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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落后的晏家多靠抚恤金与父亲生前的好友照拂度过难关。市政府那边送来的补贴不少，日子不紧不实，还能过得去。多年过去，晏擎霄没能被噩耗磨练出抱负，反而生出些没用的自尊来。 李梓寒他爸靠制药厂发家，赶上了好政策的顺风车，开出了条产业链。在高中的时候，就带着有中文系教授职称的宋碧丹女士移居香港。李梓寒以在本地参加高考的名义，仍留在定阳市的白桦小院，同晏擎霄毕了业。 08年高考过后的盛夏，制药大牛李广陵先生携模范娇妻宋碧丹女士向儿子坦白名存实亡的婚姻，欲以择日离婚。然而李梓寒正随阿俨陷入热恋，面对此等大事心境尚可，还顺道和父母出了柜。李家绝后的事实让风度翩翩的李广陵先生第一次对爱子动了家法，李梓寒饿着在祖父灵位前跪了两天，轰轰烈烈的家庭拉锯战就此拉开。 暑假余额清零，儿子和父母之间仍然没有想出个互相和解的法子。 李广陵上私人飞机前还斥责了李梓寒一番，放狠话说他一天没想清楚一天别回香港。李梓寒却只是平静地祝福父母在香港生活愉快，并说香港非我故乡，也许此生都要错过香港了。 就因为这事，李家父子快一年都没见过面。毕竟就一个儿子，宋碧丹女士到底舍不得，时不时来定阳，一来肯定是带两三车补品球鞋衣服给李梓寒，走时还会在枕头底下塞张卡。 李梓寒坦然接纳宋碧丹女士表达给他的母爱，却再不透露私生活。有次接到母亲手机上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随手翻了下通话记录，但从没在宋碧丹女士面前提过话头。父母各自有生活，却因为自己的性向特殊，选择彼此包容，拉扯破碎的婚姻。 若不是晏擎霄在琼瑶山庄听过李梓寒说过几句梦话，他真要当这没心没肺的人不在乎。 “妈妈，别走……”几乎是满脸泪痕了，嘴唇微微抿动，“别丢下我一个人。” 李家的环境，父母对李梓寒不可谓不好，只是那些不称职的关爱流到李梓寒心里，冰凉凉的。 晏擎霄最知道李梓寒有多缺爱，因此能明白阿俨的出现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拒绝多余亲情的底气。 这也是李梓寒出柜后搬走白桦小院的原因。琼瑶山庄没有谁离开的背影，只有李梓寒一个人生活的轨迹，自2008年到2009年。 因为风景看透的爱情没能细水长流，半途夭折了。 这一夭折，对李梓寒的打击是双重的。 阿俨在深秋没开始时，就独自回了日本。 他们分手那天，李梓寒裹着睡衣，闷在洒着冰水的浴室里，无声无息地从白天坐在晚上。直到夜里水位漫过了脖子，晏擎霄才从另一间房间出来，捞起李梓寒，说了一夜的疯话。 如果李梓寒理他，听到这些话的反应，应该是直接和他打一架。可李梓寒烧昏了头，将晏擎霄错认成了阿俨。他流了满脸的泪，嘴唇发白，扯着晏擎霄的衣角，颤抖着冰冷的身体，发狠地质问道：“我教了你那么多句中文，为什么你只懂了这一句？！” 晏擎霄还没想好该不该装成阿俨骗骗他，却又听李梓寒伤心欲绝说：“你甚至不肯陪我看一场，定阳二十年来第一场雪……” 晏擎霄沉默了。没再做多余的动作，抱起李梓寒进卧室，叫了120。 李梓寒病好后，时间的浪潮以某种事物发展的规律往前推，晏擎霄却自始至终没问过他们分手的原因，以及阿俨懂的是哪句话。 因为晏擎霄只想等李梓寒自己开口说。 这一天没等太久，在李梓寒和第三个男朋友分手后，李梓寒轻描淡写提了一句话，然后醉酒后重复了一晚上。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晏擎霄如遭雷击。 短短二十字，说是阿俨在诛李梓寒的心也不为过。 获得李梓寒的青睐，对流浪中国的阿俨来说，是场离开就能忘的艳遇。即使阿俨曾不要命，把卷进车盘底下的李梓寒救出；即使阿俨曾一见钟情，从故事开始就许给了李梓寒一纸很好实现的未来。可这些，在他想要离开中国的时候，就可以瞬间幻作泡影。 阿俨从没想过，李梓寒接下来怎么独自走向他们一早规划的，很好实现的未来。 久而久之，晏擎霄可疑地发现李梓寒竟然开始怕孤单。这距离阿俨回日本，时间还不到一年。李梓寒身边已经从不缺热闹，游走着形形色色的人。 晏擎霄没法忍受这样半死不活的李梓寒，累积的坏情绪，突然在在某次惹火了李梓寒。 他说了句狠话。没立场，也没到时机，很不计后果。 仅仅是看着李梓寒对着手机若无其事和男人调情，他莫名就抽风似的，摔了碗和李梓寒吵：“你还有心吗？还是渣够了，已经能做到把心肝切割成同等的切片分送给你的每个情人。” 那话很伤人，嘲讽的口气已经脱离了好友的范畴。这一个多学期来两人吵过太多次架，晏擎霄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和好的，只记得当时的心境，他是真想就这样和李梓寒玩完了。 时过境迁，现在不一样了。晏擎霄看着李梓寒身后的那颗五颜六色的脑袋没有说话，流里流气的唇钉没有说话，只是问：“新欢？” 李梓寒拉上装课本的跨包，一脸你什么眼光的表情，“乱说什么？” 晏擎霄怂怂肩走了。 得，暂时是个没名分的。 晏擎霄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和李梓寒的差距还真的挺大的。且不论经济实力和文化教养，光李梓寒换伴侣的速度，就是他一辈子也不能及的。 周五放上完最后一节微积分，晏擎霄收拾了点东西，去接晏兰珠回家。 只是路上堵车，公交车到站后，晏兰珠学校早就放学了。 打电话回家，座机却无人接听。 晏擎霄转头打给了李梓寒，等电话通的时候，捏着手里的简行包，眼底翻涌着烦躁，面色很不好看。 “兰珠在我这儿。”电话一接通，李梓寒简单明了扼住了要点。 晏擎霄眸子里的东西沉下来，轻声问：“怎么今天去接她了？还没和我说……” “顺道去那边图书馆还书，就把兰珠接走了，忘了和你说，着急了吧。” “不会。”晏擎霄好脾气地说。 “那你现在来我家？” “嗯，”晏擎霄换了只手拿手机，一边往公交车站走，一边问：“半小时左右能到，要不要给你带什么？” 李梓寒犹豫了一会儿，答：“不用，你到门口了和我打电话，今天物业那边有人守。” “今天不饿？下课去吃东西了吧。” “带兰珠吃了牛肉粉回来的。”李梓寒听那边快要挂电话，又想起来加了句：“给我带盒樱桃吧，想吃了。” 晏擎霄笑着说：“好。” 接走晏兰珠后，小丫头片子一路蔫着，晏擎霄还故意问她是不是成绩没考好，结果今天晏兰珠的交流欲望约等于零。 直到回到家，晏兰珠才鬼鬼祟祟地把晏擎霄拉到卫生间说：“哥，今天寒哥哥不是一个人来接我的，他旁边还有个人，就是那天敲诈勒索我们那群人的老大，他还亲了寒哥哥。但吃牛肉粉是他付钱的，现在是怎么回事啊这？” 晏擎霄也想问算怎么回事。但这显然不是一个拥有美少女公主梦的小孩子该操心的事，于是他捏着晏兰珠的脸开玩笑似的回答：“”估计是你寒哥哥为了你的安全，做免收保护费的事去了。 李梓寒今天明显就没有解释身边多出的那个人的意思，晏擎霄也懒得问。 2021-02-11 22:01:43
第八章 只是没想到单独见面的场合来的那么快。 “自我介绍一下，孟野。” 唇钉男人握着晏擎霄送啤酒的手，拦住人坐下后，用牙齿咬下了瓶盖，连吹了三瓶，再和晏擎霄道歉。 “那天吓到你妹妹了，对不起，但我们没有敲诈勒索小女孩的习惯。那天针对的，本来就是你妹妹身边的，那个看起来很需要人保护的男孩子。” 晏擎霄扫了眼他卸掉的唇钉，拿起瓶酒喝了口才说：“他不喜欢看起来太混的，因为自己其实是个乖小孩。” 孟野摸了下唇钉，努力出露出个和善的笑容，稍微挽救了些他流里流气的形象。晏擎霄放下酒，坐到了孟野旁边，孟野喜不自胜，马上和晏擎霄称兄道弟起来。 介绍了自己的正当职业，其实是LOL某糊咖战队在役替补。一家老小就他一人，吃穿不愁，就缺个伴儿。 没一会儿和晏擎霄交待了来意，开了好几瓶好酒，晏擎霄和他说了一晚上李梓寒。 关于李梓寒的习惯，小到厕纸的折叠法，大到胃溃疡贪不得凉和油腻。 然而有晏擎霄做军师，孟野追人追得仍是不顺利，李梓寒在大二开学半个月后才答应他。 不错，这次消停的够久。晏擎霄看着前面蹲下给李梓寒系鞋带的孟野，心里很是欣慰。 2009年，9月。宜湖理工大学国家奖学金的角逐拉开了序幕。 晏擎霄对李梓寒获奖已不抱希望，只希望他最后那天别输的太惨。大一整个学年，晏擎霄一直对李梓寒的状态悬着颗心。夏天开始之时，担心李梓寒对感情投入太多，失了自己。深秋来临之前，忧虑李梓寒对世界不够热爱，失了自己。感情带来的疤，唯时间是良药，总的来说，整个大一学年，李梓寒都在失魂落魄。 试问失魂落魄的人，能做出什么好成绩？何况是化学系这种催心肝的专业，能在这样不在状态下不挂科都是侥幸。 晏擎霄早做好了安慰李梓寒的准备。然而成绩公示那天，他没机会张嘴，喜报上那个绩点4.67的牲口，就叫李梓寒。 晏擎霄打电话和李梓寒确定，李梓寒很装逼地回了句：“怎么？我不行？” 晏擎霄哈哈大笑，说：“怎么不行！李梓寒最行！” 挂掉电话，晏擎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之前秦明虎那句戳脊梁骨的话，以及李梓寒不假思索的那句：“让他去死。” 要探究为什么把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联系到一起，晏擎霄能说服自己的，就只有，这两句话的口气太像了。 都是漫不经心又无法宣之于口的，十分之二三嘲讽。 然而李梓寒的性子，从来是嘴上一分，心里四五分。 这一换算，晏擎霄捏着手机叹了口气。 表彰大会办得很大，全校师生都坐在了操场上。李梓寒为表彰大会奔波了两个下午，上台领奖时照例白衬衫，深蓝牛仔裤。晏擎霄耳边窜过班上人对化学系系花李梓寒的讨论，心里骄傲得像那8000块奖金是自己的。 容貌，智商，德行，李梓寒皆为上品。晏擎霄听腻了这些评价，期盼别人发现李梓寒私下里的那面，又很得意只有自己完整地见过李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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