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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是否祈祷

时间:2023-08-16 03:00:13  状态:完结  作者:陆辞宗

  他对所有事情都不关心了,所有人和感情都像狗屎一样。哪怕他后来选修了那个老师的油画课,发现他跟唐父真的很像,但这种感觉仍然像狗屎一样。

  所有人的人生都是狗屎。

  “我想,没有什么会更糟了,只要不会更糟,路就是在往上走。”

  唐颂大四那年拍了一部微电影,沈光霁不喜欢那个题材,因为剧中的主角复制了他的人生,但他很努力地活了,唐颂却说这是《爱与死》,说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跟死有关,连同爱也是。

  沈光霁不太能理解,他既不想爱,也不想死。可他看出了唐颂并不想活,浴室的水一直没关。他原本站在门外,后来转身走了。

  唐颂在医院里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沈光霁也是。他想,他差点又成为杀人犯了,可能这也是基因里带来的,他注定永远都做不了好人,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而唐颂说:这样我就有爱了。

  沈光霁说:我并不爱你。

  唐颂说:但你不会这样告诉他们。

  所以在他人看来,唐颂将永远拥有爱。

  沈光霁还是不能理解,他也并不尝试理解,连一句值不值得都不想问,满脑子想的都是:我也可以出国留学了。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匍匐在下水道靠吃死老鼠存活下来的人突然捡到了一大块金子,疯了才会去在乎失主是谁。

  这次他终于没有跟唐颂在同一所学校。唐颂常来找他,但他没有时间跟唐颂多说话,他的课余时间被兼职塞满。

  最初并不顺利,他对自己的口语不自信,总是不敢开口说话。但他也和每一个刚处在二十二三岁的人一样,人生明明刚开始,却觉得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好像不立即有一番作为就会瞬间老去。他不想白白度过这好不容易借来的一生,于是他开始不停给自己心理暗示:这是一个陌生的国度,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几年后我会离开这里,没有任何人会记住我,别怕,别怕,向上走。

  向上走,向上走。

  每一次坚持不下去,他都这样想:所有糟糕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了,向上走一定有出路。尽管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又或者逃避什么。也许是想甩开原有的自己,那个说不好普通话、披着晒黑的粗糙皮肤、穿着唐颂的衣服也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他讨厌的自己,不想回到那样的人生里去。

  唐父唐母只给沈光霁提供过物质需求,没有像时常陪唐颂聊天那样跟他说话,很多做人的基本道理,沈光霁都不懂,他只好又像失败过的从前那样,每天都细心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学他们如何为人处世。

  有一次唐颂过来找他,发现他竟然尝试在多人谈话时加入,甚至主动参与社交活动,忍不住问:你就那么喜欢这个世界吗?好像不顾一切要抓住那种活着的感觉。

  他想,死了也无所谓的人当然不会懂了,没有人知道他多想活下去、多想被人正视,多渴望被人偶然提起时全是正面言论,再也不要像以前一样。

  然而跟人频繁交流是一件极度消耗的事情,至少对于沈光霁来说是这样的,他每一天回到家都精神疲惫,不知道借助哪种方式补充精力,只好在第二天清醒时继续逞强。

  向上走。

  快成为一句咒语。

  “小远,我想我从一开始就明白你。”

  有很长一段时间,沈光霁都在观察身边人的性格喜好,他从前并不擅长这件事,但为了说他们爱听的话,强迫自己慢慢擅长。一开始很不习惯,习惯以后觉得虚伪,觉得虚伪却仍然会做以后,就说明已经习惯。

  徐远川经历的,他大多都经历过,所以后来在徐远川说一些话的时候他都表现得很容易接受,因为徐远川还在逐渐适应的阶段,哪些话属于心口不一,一眼就能识破。他想,这些话说完,徐远川大概也会在心里厌恶自己,而厌恶也要说,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这种目的通常是与人亲近。他们都一样。

  沈光霁在国外时也常去兼职,做过家教、做过收银员、穿过厚重的玩偶服,做过一切能做的。他们都从十岁开始生活在别人的家、都把心里话寄托于手中的画笔、都曾经被其他学生恶意对待。

  他无数次和徐远川的人生短暂重叠,他希望他们是“一样”的。

  然而事实上他们又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徐远川很勇敢,又或者说,他似乎做任何事都没有顾虑,这让沈光霁感到心慌,一度想要毁掉,恨不得只能看到他哭、看到他软弱,最好把他养成玻璃器皿里的金鱼,活动范围只限于沈光霁的掌心,一旦离开就要窒息而死。

  可徐远川知道沈光霁在想什么,他说:我不带你走,你把我关进来。

  被困进水里的明明是徐远川,沈光霁却觉得窒息的是自己。

  沈光霁身上有数不清的疤,他很希望这些伤全部都是父亲造成的,那样它们就会日渐淡去,他也能做一个更纯粹的受害者,而不是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可实际上除去脑后和背上那两道他看不见的疤,所有留下的伤痕都来源于自己。有时是控制不住情绪,让人感到为难,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他想要提醒自己别做错,又有时只是单纯的“赎罪”方式。

  这么多年来,他学会了示好,却始终学不会道歉,也许是因为妈妈去世时把他所有没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后来那些咽下去的话就永无天日。而徐远川根本不需要向谁道歉,他走不出去,也不能把徐远川关进来。就好像在谁也确定不了的某一天,他变成了那条金鱼,徐远川却没有手捧着玻璃器皿。

  没有人困住他,但他就是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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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第65章

  徐远川从沙发上起来,有些麻木地揉了揉眼睛,没回头,拿着手机往楼下走。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到处都暖洋洋的,适合一切能用笑容表现的好情绪,而徐远川心不在焉,临到一楼时一脚踩空,整个人突然失重,摔倒在楼梯下。

  他一声不吭,撑着地面爬起来,坐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已经能听见沈光霁急促跑来的脚步声了,但他似乎回不过神,觉得掌心那道早就愈合的疤好疼。他心神不宁,摔倒连条件反射的动作都没有,掌心根本没有接触到地面,但他只觉得这道疤在疼。

  “小远。”沈光霁跑下楼梯,坐在徐远川身边,握起他的手看,没有发现受伤,但仍然放不下心来,脸上的紧张显而易见,“怎么了?”

  听见沈光霁的声音,徐远川才仿佛从梦中回到现实里。他转头看沈光霁,视线模糊,像被一层水雾笼罩住。

  “疼。”他说。

  “摔到哪了?”沈光霁问。他双手捧着徐远川的脸,指腹蹭过那双发红的眼睛。徐远川从来不是一个会因为“疼”而掉眼泪的人,他觉得心脏被人捏在手里不住收紧,恨不得把胸腔剖开,否则透不过气。

  徐远川不说话,沈光霁有些无措,装了不到一周的心狠,一瞬间就崩塌。他侧过头亲吻徐远川的脸,揉揉他的头发,轻声问他:“哪里疼?小远。”

  哪里疼?

  徐远川也说不好,他摇摇头,用力抓着沈光霁的手,说:“现在我们手心都有疤了。”

  沈光霁手心也有一道淡淡的伤疤,是那天在集装箱被信封刀划开的,不严重,他掌心粗糙,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他知道徐远川为什么这样说。他们又多了一处相似的地方,就好像两个世界更近了一点。

  他明白,可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不出徐远川为什么突然这样难过。太阳明明还高悬在天上,室内一片柔和的光,坐在台阶上还能看见马路对面的银杏树,他们曾经踩碎过满地落叶,看过铺满地面的雪。这里一派好景,为什么难过了。

  徐远川低着头,抚摸沈光霁的掌心,接着是手腕,然后推上他的衣袖,视线停留在那条伤痕交错的手臂。

  新伤叠旧伤,数不尽的旧伤。它们出现在沈光霁身上,却半点不像沈光霁笔下的画,它们丑陋、狰狞,像集装箱外面那片用碎石铺满的路。而新伤看起来甚至才刚结痂,紫红、发黑的血痂。

  没好。

  没有好起来。

  徐远川有答案了,他的爱没成为所谓良药,沈光霁的人生从开始到现在根本没被旅途中的任何人治愈,默念了数不清的“向上走”,如今仍在往下坠。

  而沈光霁似乎顾不上此刻的失重,任凭徐远川扯着他的衣袖,说的始终只有一句话:“小远,别哭。”

  徐远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也许是心疼沈光霁,也许是感到被爱,也许都有。但耳边连沈光霁的声音也听不真切了,满脑子都是沈光霁邮件里的一字一句。

  他说:我认为自己在博取同情,这样很可耻。

  他说:我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一切都是偷来借来的,所以失去任何东西,都只是离原本的自己更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却怕你会走。

  他说:我能做的只有祈祷。

  徐远川在沈光霁的邮件中读到许多个“祈祷”,对此他并不想反驳什么。人活着都该有信仰,沈光霁没有能够信任的人,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神明。

  偏偏永远学不会道歉的人在这封长信的末尾写道:小远,我总是做错。

  我想求你原谅我。

  沈光霁有些心慌,拥抱和亲吻都失效了,徐远川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但又只有眼泪而已,沉默得像洒在门边的树影,玻璃门隔绝了风声,只有闯进来的影子摇晃,听不到风从哪里来。

  他想,他的小远一定是积压太久了。平时总是在笑,哪怕这几天的状态明显出了问题,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还是会立即露出那对酒窝,兴许心里早就遍布乌云,越积越多,从来没有下过雨。他想到徐远川以前偶然提到的过去,每次提起来就满脸骄傲的样子,像是有些过分地想要证明自己是被宠爱着长大的,不停地重复“爱”这个字,非得让别人相信不可。别人相信了,他自己才会相信。

  实际上是怎么样,沈光霁大概也能猜想。刚到北城的徐远川,哪怕已经十岁了,比同龄人“厉害”得多,会叠被子,会下厨,但早上起来发现想穿的衣服找不到了,还是会鼻头一酸,想问爸爸妈妈怎么办。可哪里都没有爸爸妈妈,不会有人帮他找到丢失的衣服,只会因为止不住哭泣而被关在房间里。

  徐远川或许也不是天生就有那么多勇气,一无所有才敢的。看起来所向披靡,从未受人欺负,其实早就满身伤痕了,铠甲也没有。适应环境的能力再好,并不代表委屈的程度会减少,他想抱怨的事情算都算不清。沈光霁强迫自己融进人群里默念“向上走”的那几年,徐远川或许正在北城被反锁的房间里默念“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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