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是小桉!这里没有那些人了,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真的没事了,妈,你看看我,我是你儿子啊!” 听到这句话,周曼香这才缓缓从恐惧中回到现实里,双手一点点放下来,溢满泪水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这张满是心疼和担忧的脸,有一瞬间脑子变得空白。 她屏住了呼吸,有些惊魂未定,伤痕累累的手颤抖地指着他,低声问道: “你是……小桉?” 简桉见她变成这样,开始责怪自己没有及时让母亲醒悟不碰赌博,才会造成现在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和伤害。 他悄悄侧头抹了下眼角,极力表现出一副喜悦的样子,但声音还是不免哽咽: “对,妈,是我,小桉,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你不要再乱动乱跑了……” 话音刚落,周曼香五官忽地扭曲了起来,脸上刚平缓下来的情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瞬间变得暴怒,随后毫不犹豫地抬起一条腿狠狠踹向青年的腹部! 简桉整个人沉浸在对她的关心里,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上,腹部刹那间一阵绞痛。 这一脚,踢得他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疼得他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好半天没能缓过来。 见状,季松亭脸色一变,立马疾步走进来,蹲下去扶起他,声音竟然染上了一丝关切和焦急:“你没事吧?” 但对方似乎并不愿意被他触碰到身体,下意识抽回了那只被握住的手,一句话没说,只是强撑着摇了摇头。 季松亭眸光沉了下去,有着片刻的失神和不悦,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后垂在身侧。 简桉一瘸一拐地站着,想要直起后背,却因为刚才猛烈的一脚而导致还未痊愈的伤口再次裂开,腰也跟着弯了弯。 他疼得冷汗涔涔,但还是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妈……你……?”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那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双眉因痛苦紧紧皱着,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磕破头替母亲求来活路,结果得到的却是当众一脚。 简桉嘴角微微抽搐着,说不出一句话,眼里本就噙着泪水,眼皮子轻轻阖上又睁开时,便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疲惫,就算给他所有曾经渴望得到的东西,甚至是全世界,都始终无法再激起心中半点涟漪。 他想,他似乎真的心灰意冷了。 那往死里踹去的一脚,彻底将他原先想带着周曼香一起前往江南的念头踹得烟消云散,他只恨自己不够狠心,如果能够再狠心点,也许就没有现在这么痛苦。 周曼香从床上坐起来,整张脸因为愤怒和屈辱显得狰狞可怖,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将人吞噬殆尽。 她先是抬手摸了摸被包扎的脸颊和缺失的门牙,手臂都是颤抖的,眼睛里的情绪突然变得惊恐和难以置信。 简桉想走上前去安抚对方,又怕刺激到她,迟迟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尽力让声音听起来柔和平静: “妈,你别这样,牙齿……医生说可以戴牙套,不会有影响的。” 下一秒,周曼香突然抬手狠狠地抓了自己的头发几下,似是泄恨般的用力,然后又重重砸着身旁的枕头,那一个接着一个的拳印清晰的印刻在枕头上。 “妈,你干什么啊……?” 简桉刚走过去想要阻止她,却被她毫不留情地用力推开了,随后死死地瞪着眼前的青年,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滚开啊!看我变成现在这样你是不是解气了?是不是特别开心?开心到晚上睡不着了是吗?你是什么狗东西?你配吗?!你也配看我笑话?赶紧去死啊!!” 听到那些话,简桉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起来,疼得快要窒息。 他捂住胸口,望着眼前发狂的女人,一时间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如果换作平时周曼香这么骂他,羞辱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心痛,他的付出真的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季松亭似是看出了他的心酸,站在他身后,神色挑剔地微微蹙着眉头,但漠然的眸中却隐约含着一抹深沉。 眼前那个孑然的身影,忽然间仿佛透露出几分众叛亲离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简桉呆愣地站在那里,样子无措而又落寞,他第一次居然没有觉得畅快和讽刺,莫名滋生出另一种感情,似是怜惜,又带着点同情。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抱住那人,安慰那人,可是脚步却像是灌了铅般,根本挪动不了丝毫…… 脑海里无端冒出这种想法,季松亭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他很少对一个人产生这种情绪,但现在竟会去心疼那个害死自己母亲的贱人?实在荒谬! 简桉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手臂微微动了动,却没能伸过去安抚女人,只是疯狂地摇着头,身心俱疲,嘴里念道: “妈……我真的没有这么想,我很担心你,做为儿子……我怎么会看自己母亲的笑话,这算什么……?” “你就是有!我不是你妈!” 周曼香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紧接着拿过枕头猛地砸到他身上,大声指责道: “你当时一定就在场外看着我被那些人欺辱!然后不来救我是不是?!看着他们骑在我身上……朝我脸上吐口水,绑我的双手,把脚趾头伸进我嘴里……!”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嘶哑,牙齿都快要咬碎了,最后几乎哭出声来。 只要一想到前面犹如噩梦般的遭遇,她浑身就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会被那些人这么欺凌到头上! 简桉听她撕心裂肺地说着自己亲眼所见的场景,心里更加不好受,更加自责,身子骤然间僵硬住,像是被雷劈中般。 下一秒,他早已麻木不仁的双腿又一次跪倒在病床前,伸手握住周曼香,手指却颤抖着,无法抑制内心的愧疚,说: “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已经尽力在救你了,可是我没用,我一点用也没有,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求着别人救你,我见你被他们那样对待……” 说到这里,简桉喉咙哽住,一瞬间变得难以启齿,怕激起母亲的痛处,醒了醒鼻子,低下头,泣不成声地开口: “妈,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样的无能,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在意的人或东西永远也无法护住,他怨季松亭,同时也恨自己。 周曼香听着那些撕心裂肺的歉意,却一点也没觉得好受,反而更加来气,嫌恶地抽回手,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大吼道: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说完,她转头看着桌上的物品,像是在寻找可以发泄情绪的东西,随后拿过一个玻璃水杯,抬起来就要砸到青年头上! 简桉内心也无法原谅自己没有及时救下她,就这么怔愣愣地跪着,眼睛紧紧闭上,任由她手里的东西砸过来。 如果这样能让母亲解气一点,砸下脑袋算什么?或许砸死了,也挺好…… 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天了。 随着耳边响起一个玻璃杯砸到骨头发出的清脆响声,而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眼睛前面似乎挡住了什么东西。 简桉缓缓睁开双眼,却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在自己的额头前,硬生生被玻璃水杯砸中,瞬间泛起了一片通红。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睛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
第72章 该笑话的是你们少爷 简桉没料到他会突然间替自己挡住,而且还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不由得怔住,再怎么去回想,都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多余又陌生,没有感动可言。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季松亭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毕竟……那人可不会顾他的死活。 就像在地下赌场里的时候,季松亭让他当众难堪,跪地磕头,还用他母亲的性命要挟他,要以婚姻的名义囚禁他,哪一点都看不出来能替自己挡住伤害的程度。 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他简桉再也不会相信了,也不会有任何一点心软。 周曼香眼见自己砸错了人,慌慌张张将玻璃杯扔到一旁,不敢招惹面前这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只得哆哆嗦嗦地缩在床角。 她死死抱着双膝,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对方的脸色,刚才的嚣张跋扈和怒火刹那间消了一半,声音里满是忐忑和紧张: “我不是故意的……!是……是你自己过来挡的!都是那个死贱人活该,活该被砸!季总……你你你干嘛理他!”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 季松亭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视线微微向下瞥了一眼手背上通红的地方,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眸里泛着冷冽的光泽。 周曼香被这个眼神吓得大气不敢出,现在连偷偷看一眼他的胆量也没了。 这不能怪她,她要教训的是简桉,谁让季松亭多管闲事,非得上来挡一下! 小王看着自家总裁被水杯砸到,慌忙跑上来问道:“季总!你没事吧?” 说着,他又看向病床上疯疯癫癫的女人,怒斥道:“要不是我们季总和简先生在那群人手里把你救下来,你现在早就死了!居然还敢在这里叫嚣?!” 头一回被一个开车载人的司机教训到头上,周曼香哪受得了这气,有好几次想开口骂回去,但又碍于季松亭这个不能惹的人物在这里,只好忍气吞声地干瞪眼。 “你妈没事了,现在跟我回季家。” 说完,季松亭把地上一动不动的青年拽了起来,拉着往病房门口走去。 简桉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做无用的反抗,如同没有灵魂,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心头,声音低落地问道:“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把我关起来了吗?” 对方冷哼了一声,像个胜利者一样宣誓自己的主权,一字一顿道:“除了季家,你能去哪?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我们没有离婚,沈云珩敢要你吗?” 闻言,简桉黯然失色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些许波澜,却只是不言不语地走着,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这辈子都无法离开季家,永远也去不了魂牵梦萦的江南,和曾经热恋追求的艺术梦擦肩而过。 看似仅仅只是被禁锢在房子里失去自由,但往后的每一天里,都会过得生不如死,不仅会被病痛折磨,也会承受着精神和心灵上的痛苦,左右都是噩梦。 他不想这样……他真的害怕…… 可季松亭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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