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礼不置可否,最后,他幽幽地说:“是啊,我不会失去你的。因为你从小就非常善良。” 陆弛一顿,他摇着头说:“不……不是这样。因为,因为你对我来说,本身就充满着吸引力。” “晏礼,其实我也不是跟所有人都可以做朋友的。” 说着,陆弛低头笑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恰好盛满了窗外的月光。 “我愿意接近你,愿意与你做朋友,不是因为善良或同情。而是因为……你一直吸引着我。” 他端详着周晏礼的脸,说:“你对我来说,一直都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周晏礼心神一动。他知道陆弛的酒劲儿已经上来了,也知道醉汉的话根本信不得。 可在这世间,谁又能对心爱之人口中的情话无动于衷? 他忽然感到自己干涸的心脏在胸腔中“怦怦怦”地狂跳不止,犹如枯木逢春,又似苦尽甘来。 他不想计较陆弛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在这一刻,他好想将陆弛抱进怀中。 只可惜,他早已失去了这样做的全部资格。 还未等周晏礼从感动中回过神来,陆弛就先行一步,踏上了最后几级楼梯。 只见他熟练地推开身前的木门,径直走上了天台。就好像在过去的日子中,他做过了无数遍。 琴岛中学教学楼顶层的天台大而空旷,仰头就可以望到漫天星辰,朝东远眺又能望到奔涌的大海。 以前做学生时,同学们最喜欢的就是趁着课间的空档,与几个好友一同来到顶楼的天台,大家趴在栏杆上,一边聊天说话,一边遥望着远方。 陆弛与周晏礼也不例外。无论相爱前亦或是相爱后,翘掉晚自习来到这里聊天,对他们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这个简陋的天台,承载着他们数不清的暧昧情愫和懵懂回忆。如今想来,倒也值得纪念。 陆弛缓缓走到天台的边缘,像以前一样,他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远远地眺望着奔涌不息的海水。 周晏礼也紧随其后。他立在陆弛身边,静静地看着陆弛,一如当年。 许久过后,陆弛突然莫名地笑了起来。 他的脸颊迎着晚风,最后笑得连眼泪都快掉落出来。 周晏礼皱了皱眉,他觉得古怪,不知陆弛究竟是在耍酒疯,抑或是想起什么趣事。 他向前走了半步,一边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陆弛,一边问道:“怎么了?” 陆弛轻轻甩开了周晏礼的手,他转过身来,歪着头看向周晏礼,说:“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了。” 他喉头滚动,敛去了大半的笑意,脸上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悲哀与惨淡。 他眼神低垂,漠然问道:“那么,周晏礼,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我的呢?” 作者有话说: 嘻嘻,今天手速很快~ 陆弛: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我的呢? 晏礼:sos我不是,我没有,别冤枉我。 第57章空洞的一角终于被填满 此言一落,周晏礼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微妙而无奈。他嘴唇开合,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就被晚风吹散。 陆弛努力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却只听到了楼下树林中,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他仍扒在栏杆上,因为醉酒,腿脚有些发软,站都站不牢稳了。 他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周晏礼,不觉间眼角已经湿润了。 他轻声开口说:“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来过这里。” 周晏礼心神一动,他急忙问道:“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弛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嘴角虽是向上勾起的,可眼神中却蕴藏着无限的悲哀。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任凭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对啊,我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陆弛反问道。 “周晏礼,你说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他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大了几分。 周晏礼有些恍惚,他垂了垂头,承认说:“因为你想念我,想念我们的……那些年。” 陆弛深吸一口气,他看着远方滚滚而来的海水,嗅着风中腥咸的味道,心也跟着潮湿发霉。 “周晏礼,我不像你一样,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陆弛缓缓开口。 “我记不清自己跟你说的第一句话,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时对你动了心,记不清我们哪天成了朋友,也记不清我们读书时一起走过的路……” “我甚至找不到读书时的教室了。” 听到这些话后,周晏礼张了张嘴,他表情有些茫然,一时不明白陆弛为何要这样说。 他看着陆弛脸上的失落,突然明白了陆弛的心。 对于周晏礼这样的人来说,遗忘是馈赠。 但对于一段逝去的岁月、一份死去的感情而言,不朽而隽永的记忆才是珍宝。 他们现在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过去的记忆才是抓得住的。 可他抓得住,陆弛却抓不住。 再过珍视、再过努力,陆弛也不可能记得住相逢那天空气中的味道与吹来的晚风。 陆弛的肩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再抬起头时,泪水已经沾满了双颊。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时在想什么吗?” 周晏礼颓败地摇了摇头。 就算他算得出最复杂的数学题,设计得出最精巧的关节,就算他用尽了半生去了解陆弛,也不可能猜透一颗复杂而深沉的心。 陆弛伸出手来,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而后面对着周晏礼,一字一顿地说:“当时我在想,如果我翻过围栏,从这里跳下去,你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说着,他移开了自己停驻在周晏礼身上的视线,朝天台外看去。 此言一落,周晏礼的心脏倏地收紧。他踉跄了一下,像是被陆弛的话刺中了心脏,浑身都痛得发抖。 他向前迈了小半步,目光紧紧盯着陆弛的一举一动。 就着微凉的月色,周晏礼看到陆弛眼中的醉意已浓。 此时的陆弛,正摇摇晃晃地站在围栏边,一会儿看向远处的海,一会儿目光又落在教学楼下那片蓊郁的树林。 周晏礼自然不敢赌。对于陆弛,周晏礼永远不敢赌。 于是,他趁着陆弛向下张望之际,伸出手臂,用力将陆弛拽进了自己的怀抱。 紧接着,周晏礼的一双大手紧紧将陆弛禁锢在怀中,让他挣脱不得。 周晏礼半拖半抱,带陆弛离开了围栏边缘。 等到做完这一切后,他将自己的头埋进了陆弛的肩头,唇齿间发出大声的喘息,仿佛在释放着自己紧张的情绪与无处宣泄的痛苦。 他深深嗅着独属于陆弛的味道,直到茫然无措的陆弛终于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后背,轻抚安慰。 对于陆弛而言,安慰周晏礼就是刻在他身体里的本能。哪怕他如今已是烂醉如泥。 许久过后,周晏礼终于直起了身子,只是他还在发抖,连气息都混乱粗重。 他双手捧住陆弛的脸,用自己受过伤、不受控制抖动着的右手,轻轻拭去陆弛脸上的泪水。 须臾间,周晏礼的眼角也湿润了。 “陆弛,我求你,求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无限低,低到尘埃,低到泥土。 他甘愿匍匐在爱人的脚下诚恳祈求,不为得到爱,也不为在一起。 只为了他心爱的人,能平安无虞。 细细数来,周晏礼还未曾见过陆弛如此脆弱的模样。在他心里,陆弛应该永远潇洒轻松,游刃有余。 他说不清究竟是自己改变了陆弛,亦或是太过深刻的爱,鲸吞了陆弛的幸福。 在周晏礼的少年时代,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过死亡。 他不奢望来生,也不幻想死后的世界。他只想沉入虚空,彻底消弭于世间。 他生来就没有快乐的能力,有时在书中读到幸福美满的结局,非但不会觉得开心,反而更加觉得孤单而悲哀。 对那时候的他而言,幸福实在太过遥远,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只在书中看到过,简直像天方夜谭。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生都将如此,孤独得来,痛苦着长大,最后落寞地死去。 直到他与陆弛成为了朋友,直到他喜欢上陆弛,直到他发现陆弛竟也喜欢着他…… 直到他们相恋了。 因为有陆弛,周晏礼不敢再想到死亡,甚至连折磨他至深的超忆症,都成为了上天的馈赠。 或许他与陆弛终有分别的一日,但他至少可以永远珍藏这些美好的回忆。 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都精密无误地刻入他的大脑,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褪色。 在这个层面讲,他又何尝没有拥有永恒呢? 陆弛满足了周晏礼对幸福的所有幻想。 他像初夏的风一样,自由而快活,仿佛生命中不曾有过什么沉闷的烦忧。 他又那么善良,总是包容着身边的所有人,热烈而无私地给予着用之不竭的爱意。 他被爱意与歆羡围绕,又给予着无限的爱与包容。 周晏礼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陆弛。他想要知道陆弛是怎么长大的,他有着怎样的生活与家庭,有着怎样的过去,又会有着怎样的美好未来。 对中学时代的周晏礼而言,喜欢陆弛就像是飞蛾扑火,明知难以有什么好结局,可他却别无选择,只能放任自己的冲动与本能。 但那时的周晏礼从未想过,陆弛竟会在十多年后的今天想到死亡。 而最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 他的病、他的离开、他的忽视、他的自作主张、他的自以为是…… 周晏礼分辨不清对于陆弛而言,究竟是与他在一起更痛苦,还是分开更痛苦。 只是无论怎样,这个原因总归是自己。 他责无旁贷。 “陆弛,我求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他声音颤抖,恨不能将心掏出来送给陆弛。 陆弛没有回答周晏礼的话,他只是久久地看着周晏礼,就好像要将他刻入脑海,画进心房。 凉风习习,吹乱了他们的发丝,也吹乱了他们的心绪。 借着酒劲,陆弛突然说:“你还在乎我,对不对。”他的声音很笃定,不带丝毫的怀疑。 周晏礼不敢再骗陆弛,他用力点了一下头,握紧陆弛的手,承认道:“我当然在乎你。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很难用言语描述陆弛对周晏礼而言究竟是什么。陆弛是他此生的挚爱,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珍视的亲人。 陆弛承载着周晏礼对世界所有的爱与向往。陆弛就是他的一切。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陆弛苦笑着说:“我始终想不明白,既然你还在乎我,既然你还在乎爸妈,那么你当初,你当初到底为什么非要跟我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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