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加想不明白,他明明是爱周晏礼的,他明明都是心甘情愿。他怎么能因此而抑郁呢?他不该如此的。 伴随着酒吧中平静的乐声与人们的低声絮语,陆弛几乎是从这间酒吧中落荒而逃。 姜佚明的话让他无法回应,只能维持着难堪的缄默,任由身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无法承认自己的问题,更知不该以谎言回馈姜佚明的关切。最后只摇了一下头,道了声抱歉,自己想一个人静静。 姜佚明眼中尽是不忍,他轻声叹息,说了声好。 这晚,姜佚明并未随陆弛一同离开,反而在陆弛离开的时候再次示意吧台中的少年,为他为自己重新倒了杯乐加维林。 他真的很喜欢这款酒,也是真的很想念那个人。 走出酒吧的刹那,陆弛长长舒了口气。他喝了酒,自然开不了车,等代驾的空挡,他蹲在马路牙子上,难得的掏出根烟来,却下意识地没有点燃,直接叼在了嘴中。 车流如瀑,人影绰绰。这附近大大小小的酒吧足有几十家,整条街上穿梭着形形色色的人们,年轻、年迈,潮流或普通,大家操着不同的方言,流着不同的发型,甚至生着不同的肤色。 陆弛好像在观察着周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单纯的放空,直到有人冲他吹口哨,他才突然回过神来,拿出口中的香烟,哑然失笑。 他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而后缓缓将烟雾吐出。这一刻,他心中只剩了一个想法,原来习惯竟是这么的可怕。 周晏礼不喜欢他抽烟,他便抽得越来越少,大多时候只是放进嘴里,却很少点燃,哪怕周晏礼外出不在,他也一时未打破这个习惯。 周晏礼吃不了路边的早点,他便多年再未吃过,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已经不爱吃那些油油腻腻的玩意儿了。 也不知是因为那杯威士忌的焦煤味太过刺鼻辛辣,亦或是刚刚吹过冷风,回到家后,陆弛觉得头疼的厉害。 左右周晏礼不在,他打开灯,在玄关处脱掉鞋子,赤着脚走进客厅,没有洗漱也没有换衣服,径直倒在了沙发上。 他的视线模糊而迷离,用了足有半分钟才聚焦,而后他久久地打量着自己的家:整间屋子光秃秃的,干净而规整,像没有特色的快捷酒店,既没有半分的人气,又冰冷得厉害。 陆弛陡然打了个寒噤。时至今日,他都无法理解周晏礼的许多情绪与心思。或许人与人之间本就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只是因为他对周晏礼有感情,所以愿意尝试着理解周晏礼,或者说,他愿意假装理解周晏礼。 陆弛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地接了杯水,加了几块冰块儿,冰块儿掉进水杯的刹那,激起一阵水花。水珠飞溅到他的身上、地上,只是他没急着拭去水迹,又拿着水杯摇晃着回到了客厅。 用过的水杯被随手放在桌上,他闭上眼睛,听着窗外风声呼啸。 秋天已至。他还未曾看到生活的果实,却已感受到了彻骨的肃杀与冰冷。 半响过后,陆弛突然睁开眼睛。他穿上拖鞋,从橱子中取了块新抹布,拭去地上的水迹,以免留下水渍。他将杯中水饮尽,而后将水杯细细擦洗,最后收进了柜子中。 等到做完这一切,陆弛又忽然觉得自己好生可笑,竟真的弯腰笑了起来。 真是奇怪,他明明没喝多少酒。那杯威士忌本不该让他如此混沌。 等到笑够了、笑累了,才发现自己并非可笑,而是可悲。王云亮的愤怒、乔静姝的惋惜、姜佚明的劝说,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他们统统都没有错。琴岛小饭馆中的争执不是空穴来风,今夜酒吧中的循循善诱更不是凭空捏造。他们都发现了陆弛的问题,甚至连陆弛自己也早已有了怀疑。只是他不愿面对、不愿承认罢了。 悬挂在客厅的钟表,时针指向数字十二。陆弛缩在沙发上,拨打着周晏礼的电话。 他一向燃烧自己,将能量给予周晏礼。唯独今天,他好想听一听周晏礼的声音,他好想感受一下周晏礼的温度。 “嘟——” “嘟——” …… 手机中传来一声接连一声的忙音,或许周晏礼是在忙吧。 陆弛没再拨打他的电话,却也没心思做别的事情,只是端着手机发呆。 莫约半小时后,周晏礼终于拨了回来。电话那头很嘈杂,但杂乱中仍旧可以听出一道流畅的乐声。那段旋律陆弛再熟悉不过,是漫云乐队的歌,他最喜欢的那首。 周晏礼解释说自己正在KTV里陪长源医院的几个院领导,所以没听到陆弛的电话。 电话中,周晏礼的声音时断时续,几乎被吵闹的人声与那流畅悦耳的歌声掩盖。他似乎还说了许多,诸如问陆弛今晚与姜总的酒局怎么样,又或许是让他早些睡,但陆弛都已经听不清了。 他心里很空,脑中也是。 直到电话对面的周晏礼不再言语,直到那一道响亮的歌声终于停息,陆弛才从长久的放空中回过神来。 他嘴唇翕动,刚想开口问周晏礼在KTV中会不会不舒服,却听到电话对面传来了一阵富有磁性的声音—— “晏礼,怎么站在这儿啊?” 陆弛的心脏一紧,他几乎是刹那间就分辨出了,这是那段歌声的主人——于叶。 周晏礼显然也一怔,他连忙说:“没什么,跟家里打个电话。” 一语毕,周晏礼压低了声音跟电话中的陆弛说:“我先进去了,你快休息吧。” 挂断电话后,周晏礼随于叶回到包房内。 因为精神障碍,他不太能接受嘈杂的环境,但经商多年,再多的毛病也不得不克服,再难受也得咬牙忍着。 今晚,周晏礼与于叶陪着与长源医院的领导们吃过饭后,几位领导仍觉不尽兴,好在于叶提前有所准备,投其所好又将原班人马招呼进了KTV,算是开了二场。 虽有于叶在旁一同周旋,但周晏礼仍要拿出总裁的态度,一整晚精神都高度集中,不知说了多少的违心话,又往肚子里灌了多少的酒。 等到来了KTV,杂乱的环境、刺眼的灯光,穿透耳膜的音乐,更让周晏礼头疼欲裂,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再多的难以忍受也只能强颜欢笑。 若单单是捧场,周晏礼还能勉强应付,怕就怕在这些领导们自己玩儿累了,起着哄让周晏礼来唱一首,好在于叶及时解围,接过了话筒,一首云漫乐队的成名曲唱得漂亮极了。 于叶一曲唱罢,那些个领导们又恢复了精神,自然没人再想起周晏礼来。 等到于叶唱完歌,将包房外打电话的周晏礼带回房间后,包房中正乱成一团:喝酒的,划拳的,唱歌的,大叫的,简直比菜市场还要吵。 周晏礼深吸一口气,寻了个角落坐下,于叶也顺势坐在他身边。 于叶见周晏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觉有趣,于是问道:“怎么,我刚刚的歌唱的不好听?” 周晏礼一愣,摇了摇头。 于叶“噗嗤”一笑,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又挑眉问道:“你以前听过么?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突然间,周晏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听过。陆弛也很喜欢云漫乐队。” 夜凉如洗。 挂断电话后,陆弛匆匆洗了个澡,他心里乱得厉害,却又抓不住头绪,索性趁着酒劲儿埋头睡了起来。 梦中的他亦不得安宁,陷在光怪陆离的梦中,直到一声尖锐的“叮”将他唤醒才终得解脱。 陆弛看了一眼窗外,仍是一片漆黑。他拿过手机,看到自己的账户中被划走了十三万。想必是周晏礼今晚的消费。 他阖上眼睛,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们终于散场了。周晏礼又熬过了一遭。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昨晚本来想更新,但删删改改,一直没有写完。真的抱歉朋友们!!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留言,希望大家多多评论~爱你们。 第17章 你们才是情侣,不是么 周晏礼与于叶的北京之行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许多。北方的酒局文化更远胜南方。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两天他们的时间几乎都耗在了一场接着一场的饭局上,场面话不知说了多少遍,钱如流水般花出,却终是没一个定论,都说还要再看看。 不过,周晏礼也未曾因此觉得沮丧。这两年多以来,诸如此类的事情周晏礼经历得多了,倒练就了一副平和的心态。长源医院是什么等级的医院,若是能打进长源,也就相当于给微瑞打造了一面活旗帜,以后的业务只会接二连三的来。放在以前,他怕是连院长、副院长的面都见不着呢。 他们原本打算翌日傍晚离开,可几位领导一听他们要走,又非要搞出一场践行,直到凌晨,总算得了解脱。 回到酒店后,周晏礼正打算洗漱,刚一放下手机,却接到了于叶的电话,接起才知,是于叶叫他去楼下的酒廊坐坐。周晏礼眉头一皱,只当是哪位领导又心血来潮,他迟疑片刻,从行李箱中掏几个信封,往里面分别塞了张卡,走出房间。 一步入酒廊,周晏礼就看到于叶坐在窗边的小桌前。于叶的面前摆了杯鸡尾酒,还有满满当当的餐点。许是因为天色已晚,他换掉了自己白天穿的西装,只着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与平日里干练精致的形象大相径庭,显得他年轻了许多。 周晏礼觉得稀奇,他走过去,在于叶对面坐了下来,问道:“约了谁?” 于叶没搭话,他靠在沙发上,端起酒杯,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与霓虹点点,过了半响,方将目光移到周晏礼的身上。他抿了口杯中酒,说:“你在饭局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不饿么?。” 周晏礼不明就里,他眉心皱在一起,只说自己不饿。 于叶轻声笑笑,他向前靠了几分,拿起桌上的叉子,将鲜嫩肥美的生蚝塞进嘴里,又微微抿了口酒。而后他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淡淡地对周晏礼说:“这家酒廊的酒水和晚餐都很不错,值得一试”。他语气轻快,不疾不徐,就好像只是来吃饭、喝酒一样。 周晏礼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于叶。他虽性格与旁人不同,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却丝毫不输于其他人,自然明白于叶这等段位的人突然约自己就只是为了吃饭的。 于叶感受到了周晏礼周身发散出的低气压与那两道探寻的目光,却只是泰然自若地吃饭。等到他吃好了、喝足了,终于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巴,再次看向周晏礼说:“没有约别人,只是朋友间的聊聊,不可以么?”说着,他挑了挑眉,补充道:“我一向很乐意与周总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只是加入微瑞以来,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工作和形形色色的人牵绊,没机会跟周总坐下来随便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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