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柏延短暂对视的几秒钟,陆意洲弄清了由来。 【你把他安慰好了?】 陆意洲疑惑地挑了挑眉。 【嗯。】 柏延轻轻颔首。 【难怪他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心态不错。】 陆意洲肩上压着一条擦汗巾,他双手抱臂,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你怎么样?”柏延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陆意洲渴得厉害,他仰头喝了几大口,喉结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他垂眼看着柏延,眼底亮亮的。 “你猜呢?” 哪来的开屏雄孔雀。 柏延不买他的账,指着宋一宁说:“我猜你待会儿要被小葫芦包拉去做陪练了。” 陆意洲抖了抖嘴角,下一秒,宋一宁向他发起“憧憬星星眼”攻击。 “……” 晚上的全运村灯火通明。 张清驰和王飒的女双同样打进了半决赛,女单的进度迟一些,目前才到第六轮。 吃饭的时候,柏延被张清驰问起宋一宁的情况,由于他沉默的时间过长,张清驰已经猜到了他结果并不乐观。 “他人呢?” 柏延:“这会儿还在训练场。” 张清驰“哦”了一声,埋头吃饭。王飒察觉到她兴致不高,侧头逗了她几句,顺着话题问道:“陆哥也不来吃饭啊?” “他给一宁当陪练去了。” 宋一宁的地步点在模仿陆润霖的打法上,虽然后期改变了风格,他的招式里仍然残存着一丝前辈的余韵。陆意洲在帮他纠正,或者说,帮他做进一步的提炼。 “欸,算算时间也快过年了。” 跟张清驰在一起久了,王飒被她同化许多,说话前下意识地弯弯眼睛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之一,活脱脱第二个张清驰了。 柏延挺乐意看到她这一面的。 他吃完餐盘剩下的几颗蔬菜,说道:“到时候队里放假,你们有打算吗?” “从前都是回乡的。” 王飒腼腆地笑了笑,说:“和家人一起,买一大袋子的烟花,在除夕那天找个地方炸了,再然后大吃一顿、守岁、领红包。” 一说到与玩乐沾点边的,张清驰的精气神速速回归,她抽走王飒手中的筷子放置一旁,握着她的双手,表情虔诚:“我——” “我可以申请加入你的回乡队伍吗?” 王飒无奈道:“住宿环境很差哦……” “我不介意,”张清驰激动道,“只要你让我炸两大袋烟花,我愿意为你睡大街!” 尽管张清驰不下百次地做出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柏延每次见了,都会忍俊不禁。 说起来,他在原来那个世界是不过春节的,就他一个人,没多大意义。 不过今年应该有所不同了。 柏延打包了一份晚餐,走到训练场馆门口的时候,陆意洲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一宁还在练吗?” “你说小祖宗啊,”陆意洲被宋一宁折磨得不轻,连带着昵称也换了,“他嫌练度不够,又加了半小时。” 路上时不时会碰见几名同行的运动员或者媒体人,柏延没跟陆意洲挨太近。走到没人的地方了,陆意洲一下子贴了过来,压着声音问:“怎么不问问我呢?” 他拎着晚餐手提袋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拨动着柏延背包上垂下来的短带:“好吧,我没有很累,也没有很辛苦,你别问我了。” 陆意洲太喜欢说反话,柏延心想。 这哪里是不许他问的意思呢?明明是在暗示他,告诉他不仅要问,还要连接不断地问,问到人满意才好。 柏延笑着摇摇头,幼稚。 无可奈何之下,他最后说了很多句陆意洲爱听的话。 夜间柏延站在洗漱间里刷牙,他看着陆意洲进进出出好几次,似乎有话要讲,于是他漱净嘴巴里的牙膏沫,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我在想春节的事情。” 陆意洲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搁在柏延肩窝:“原本得回本家过年,今年不想去了。” 柏延口腔里充盈着清凉的薄荷味,他转头挨着陆意洲的唇角吻了吻,道:“为什么不去?” “因为很无聊。” 陆意洲:“每天见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有时候碰见没礼貌的小辈受气了只能自己憋着。” “这么隐忍啊?” 柏延试着联想了一下,最后发现他完全无法想象陆意洲受气的样子。他想起尹随山之前的朋友圈,说道:“隐忍是你们尹家人的祖训吗?” 陆意洲:“听谁说的?我们祖训才不是这个。” 柏延微微惊讶:“尹家真有这玩意啊?” “当然,”陆意洲坦然道,“但我们祖训不多,就四个字。” “精忠报国?遵纪守法?” 柏延想得天花乱坠。 陆意洲摇摇头,揭晓谜底:“尹家祖训是——” “做个好人。” 柏延:“……” 这就是豪门世家,平成顶流吗?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男单半决赛和决赛将在明日举行,睡前,柏延的单人床上多了一个手脚比他长出一截的“大型抱枕”。 1/4决赛,他淘汰掉了鹿阳的种子选手李煦,陆意洲赢了刘锐的队友鹿决明,而他有段时间没关注的喻淮息也挺进了八强名单。 柏延分析明日的对战策略,须臾,他耳畔吹来一股温热的风。屋里没开窗,帘子全拉上了,柏延眼皮下的瞳仁动了动。 “柏延。” “嗯?” 陆意洲:“过年的时候我们去看看青姨吧,要是有空,再叫上章教、朱教,还有黄一楠他们,去燕大新开的一家餐馆吃个年夜饭?” “你全计划好了吗?”柏延说道。 “没呢,”陆意洲搂着他的腰身,往柏延脸上蹭了蹭,“怕你不高兴,没和全部人说这事。” 他轻轻地问:“所以你……反感吗?” “我为什么要反感呢?”柏延不理解,“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的活动,一大桌子节假日在一块吃饭、团建、私人影院,这些是我没体验过的东西。” 柏延疲惫地叹了口气,上半身缩在陆意洲胸口,额头抵着他练得软韧的胸肌:“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和一群人聚在一块吃饭到底是什么感觉?” “热闹,”陆意洲道,“除了这个,图不了其他东西了。” 陆意洲的心跳声每一下都很用力,像远古的钟声,厚重而悠长,柏延静静听了一会儿,以为陆意洲早就睡了,不料他翻身的时候,腰侧被陆意洲压了一下,又回到原位。 “平成下雪吗?” 柏延喜欢雪,在他穿来之前,他每逢假期就要到一个正下雪的地方小住几天,也不出门,仅仅是坐在大庭院里看落雪罢了。 “薄薄一层,”陆意洲比划两下,说,“下不了多久雪就会停。”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下很大的雪。” 柏延:“哪里?” 陆意洲报了一个地名。
第46章 柏延曾在某个专放纪录片的频道听过他说的地方, 地域辽阔,昼夜温差极大,景色美不胜收。 却也因为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鲜少被人提及,网络上但凡有人提及,必定会在标题里加上“冷门”二字。 他很好奇陆意洲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 “我妈就在那儿。” 陆意洲的声音很轻,像片羽毛在他心上刮了一道。 尹家有一座墓园,处在平成的边界, 挨着山林和一个小湖。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多少有点迷信, 依赖风水之说, 死后也要求一个安稳的地方寄托肉身。 但尹凝却是唯一的叛逆者。 陆意洲说,他妈是一个很草率的人,无所谓什么风水不风水,她的安身之所甚至是临死前抓阄抓的。 “她写了封遗书放在青姨那里, 过了几年, 青姨才肯拿出来。” 柏延静静地听着,陆意洲的三言两语好似一支画笔, 轻而易举地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潇洒恣意的形象。 陆意洲几乎没怎么跟他谈过尹凝, 今天却收不住地说了很多。 “或许是病得没力气了吧,那封遗书没多少字,”陆意洲敛着眼眸, “第一个是交代青姨, 不能让尹家以及陆章带走她的骨灰;第二个是让青姨好好活着,少抽烟、少喝酒。” 柏延:“青姨抽烟太凶。” “她戒不掉,”陆意洲复杂地笑了一声, 既在说烟,也在说人,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戒掉。” 得到的东西,可能不再喜欢,可能转手丢弃。 但失去的,能让人刻骨铭心地记一辈子。 尹凝对于尹青青来说,正是后者。 陆意洲呼吸匀长,道:“最后一个,我妈在遗书里说,她祝我健康、快乐、自由。” “没有了吗?”柏延问道。 “没有了。” 在尹凝的遗书里,陆意洲这个亲生儿子反而排在了末尾,连对他说的话也是整封信中最少的,可柏延不觉得尹凝不爱陆意洲。 那句祝福语,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一位母亲的遗憾和期许。 “柏延。” “嗯?” 陆意洲的指尖勾着他的发梢,绕着弯地转了几圈,他迟疑道:“你……想见我妈吗?” 柏延的手机就在枕边,他输入陆意洲提到的地名,指着搜索结果第一条的那张雪景图片,下颚微抬:“去这里?” 他摁住锁屏键,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平成再次下雪的时候,我陪你看看阿姨。” 一个轻柔的吻回应了柏延的话。 男单和女双的决赛在同一天进行,决赛的前一天,柏延赢了一名来自广通的选手,而刘锐在1/2决赛中险胜陆意洲,与柏延争夺最后的全运会冠军奖牌。 “又见面了。” 刘锐和李煦在某一方面很像,他们都爱赛前拉着对手闲聊,哪怕被裁判出示黄牌警告也无所畏惧。 这天到场的媒体人翻了几番,显然是冲着即将诞生的冠军来的。柏延拉伸着大腿,于一众高举相机的人群中找到了他哥。 柏庭一身正装,脖子上打了条深蓝色的领带,还“装模作样”地戴了副金边的平光镜,柏延想朝他哥打个招呼,余光却扫到门神般立在柏庭身侧的男人。 他不爽地皱着眉,尹随山竟然也跟来了。 “你看什么呢?”刘锐好奇道。 柏延:“没什么,看到个晦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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