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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一声，卧室的灯关上，只留下客厅沙发边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光线的边缘触及不到江予之，把他留在黑暗中，他叹了口气，不知怎样弥补。 回到卧室，江予之放轻动作躺在穆容身边，他试探着抱上他，还好没有被拒绝，于是才敢问他：“睡了吗？” 穆容摇了摇头，江予之亲了下他的耳朵，“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是我太敏感了，你说的没错，我怎么会这么爱你，我都不知道。” 江予之慌了，不过是一时混乱的想法，怎么还让穆容动摇了。他想把穆容的转过来面对自己，可是穆容的身体蜷缩着，刻意地躲着江予之，江予之只好从身后抱着他，整个胸膛都贴上他的后背。 “我心里脑子都有点儿毛病，你知道的，所以我记忆都记不清，”穆容安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声音絮絮的，像在讲一个让人心痛的故事，“从前经历过什么，爱过谁，说实在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他这才转过来，江予之想捧起他的脸，又被穆容躲开，他便向下移动少许，与他额头相抵，“你别这么说。” “但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总觉得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 江予之没说话，他比穆容大了快七岁，他最初去南域的时候，穆容还在上学，回来后才第一次和他在纪念馆初遇。江予之的人生都献给了那片荒凉的土地，美好的际遇也只有那一段。他觉得是穆容的执念太强，像种子发了芽，生长出许多幻想，投射到现实里，才让穆容如此。 “你觉得是我分不清你和你弟弟，但没关系，我不信什么Alpha不Alpha、Omega不Omega的，我也不信婚约，我现在连记忆都不太相信了。但是我相信你。” 他停顿，继续说完：“我相信你爱我，我也相信我爱你。” 穆容抬起头，他看着江予之，眼睛好像在说，别再怀疑我了好吗。 这眼神像是破碎的玻璃，一片片地扎在江予之心里，刺得太深，痛都喊不出来，江予之鼻头发酸，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非要想清楚，至于让穆容这么伤心。 “以后我会陪着你，你只有我了，你也不能扔下我，因为我也只有你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予之就把他搂进怀里，“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我不会的。” “那就好，”穆容说，他压着声音里的颤抖，换成故作轻松的玩笑口吻，听起来更心疼，“江警官说话要算话。” 江予之学着他的语气，说出承诺和乞求：“你也不能赖的，留在我身边吧。” “我一直都在。” “离我再近一些，东西搬过来，我想每天看到的第一个人和最后一个人都是你。”他吻着穆容的发旋，用棉被盖住他的后背，连脑袋都蒙住，筑成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巢。 穆容点点头，说：“好。” 年底的头绪总是很多，这一年尤其是，被袭击后江予之稍微休息了几天，之后就配合着继续调查。被捕获的歹徒在审讯中说出许多信息，那年在玉城漏网的余孽又在国境线附近构建了大本营，储备了大量自制和境外走私的武器和爆炸物，武装水平很高。总部又把案件级别提高，解决方案不能再拖了，只能积极应敌，下一步是联络玉城的警力，再抽调有经验到警员一起，连同邻国做好交涉，一把铲除干净。专队筹备进展很慢，拖到12月，也没有最终确认。 江予之忙着这些，穆容也恢复了在纪念馆的工作，闲下来的时候，他把雅苑好好收拾了一下。 刚结婚那时候，他和江予之像室友，彼此的东西分隔得很开，现下混在一起，才真的像过日子的伴侣。江予之早上上班找不到手表腰带，有时候还要把穆容吵醒，甚至耍无赖地央着穆容给他系领带。或者一起出门上班，穆容开车，也不需要况言了。 这许多事务中，还有不得不参加的社交活动。每年12月，总部都有慰问茶话会，当然也是流于形式的日程，江予之被要求参加，还因为他今年成了家，穆容作为警属也在邀请之列。 这一天两个人都请了假，况言接上他们前往总部的宴会厅。穆容在纪念馆的咖啡厅等江予之，到了约定的时间，却只有况言一个人出现。 他站起身，向况言身后张望着，始终没看见江予之的身影，“江警官呢？”穆容问。 “我从雅苑接上他，快到了予之哥才发现忘记戴胸章了，”这时穆容的手机响起来，是江予之的来电，大概也是要说明这件事，况言看到来电提示，继续说，“他自己跟您说吧，我去买喝的。” 等况言走远，穆容才接起电话。 “怎么了？粗心鬼。” 穆容站着说话不腰疼，江予之也不生气，反而像是做错事儿的小狗一样，故作委屈，“你不帮我我就丢三落四，没有你真的不行。” “江警官花言巧语好多，”嘴上这么说，穆容心里美滋滋的，他和江予之把话说开了之后，情侣拌嘴赌气的日常才多起来，“那我和况警官换一下好不好，我去给江警官当司机、做秘书。” “那我求之不得，况言的伤需要再养养。” 穆容看着在柜台点单的况言，Alpha想到他变成自己和江予之调情的话题，大概会又羞又恼。 “我的胸章在哪里？”想起正事，江予之语气才认真。 最近他整理房间，许多东西穆容也记不清放在哪里了，一时间更想不起来，“在卧室的衣柜里吧，你找找看。” “好吧，找不到的话就电话你。” 穆容应了句好，黏黏糊糊地说了几句，才结束通话。他等着况言带他去江予之的办公室，这时况言还站在柜台边，刚刚点完饮料。 “是要一杯美式咖啡吗？”店员照例重复了一次。 况言抬着头，招牌的菜单上是这一季的新品，拿铁咖啡上面洒了一层干桂花，金黄色的，非常漂亮。早就过了桂花的花季，那时候他没来得及感受这气味，现在又开始想念。况言下意识摸了摸后颈上的腺体，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换成桂花拿铁吧，”他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来，“要加很多桂花酱。” 办公室在总部大院最角落的老楼里，到了冬天，老旧的暖气都没什么效果，穆容在外屋等了十分钟，身上都冷透了，他站起身，沿着里屋外屋走动着，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江予之特警出身，整理内务的习惯还在，办公室也收拾得整齐。衣柜里挂了几件衬衫和运动服，穆容扯开衣领看了看，和家里的那几件是一个牌子。桌子上的茶杯是几天前穆容从纪念馆的商店给他买的，江予之一点儿不会照顾他自己，这么久了，连喝热水的杯子都没有。书架上的书有很多，也有警校的教材，边角已经被翻得翘了起来。 穆容扫视着这些物件，因为如此靠近江予之、如此了解江予之，心里不由得满足。他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况言站在他身后，也因为等待而百无聊赖。 书架靠外的位置上摆了两个相框，况言愣了一下，拿起其中一个，凑近了查看，照片上的两个人并肩而立，左边的人年纪大一些，面容慈善但神情严肃，右边的小伙子活泼许多，短发利落、笑得灿烂，手臂搭在旁边的人肩膀上，另一只手抬起来，冲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画面背景能看到雪山，这应该是在南域。 况言的手指贴在相框的玻璃上，指纹落在那个年轻人的脸上。 “这是江警官的照片吗？” 穆容走过来，他见况言没说话，就靠在他身边，好奇况言手上拿的是什么，照片上的人他只认出一个，左边的人是比现在清瘦不少的赵长军，右边那个却全然陌生。 “赵队长当时真瘦，右边的是谁啊？” 况言猛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穆容，“你不认识他？” 穆容离近了又端详一番，还是摇头。 “这是江以成啊。” 穆容皱起眉头，这明明应该是让他深深铭记的一张脸，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他疑惑地把相框放回原位，又看向旁边的另一张照片，只看了一眼，身形就僵在原地。 照片上的人穿着特警的训练服，带着警帽，帽檐之下是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两边都是深邃自然的眸色，嘴巴抿在一起，线条刚毅又沉稳。他手上端着枪，几乎没有表情地凝视着镜头。 在穆容的印象中，他从没看过身穿特警制服的江予之，眼前所见和脑子里的碎片拼凑在一起，让残缺的过往完整起来。 穆容怔住，他伸出手，从小臂到指尖都抖得厉害，拿起相框的边缘，照片每离他自己近一分，他的心跳就跳动快一拍，等到把那张脸看得更清，他已经不自觉地流下眼泪。视线模糊着，穆容眨了眨眼，泪水从眼眶中滑落，画面才变得清晰，同时也洗刷掉记忆上蒙的尘，让他的眉眼和表情，和那个似是而非的形象重合。 漫长的雪夜、相拥而眠的缠绵、覆盖着纱布的双眼、携手对抗的仇敌，以及最后的爆炸和火光，像幻灯片一样一帧帧闪过，强烈的眩晕感侵袭着穆容的脑海，记忆像被洗牌，又以完全不同的序列堆积在一起。 快三年过去，潜意识里对过往的怀疑终于不见，穆容第一次觉得，逝去的回忆是属于自己的。原来那个深爱的人就是江予之，原来江予之忘不了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第50章 50.完整*-*-*-* 穆容说胸章收在了衣柜里，江予之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他走出房间，给穆容拨出电话，但迟迟没有接通。江予之一边又打给况言，一边又想到穆容几天前整理房间，把不少换季的衣物存放到了次卧里，于是拉开柜门，也还是一无所获。 况言同样没有接电话，他刚要放弃，才注意到抽屉的最深处放了一个小盒子，像个首饰盒。 警容要求不允许戴饰品，这自然不是江予之的东西，他也从没有见过穆容戴过耳钉、项链之类，不知道这里面放着什么。 衣柜里只挂了几件夏天的轻薄衣物，抽屉里其余位置更是空空如也，偏偏角落里藏着这么一个不明来由的小盒子，江予之不得不在意。他拿起来，凑近了细细观察，金属的表面上有几道划痕，看起来不太新，大概已经用了两三年，但是边角被主人保护得很好，没有一点儿凹陷磕碰的痕迹。盒子顶面上落了薄薄一层灰，似乎也有几个月未曾使用过了。江予之用手晃了晃，能听到里面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 他觉得眼熟，过了会儿才回想起来，穆容刚搬到雅苑的那一天，他自己待在卧室里收拾行李，拿着这个小盒子发了好久的呆。 江予之更加好奇，盒子正面有一道锁闩，但没有挂锁，轻而易举就可以打开它，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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