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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三次，他得知真相，满身狼狈，跌跌撞撞地站在墓碑前，和照片里笑着的少年遥遥相望。 他来墓地的每一次，次次都是好天气，阳光拂去世间所有黑暗，只剩下晴空与轻风，轻轻柔柔在他周身笼罩。 “江千屿。”乔玖笙叫他，无人应答，可记忆却翘起一个小鼓包，好像有个声音真的在应他。 “在呢。” “你英文名是你自己取的吗？” 他问过他这个问题。 “是的，翻词典偶然看到的，好听吗？” 他答，“好听。” 心里想的却是这名字真是贴合他的性格，Asa，上帝的赐予，治愈者……他的的确确美好得像是上帝派到他身边的天使。 乔玖笙弯下腰，就这么一点记忆，他越翻越新，怎么都忘不掉，痛苦压得他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哭声嘶哑压抑，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情绪在裴煜那里就已经崩溃到了极点，他以为自己能够冷静地和江千屿告别，可是眼泪越掉越狠，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当初听闻江千屿去世时有没有哭过，此刻却神情大恸，迟来的彻头彻尾的失去此生挚爱的痛苦与恨意将他完全湮灭，他泣不成声，可身前背后始终空无一人，得不到任何拥抱，他能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墓碑。 山风轻拂，卷走他破碎的呜咽声，乔玖笙半跪在墓碑前，痴痴地看着那个依旧朝他笑着的少年。 他说，“我好想你。” “为什么不肯来见见我呢？我很久没有梦到过你了，让我看看你二十几岁的样子也不好吗？” “如果没有遇到我的话，你现在会在做什么？工作会很顺利，有一个很相配的爱人，闲暇之余会再练一练小提琴，是不是？” “我好想你。”乔玖笙的声音彻底低下去，额头抵在墓碑上，眼泪无意识地往下淌，“江千屿，我好想你……” 他闭上眼，脑海里江千屿的声音温柔响起，“笙笙，我喜欢你。” 乔玖笙嘴唇嗫嚅着，似乎是想回应这虚无缥缈的声音，可他最终只是道：“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 “对不起。” “要是早点告诉你，早点离开你，是不是你现在还会好好的？” 可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任的，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最后承担的是江千屿。 他每天遇到很多人，碰上很多事，可他从来没有留意过，唯独那天的江千屿，他忍不住凑上前去，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试探着想要容纳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笙笙，不是你的错。” 那个属于江千屿的声音还是这样温和，好像乔玖笙不管做什么他都会允许都会纵容，乔玖笙想，如果江千屿知道他们的结局如此，会跟他说什么呢？ 要说，他们迟些再相见吗？ 乔玖笙摇摇头，他静静地凝视着江千屿带笑的双眸，“不要见了。” “我是个胆小鬼，还很自私，只要见到你，总是会想要在你身边多留一会。” 要是可以的话，如果真的能从头来过，回到那个暴雨天的礼堂后台，我会将门关好，不留一丝缝隙，再舍不得也不要和你见面。 他站起身，脸上泪痕未干，一双眼却微微弯起，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干净净的手帕，汽鹅輑衣玲疤午伺柳溜捌泗叭仔细地将墓碑与照片上的痕迹擦拭干净，然后眉眼带笑地道：“江千屿。” “再见——” 如果真有下辈子，如果他的命运始终如此。 那就不要再相见。 宁做擦肩而过的路人，好过做阴阳两隔的爱人。
第58章 雨夜，闪烁的霓虹灯牌下乔玖笙靠在巷口处，闭着眼静静地等人过来。 黑色风衣沾上水汽，裹住他大半身子，露在外面的只剩下一截带了血的靴子。 他刚刚完成任务，下雨天适合动手，雨水会自然而然地冲刷掉很多痕迹，尽管有清道夫会收尾，但这无疑降低了他们的工作难度。 雨势渐小，屋檐下成串的水珠一滴一滴将他肩头淋湿，他也不动，耳边听到有脚步声，乔玖笙抬眼看过去，是个陌生人。 这一片是酒吧街的后巷，很少有人会过来，因而对方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直到看清他的脸，酒意都散了一半，熟练地要同他搭讪。 乔玖笙也不拒绝，朝男人笑了一下，说了几句什么，男人便给他递烟，乔玖笙偏过脸，微微俯身凑近他，一点橘红色的火星亮起，烟雾缭绕，乔玖笙缓缓吸了一口，猩红色的舌尖在烟雾下若隐若现。 男人看愣了，因他惊人的美貌而呆滞地不知该做什么，乔玖笙两指夹着烟，斜斜靠在他身上，眼睫半垂，盖住秋水般的眸，声音低哑地道：“谢谢。” 犹带几分笑意。 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颈项，白皙柔韧，他喉结难耐地动了两下，不敢置信今晚的艳遇。 裴煜撑着伞，隔着雨幕远远地看，十九岁的乔玖笙身上欲望重重，似红线，无声又危险地缠住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一张脸，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甚至还带着那个年纪的生涩，可内里却早就熟透，如同缀在枝头的果实掉下来，一举一动风情又隐晦，叫人忍不住想要将他吞进肚里。 他尝过，知道这被撑开的花苞有多漂亮，烂熟的果子有多甜美，所以好整以暇地看着旁人为他失神又着迷。 乔玖笙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也回过头看，视线相交，乔玖笙站在原地等裴煜朝他走近，而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为数不多的警觉性让他迅速离开了后巷，连和美人道别都未曾来得及。 裴煜将他搂进伞下，掏出手帕将他肩上的水迹擦掉，“烟太劣质。” 乔玖笙眯着眼却很享受，“身上没带烟，什么都行。” 裴煜也不去问他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弯腰伸手将他咬着的烟丢进水洼里，偏头去亲他。 乔玖笙闭着眼，听见他要自己张嘴。 他就乖乖张嘴让人进来。 模模糊糊的，裴煜问他烟瘾怎么越来越重，乔玖笙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软了腰，半挂在他身上。 他最后还说了什么？ 裴煜记不太清了，刺骨的疼痛从心口处传来，利刃穿透胸膛，乔玖笙的手扒开他的血肉，探进他的胸腔，扼住那颗跳动着的心脏，然后用力攥紧，仿佛捏的只是一团烂肉。 他从噩梦中惊醒，呛咳声不断，一旁的护士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病房中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了一切光线，满室昏暗，他睁着眼睛缓缓平复下来，只是胸口处的疼痛不减反增，慢慢向着四肢百骸延伸而去。 伤口被缝合包扎，经由妥善的处理之后终于不再那么骇人，裴煜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没了眼镜的遮挡之后显得格外阴鸷，声音疲惫而沙哑，“窗帘拉开。” 助理应了一声，天已经黑透了，裴煜半靠在床上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道：“我睡了多久？” 助理道：“快两天。” “公司现在状况还算稳定，叶总和尹总中途过来看过您又回去了。” “至于运输路线上的货物损失也全部清点完毕，对我们动手的人正在查，已经有眉目了。” 助理看了一眼裴煜的神色，汇报工作的声音戛然而止，毕恭毕敬地道：“裴总，您身上如果很难受的话，我让医生再过来一趟。” 裴煜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听听公司的情况，他甚至应该仔细地过问所有乔玖笙经手过的项目，包括不久之前停滞的那份合同，但他完全提不起劲，他抬手想要揉一揉刺痛的太阳穴，一动弹，手腕的伤口更痛。 裴煜换了另一只手，隔着纱布触碰到颈间的伤口，有些嘲讽地笑了笑，不杀他，但这段时间也够他受罪的了。 他问了一个助理从来都没想过的问题，“乔玖笙的那个助理在哪里？” “就是那个叫苏沐的。” 助理愣了下，很快叫人去查，道：“还在公司上班，处理乔先生之前一直经手的工作，他好像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裴煜眉眼间隐隐压抑不住暴躁，终于还是情绪压过了理智，“让人去问问他知不知道乔玖笙的下落。” 助理下意识地应下来，又忽然想起那天眼前的男人明确地说不要去追时的神色，满心意外。 跟在裴煜身边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上位者对自己曾经的决定反悔。 助理走到门口时被半道拦下来，尹时曲和叶明渊听到裴煜醒的消息就赶了过来，神色匆匆，同样满面疲惫。 尹时曲对助理道：“别去问了，苏沐一直都是听乔玖笙的命令做事，不会知道更多。” “让他自己主动提离职，公司给他一笔补偿金，他会有更好的发展。” 叶明渊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你也有后悔的时候。” 声音里满是讥讽，“放他走吧裴煜，再让他回来，你又以为他能活多久？” 裴煜铁青着脸看向尹时曲，“是你告诉他的？” 尹时曲面无表情地道：“就算我不告诉他，他迟早也会查到的。” “裴煜，你逼他回去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明知道他生病但还是强迫他留在自己身边，你知道他状况有多差却视若无睹，现在这样，不是意料之中吗？” 裴煜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着他们，又恢复成那副无机质的冷漠，“我以为你们会离开长荣。” 叶明渊自嘲道：“乔玖笙不会要我们任何一个。” “裴总，我们都有自知之明一点，别再去扰人清静了。” 病房的门被再次敲响，三个人明知不会是乔玖笙却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希冀，只是推门而入的是个不速之客。 段昭嘴角勾起一抹有些玩味的笑，慢条斯理地将门关上，“几位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裴总这伤口，下手的人可真狠。”
第59章 尹时曲掠了段昭一眼，他大概是最早知道些什么的，可是对段昭却没什么敌意，叶明渊转身道：“出去抽根烟，我看到狐狸眼就反胃。” 两个人去了医院的天台，叶明渊烟抽到一半，伸手顺了两把乱糟糟的头发，苦笑道：“玖笙本来应该可以活得很好的。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有疼他的父母，玩得好的朋友，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会碰上的爱人。” 只是很可惜，他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从始至终都在那个地狱般的本家长大。 叶明渊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如果当初没能拦下他让他就这么跳下去了，是不是反而好点？” 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那栋楼比现在这栋可高多了，但他一点也不害怕。” 尹时曲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比先前还要更加沉默寡言，直到手中的烟燃到尾部，他猝然被烫了一下才道：“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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