,阳光径直打在纯白的被单上,虽说全屋整洁素净,但房间整体是压抑的,毕竟没人喜欢住院。 如果无视躺着的人是余岁的话。 卧病在床的人脸上桀骜不驯,谁也不服,打着吊针还在玩游戏的样…… 完全没有病人的自觉。 “余叔。” 余远山颔首:“嗯。” 黎荀打了声招呼,便放下粥碗,自觉出去,给两人留了空间。 余远山走过去,余岁先前惨白的嘴唇已经逐渐有了血色,抛开正在输液的左手不谈,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精神。 他坐下,余岁分出神思瞟了一眼,却一言不发。 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余远山:“……” 差点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虚惊一场过后,余远山没好气地坐下:“怎么?一句话不说,你这是不认你爸了?” “我现在是离家出走的状态。”余岁说得冠冕堂皇。 余远山:“?”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被赶出家门的吧? 手机发出“人物已死亡”的音效,余岁玩腻了,这下能好好说话了。 “你老婆呢?”余岁问。 “……” 好好说话?不存在的。 余远山气笑:“被气走了。” 余岁了然于心,扬扬眉毛:“肯定不是我气的。” “虽然不得不承认,我脾气是有点差。”余岁说,“所以有人包容我稀烂的缺点,那不就相当于天使降临?” 护士在这个时候进来换吊瓶。 余岁耸肩:“黑衣天使也是天使。” 余远山:“……” 白衣天使说还有最后一瓶就走了。 “所以,我昨天说的,不是推辞你们的借口,也不是头昏脑热。” 余岁眸光明亮:“我是认真的,爸。” 余远山楞了一下。 他了解自家儿子,就像初二那年莫名其妙的酒后乱言,却收了所有的漫画书,开始认真学习,一年时间足以逆袭。 也像高三报名美术训练营,送换洗衣物过去的时候,满脸都是碳灰,裤脚边还有干涸的颜料,整个人花猫似的,眼睛里却是神采奕奕。 一时间,一切都变得清晰,余远山心里有数。 “你……” 正要开口,只见余岁幽幽望着他爸,幽幽开口:“爸,你不帮我的话,我就告诉妈你的私房钱都藏在酒瓶里。” 嚯,学会威胁人了。 余远山吹胡子瞪眼:“你别胡说!我明明藏在副驾驶脚垫下面还有你妈买来吃灰的美容仪里!” 都没停顿。 看来记得很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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