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想让宣黎回去,去找个诊所看看伤势为妙。 宣黎就坐在他不远处,周珩只需要靠近他的耳畔,表达他的想法即可。但周珩的视线触及他的侧脸,他瞬间觉得宣黎被人调换了,成了一个周珩不能够轻易去接近的人。 他以令人折服迷醉的姿态倚坐在高脚吧台椅上,夹着烟的手托着下巴,调整出最漂亮的角度,是出于习惯的自然。自然地展示桃花眼的妖媚弧度,又刚好展露他流畅的下颌线和完美的侧脸。 周珩生出自己在执行任务的错觉,他依旧是暗处伺机而动的老鼠。宣黎是光明里的宠儿,他有光辉的金发,酒吧烂俗的霓虹灯照在上面,都会晕开耀眼的光芒。他是这样受人朝拜的存在,即使他那身西装沾满血迹和灰尘。 就在周珩的一晃神,宣黎被男男女女们簇拥着到舞池中央。周珩的目光忍不住跟随而去,看他高昂着头颅,扭动腰胯,享受着四面八方的追捧。 宣黎此时舞池的王,接受着四方的朝拜。 周珩对血味的敏感却在告诉他,宣黎可一点都不快乐,而是在用另类的方式向外界呐喊着。他此时像是站在了舞台的高地处,实际上又有着什么东西在将他一步步往下拉。 “就是这种感觉……”周珩自言自语道。 就是这种眼睁睁看着别人一步步往下坠的感受,在他的梦境里重现了一遍又一遍,周珩清楚地知道,肯定是他过去发生过格外深刻的事情。 所剩无几的记忆是周珩跟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是他身为人的唯一证明。因此,虽梦里的感觉拉扯着他的心往下坠,扯得他心口生疼,但他还是珍视这小小的碎片。 他无法描述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复杂情绪,就如他无法回想起自己当年做了什么举措一样。 但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对待生死如此漠然。可能……会更像个人? 宣黎…… 周珩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第一次刺激到他神经的人,是一个神经质的疯子。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拥有磅礴情绪的怪人。最后,周珩甚至想着——这个人将来成为他记忆的载体也说不定。 2021-02-07 20:25:47
第03章 被泪水泡软的心 如果说炸鸡、汉堡和可乐是快餐的固定配套,那么本质与它相同的夜生活的餐点内容应该是酒精、乱舞和性爱。二者不同的是,快餐可以与好友在店共同享用,夜生活还需要打包外带单独品尝。 宣黎像往常那样,乏了之后便带着女人离开,得到他青睐的是一个全身没穿多少衣服的大波浪卷女郎。宣黎搂着她跌跌撞撞往酒店去,因重伤开始发高烧,精神有些恍惚的宣黎没发现他们身后还坠着条小尾巴。还是那个女郎在临近酒店房门时,攀着他的肩头有几分挑逗意味地问:“哥哥,要玩三人行啊?”宣黎这才猛然发觉身后跟着一脸坦荡的周珩。 “你跟来做什么?回去了吧,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我得救你。”方才他察觉他在求救,正常来说,他对宣黎的呼救做出回应是理所当然的。 结果他的回答惹得女郎一声声银铃般的笑声,同时也换的宣黎一句“神经病”。 不过宣黎打开门时,还是在门内侧着身子等周珩进来。 都是欢乐场玩惯了的男女,宣黎原想也可以顺便帮小嫩鸡破处。只是小嫩鸡杵在酒店的电视机前,像没有感情的灯具,完全融入到酒店的陈设中,不为情欲所动。不过,他们也可以当成是一场围观play。 俩人激情地滚到了一堆,没一会便切入正题,女人用两条娇弱的手臂并着修长的大白腿缠着宣黎。宣黎的技术过分的好,没两下便撩拨得女郎欲罢不能。情至浓时,红唇凑近他嘴边,想与他亲吻,却被宣黎皱着眉头一偏躲过了。 他冷着脸将女人翻了个面,用后背式进发着,室内很快只剩下女人甜腻的娇叫和原始的肉体冲撞声。 却没听见宣黎的声音,连一声高一些的喘息都没有,静悄悄的。要不是宣黎挥汗苦干的身影那么明确,他会误以为是女人在自导自演床事的激烈。 周珩也深感疑惑,他在执行任务时也看到过男人性交,那是有一种腐烂的欢愉味道。在宣黎手中却演变成啼血杜鹃的哀恸,所以他微阖眼睑显出的红痣才会像泣血一般的通红。 周珩甚至从宣黎被扯散的衣襟中,发现了他胸口上横陈着青紫伤痕。顷刻间,他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把心中的迷雾击散,把他劈得昏头晕脑。 他是体会不到疼痛的,但他经历过无数次险些丧命的重伤。丰富的经验告诉周珩,那些伤势对普通人来说可不是什么轻伤,不仅仅带来疼痛,还有更多的并发症。 浑身淌着血,却视若无睹,不正就是他自己吗? 在那一刻,周珩在宣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一个更无知无感且病态的自己,这一认知让他的破开冰层的尘封,在心窝里头跳得忽高忽低。 不似人的原来不单他一个,痛苦又迷惑不解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周珩对宣黎的感觉从记忆的闪现时的好奇,到此时强烈的亲近感。 这一场不尴不尬的情事结束后,宣黎疲惫地靠在床头抽烟时,周珩靠上前去说:“走吧,我们找个地方看看你的伤势。” 宣黎的状态不太好,他能察觉周珩是在跟他说话,却迷瞪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一味地狂抽烟。 他自醒来之后,就一直在混沌中痛苦挣扎。内心的一团火总是在他猝不及防时缠上他,让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找不到灭火的水,也喊不来救火的人。严重的伤势在烈火中,不单没能让身体有危机感,反而还食髓知味地自发追求痛楚,好似它知道,只能以最残酷的刑罚凌迟自己的主人,他才会清楚自己还活着。 周珩见他脸上烧成酱红色,干脆想上手将人背起。 结果才一倾身,宣黎便虚虚地搂住了他,不太正经地问周珩:“怎么?对哥哥心动了?” 周珩不大客气地将甩开他的手,颇为严肃地说:“性交没让你快乐,你很痛苦。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让你更加痛苦的性交,你需要治疗。” 宣黎调笑的表情一滞,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 性交、性交、性交,这小孩的嘴里怎么可以吐出如此不堪的词汇! 宣黎心上的那团火简直被添了油一般,火烧透了他全部的伪装,烧穿了他的自尊心。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就在这给我指手画脚的。”宣黎外厉内荏地冷笑,“你倒是跟我说说,我不做爱我做个锤子!” 听到自己熟悉的东西,周珩来了点精神,点了点头说:“那也不错,制作武器可以带来无限的乐趣。我也很喜欢大锤,攻击力很强。” “操你妈!” 周珩的答非所问像是火油中不小心掉落的一小颗火星,宣黎勃然变色,捏着手里点燃的香烟愤怒地朝着周珩脸上扔了过去。 这一扔,像是宣黎最后的回光返照,用力宣泄后,躺倒在床头如破风箱一般地喘着。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炯炯发亮,狠狠瞪着周珩发威。 女郎见他们氛围不对劲,大有打起来的预兆,立即便穿起衣服迅速离开。只求片刻欢愉,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可不值当。 宣黎的气渐渐喘顺畅了,心里的火也消耗殆尽了,拉着整颗心不断地往下坠,往下坠,往下坠…… 宣黎觉得自己千斤重的心快要把他的身体撞碎了,内里痛得让他直冒冷汗。 如果最终的结果都是摔得稀巴烂的话,他希望他可以凋零在一处干净的地方。 强烈的想法驱使宣黎拖着自己的残破的身体,朝浴室而去。 宣黎发现不只他的心有千斤重,双脚更有万斤重,眼皮是整天塌下来盖在他眼皮上。而去浴室的路还有那么的长,茫茫无尽头似的。 宣黎只能挣扎起乏力的双手,还没进浴室,便颤抖地边走边脱衣裳。他每脱下一件,就仿佛卸下身上的一层枷锁,身体就轻松一分。 最后跌进宽敞洁白的浴缸中,冰冷的水兜头浇下,浇去他浑身满心的燥热,宣黎这才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是生命结束前的解脱。他心里还有一丝丝庆幸,方才他收到一个救了他性命的孩子的指责,离开这个可恶的世界前,依旧还是有人惦记着他,这种感觉不可谓不好。 他微微扬起一个凄楚心酸的笑,闭上了眼睛,抽离了自己的灵魂,慢慢等待水流扼住他的呼吸。 周珩因为他怒气腾腾的举动,难得反思自己的言行,在这个时候或许不应该说自己喜欢大锤?一时间也不敢靠近他,可是宣黎的状态让他不得不挂心。 周珩纠结了片刻,还是进浴室。 那是一色纯白的简洁明亮的装潢,穿了一身黑的周珩踏进去,仿佛误闯殿堂的不速之客。 正对浴室门的是一个洁白的方形大浴缸,水龙头“哗啦哗啦”往浴缸里头放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单一且干净。 而宣黎伤痕累累的双手正搭在浴缸的两侧,却不见他的人。 周珩行至浴缸前,站定,往下俯视。 宣黎整个人浸泡在水中,方才涨得酱红的脸又变回原先冷白细腻的样子,并且在水色中显得格外苍白。在一色的白中,密集的青紫伤痕在周珩的视线里跳动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有的地方甚至怪异地凹陷了进去,可能是骨折了。 周珩由他的身体扫视至他脸上,他右眼皮上的红痣又跳上他紧闭的眼睛上,只是上面结着水泡,因此颜色黯淡了许多。他金色的发丝在水中往上荡漾,朝上消散了自己的生命。明明是太阳的颜色,周珩却看见了混乱的红,从金色的表皮下慢慢的渗透出来。染成一朵朵血花。 忽然,鲜红大面积铺染开,从周珩眼前闪现而过,刺得他条件反射地一偏头。 画面还在延续,鲜红的底色上铺满了黑,是女人乌黑的秀发,还有一条同样红的连衣裙,那里面装着一个人,她……她是…… 周珩的心狂跳着,他急欲寻求红裙的主人。但记忆的碎片在他脑海里不断穿梭,却没形成完整的画面。反而是碎片中沉重的无力感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手脚发软。 这是……这是面对死亡的感觉,原来面对死亡应该是这种感觉…… 周珩被窒息感压得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紧紧压住狂跳的心。在此时,在此次面对死亡时,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冷血,他甚至开始有了点害怕的意味。 他眼前就有人在寻死,他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人在寻死,与他相像的灵魂被囚禁的人在寻死! “噗通——” 一只穿着半指皮质手套的手破开水幕,揪住那一头金发,猛然往上提。 “噗!哈啊!咳咳咳……”
42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