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高三下晚自习,陆野只等到许清荎一个人,陈果今天又去替他补课了。 “走吧。”许清荎拉着有点儿出神的陆野,走出校门,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到了他家所在的小区门外,两个人下车往里走。 “东西很大?”陆野问,他以为许清荎放在家里是因为要送他的物件不方便携带。他更好奇了,总不会是奖杯之类的吧?陆野暗自失笑,自己的想象力太匮乏了。 随着脚步的加快,两个少年热烈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默契地谁也没有再说话。 走到别墅大门前,许清荎利落地伸手进去打开虚锁的大铁门。“蔡阿姨去澳洲看儿子了,家里工人放假。” “她有自己的儿子?”陆野没听说过。 “嗯。”许清荎显然不打算多说。 俩人将书包摆放在门口,换上拖鞋,许清荎直接把人领到地下室。打开一盏壁灯,陆野才发现,整个地下室类似一个小型的音乐厅。有舞台、灯光、观众席,还有一个小酒吧,精致而富有情调。舞台上那些乐器今天用不上,许清荎让陆野去坐正对吧台的沙发,陆野看到一尘不染的沙发罩,主动坐到地毯上。许清荎由他,自己到吧台那边摆弄唱片机。 “蔡阿姨是音乐学院的教授,经常在家里开音乐会,有时候会叫我下来帮忙。她和她的朋友们都是专家,音乐品位非常好。”他所谓的帮忙,限于端茶倒水。 许清荎从架子上找到那张黑胶唱片,翼翼小心地开启外壳,用软布拂了拂。打开唱片机的电源,将唱片轻轻地放在唱盘上,调整好唱臂和唱头,点开播放键。 太过于熟悉的旋律,陆野儿时几乎每天晚上都是伴着妈妈唯一的小录音机里的同一首歌入睡。后来,录音机坏了,妈妈就哼唱给他听。现在,在这方天地里播放的是歌唱家的音乐会版本,醇厚柔美的嗓音配合磅礴的交响乐团伴奏,仿佛将他小时候反复幻想过的一望无际的麦田铺展到眼前。 一首天籁之声余音袅袅,随着胶片的转动,很多首婉转悠扬的著名民歌渐次响起。 许清荎倒了两杯酒,递给陆野一杯。两个少年自忖都不是对音乐有天赋热爱的发烧友,但是,在这样一个静谧安宁的夜晚却并肩坐在地毯上,既心潮澎湃又怡然欣悦地听了许久。 许清荎低声问,“这个奖励还成吗?” 陆野转过头,少年白皙透明的皮肤与灵动的五官近在眼前,裹挟着酒意的呼吸纠缠在一处,许清荎上下抖动的睫毛仿佛刷在他悸动的心跳上。怪酒精作祟,怪月色太惑人,怪眼前人太美好,他来不及思考太多,鬼使神差地,遵从本心,吻了上去。 “啪!”陆野将手里的资料倒扣在桌面上。 他打开手机,看着许清荎推过来的苏遥的微信,回道:“不到时候,还得麻烦许老师一阵子。” 作者有话说: 小陆总,是谁先动的嘴?
第21章 在安眠药片的作用下,许清荎入睡很快,睡眠时长有所增加,但质量不是太好。他能够意识到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梦,但醒来之后,关于梦到了什么却一片云山雾罩。他在床上迷茫地坐了一会儿,也不强求,总之不过既往人生里那些有的没的,苦涩太多,美好极少,想不起来就算了。 陆野说要麻烦他,还真不只是说说而已。第二天一早,陆野就发信息问他:“许老师今天有空吗,请你吃个午饭。” 许清荎刚要找借口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对苏遥完全不了解,无从下手,怕唐突了。” 追人的态度很端正,他要是拒绝,反而显得心里有鬼,不那么坦荡。 “我们工作室太远,下午约了拍摄,中午不太方便,下班后可以吗?”许清荎客客气气地解释。 “没问题,工作室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我正常也要回市中心,把见面地点提前发给我就行。” “好的。” 下午4点,许清荎准时收到了一个餐厅的地址,他大众点评搜了一下,是个人均消费3000+,排在首都约会必选地点前十位的西餐厅。他苦笑了一下,这很正常,八年的时间,身边的人都在向前向高处走,就连他,踉踉跄跄地也不曾原地踏步。只是每个人的起点和境遇不同,所以现在的生活不在一个层面上,没什么好少见多怪的。而且,物质生活的差距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方面,更多更巨大的差异在于对生活的态度。 陆野现在很好,非常好。虽然匆匆数面之缘,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变化,从青葱莽撞直来直去的少年,到成熟稳重身居高位而从容淡然的青年才俊,成长不可谓不显著。他曾经想象过,那人如今会是什么样子,陆野在远离他的时间空间里,长成了比他幻想中更美好的样子。 这样就够了,足以慰藉,证明他当年的选择并没有错。 “好的,我十五分钟后出发,导航显示大约1小时45分钟到达。”他周到地回复。 “路上注意安全,辛苦了。”陆野的回答很体贴,也很官方。 餐厅位于一栋高端商场的顶层,许清荎在地下车库绕了很久才找到停车位,他坐直达餐厅的专用电梯上楼。 到门口,有专人将他带到视野非常好的位置,俯瞰繁华的长安街。陆野远远看到他进来,起身站了起来,又在许清荎落座之后坐下,礼数非常周全。 陆野将手里的餐牌递过去,“我先点了几样,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再加。” “不用,”许清荎接过来直接放在桌子上,“我没经验,你点的就好。”他其实挺想提醒陆野,等以后带苏遥来约会的时候再来这种地方就行,他只是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信息,随便找个咖啡厅聊聊就好了,没必要破费。但他没有真的说出口,理智尚存,这种穷人思维自己想想就得,在而今的陆野面前说出来丢人。他们早已不是无话不说的关系,边界感如一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天谴鸿沟,将他所有的不合时宜的念头牢牢拦住。 陆野招了服务员过来,加了两道菜。 “请问,您二位需要酒水吗?”服务员问道。 陆野看向许清荎,“许老师?” “我开车了,陆总请自便。” 陆野示意服务员,“那就不需要了,谢谢。” “陆总,”待服务员离开,许清荎主动开口,“您有什么需要问的,不涉及隐私的,我尽量回答。”他坐直了身板,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陆野淡然地觑了他一眼,“不着急,先吃饭吧。” 我特么地吃不下! 许清荎心底火烧火燎,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一点点勇气一泻千里。听起来只是一句话而已,可是他做了一路,不,从昨晚算起,差不多二十多个小时的心理建设,才能够看似理智地说出来。这太难了,就好像是一件珍贵的未曾雕琢的璞玉,多年前,他独属于你,你曾经心安理得地占有他所有的温润与美好。然而,你把他弄丢了。一别经年,当他的风采被岁月打磨得鱼跃龙门璀璨夺目,却不再跟他有一点关系。更残忍的是,他还要你眼睁睁且手把手地将他交到下一个幸运儿手里。 这个过程对许清荎来说太残忍了,他只想做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竟不可得。 “我不太饿。”他有点儿赌气道。 “我饿了。”陆野一句话堵了回去,一点儿也没惯着他。 凝滞的氛围被渐次摆满桌面的佳肴和服务员殷切的介绍所打散,空运刚刚到店的蓝龙虾、分子料理5A级和牛、海胆吐司……许清荎好歹听进去了这几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知道陆野没有按照既定的流程走那些西餐的前菜、主菜、甜品,消费者是上帝可以为所欲为。人家大概是真的有点儿饿了,并且无有意愿与他度过那样漫长浪漫的时间和过程。 这样的认知,让许清荎内心五味杂陈,既松了一口气,又酸得冒泡泡。 “许老师,这些菜合胃口吗?”陆野问。 “挺好的。”许清荎僵硬地回答。 陆野切了一块牛排放到口里细嚼慢咽,吃下去之后,喝了一口水,问:“苏遥会喜欢吗?” “啊?”迅速转换的话题让许清荎茫然了一刹那,旋即迅速清醒,他摆正好心态和位置,尽职尽责地交代,“苏遥很好相处,不挑食。”他想到那孩子住他那里偷偷吃泡面,被发现之后可怜兮兮地求他不要告诉经纪人的样子,面上浮现出他自己未曾察觉到的温柔和宠溺。 陆野漫不经心的目光中掺杂了一丝不明显的愠怒。 许清荎继续道,“他职业特殊,本人也很自律,所有很少有能够随心所欲享受美食的机会。陆总带他来这里的话,他大概会很喜欢,会破例大快朵颐。” “你喜欢吗?”陆野追问。 “我?”许清荎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对方不至于这么健忘,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最经常逛的是小吃街。看,他把那样一个质朴宽厚的少年逼得绵里藏针,话里有话,他真是活该。 “不好意思,我可能吃不惯西餐。”许清荎自嘲地笑了一下,坦率道:“我们这个职业,时间不固定,收入有限,所以吃快餐什么的多一些。” “会加重胃病吗?” “什么?” 陆野把汤往他那边推了推,“我是说,苏遥的工作性质也差不多吧,胃病是不是你们的职业病?” “哦,苏遥还好,他年轻,身体底子不错。他身边那个小助理娜娜,别看活蹦乱跳的,其实很细心。经常随身携带一些低卡小零食什么的,还会煲汤,给苏遥照顾得很好。” 陆野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许老师不是也有助理?” 他是见过陈果的,况且项目合同上也有他助理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无从否认。但当年的事,没法一两句话说清楚,他这辈子也不打算说。所以,只能让陈果受委屈了。 “我没到那个咖位,所谓助理只是联系人而已,我工作时候看手机不及时,他替我和工作室处理日常事务。”许清荎放下刀叉,“我吃好了,陆总,你还有什么问题?”他粗暴地转移话题。 陆野面色有些不好看,“许老师吃太少了吧?” “抱歉,是我没什么食欲辜负美食了,以后陆总有事问我的话,发微信或是找个咖啡厅就可以,别再浪费了。”摆正了自己的应有的心态和身份之后,许清荎能做到不卑不亢。 “那我们现在换个咖啡厅?”陆野问。 许清荎奉劝,“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还没怎么吃呢。” 陆野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许清荎,你能跟我说话别总您啊您的,行吗?” “……行,你快吃饭吧。” 陆野不再说话,闷头将一块牛排切得七零八碎惨不忍睹,也搞不清楚自己生得哪门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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