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中,山上的一根小腿粗的树枝掉落在跑道上,避无可避,车身碾过那根粗大的树枝,颠簸了一下。 周芜恍惚了一下。 驰珝说:“他只是选择把我关着,我生活的所有地方都装满监控,随时随地监控我命令我。把我房间所有关于我母亲留下来的东西都收走了,锁在一个房间里,不准我碰。甚至从小照顾我的保姆也要解雇。” “后来呢,觉得我越来越控制不住,嶂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驰启东终于决定把我送到一家私人精神院。对了,那家精神病院还是驰临给他推荐的。只要有反抗的行为,就会被电击,执行电击那个房间没有灯,一直都是黑暗的。每次我睁眼闭眼,眼前一直都是什么也看不见。” 周芜被震惊到了,甚至在驰珝说完他都说不出话来。他很难想象到他面前这样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贵公子,他那几百万的古董都可以当做玩物,吃穿用度那一项都是顶好的。 这样潇洒不羁的人,曾经也有在小黑屋被人电击的经历。 周芜很难描述他的感受,就如同精雕玉琢的玉珠被不懂事的孩童拿着当玻璃球去泥地里弹弹珠。仿佛人与人之间褪去衣服,抛开社会地位和财富,他们是平等。 但在玉珠和平淡无奇的玻璃珠相撞时,周芜还是无可避免为玉珠上出现的裂纹感到惋惜。 驰珝不知道周芜内心思绪万千,把问题抛给他:“那你呢?你觉得我疯吗?” 周芜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就听到不远处一声巨响,周芜猛地回头朝着车窗外看去。 漆黑的夜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代表着驰临车的光点翻下了赛道,滚下了山,发出巨大的声响。 幸好这一段旅程,山体还是比较平坦,虽然路面窄小,路边没有护栏,但是下面不是漆黑一片的悬崖也没有冰冷澎湃的都江。 周芜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紧了自己的衣角,身体微颤。 “是驰临的车翻下去了!” 周芜猛地回头,焦急地对驰珝说,但是他看到驰珝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到仿佛周芜只是随口问他吃饭没有,那种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神色倒映着周芜的视网膜上,让周芜毛骨悚然。 周芜联想到刚才驰珝对他说的话,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你干的?” 实话实说,驰珝一直欺负他,在他的心里的印象着实不好。有的人一生明媚如同三月的旖旎春光,是小说的主角,像周芜这样平平淡淡的普通人,是小说的路人甲。 而像驰珝这样的,身上被神秘和邪气笼罩,一看就是反派角色。 周芜都怀疑是不是驰珝趁着他没注意,在赛道上撒了钢钉,报复驰临。 周芜一面在说,一面已经掏出了手机,拨打120,简单和救护人员沟通了一下地址和情况。 周芜挂断了120电话,驰珝才冷漠否认道:“当着这么多人面,对他动手,我还不至于蠢到这程度。” 周芜看着驰珝那不屑的态度,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周芜再往驰临出车祸的方向看去,意识到那可能是树枝拦住路的地方。 周芜道:“先返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反正这比赛应该也比不了了。” 驰珝不置可否,驱车返回,还报了一串数字。 “嗯?”周芜有点懵地望着驰珝。 “驰临那朋友的电话。” “哦哦。”周芜又忙把手机打开,“你再重复一遍,我刚才没记住。” 驰珝的车来到驰临翻车的地方,果然和周芜想的大差不差,路面上还有树枝被碾开的痕迹。 周芜降下车窗,朝着外面呼喊着:“驰临,驰临。” 呼喊了好几声,也听不到驰临的回答,声音回荡在山谷,被雨水打的支离破碎。 周芜眉头皱起,他是真的怕出人命,对驰珝道:“停车,让我下去。” 只听到驰珝冷静地给他分析局面道:“你下车也没用,雨下这么大,又没伞没灯,你怎么找?要是你也在这里失踪了,又是一个大麻烦。这山上房子住着驰家的聘请巡山的保安,估计十分钟就能到。” 周芜被驰珝说服,无话可说,心里焦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只盼着支援人员快点来。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未说话,车内的气氛降至冰点,耳边只有瓢泼的雨声,聒噪不休。 驰珝看着周芜坐立不安的模样,嘴角微微上勾:“我想抽只烟,介意吗?” 周芜摇摇头。 驰珝便打下了他手旁边的车窗,寒冷凛冽的夜风猛地闯进了车内,夹带着一丝丝雨意。 驰珝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此刻捏着细长的香烟也格外好看,猩红的火点在他指尖跳动,明灭可睹。 他只抽了两口,剩下的时候都是手指夹着烟搁在车窗边,淡淡尼古丁的味道混入湿露露的空气飘散。 他的目光落在远方的黑夜中,眼眸深邃悠远,他的半张侧脸被昏暗的车内光线照亮在黑夜中格外冷峻朦胧,斜斜的雨丝飘入车窗,打湿了他的半边衬衫,被水雾沁湿的衣领贴在了肌肤上,半遮半掩勾勒出锁骨的轮廓。 他仿佛并不是因为烦躁需要借用尼古丁消除他的郁闷,他只是用香烟消磨时间。 ———— 在驰珝抽完那根烟之后,驰家的人就在来了,半个山头都几乎被照亮。 驰临被人找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昏迷,只是因为车祸导致驾驶室变形把腿卡住了。 驰家的人把他从车里救了出来,随行匆匆而来的家庭医生粗略检查了一下驰临的状态,并且判断出他是左腿腿骨折,具体详情还要去医院检查。 周芜被一群驰家人忽略,和驰珝成为全场的背景人物。 突然,周芜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周芜拿起手机发现是驰启东的来电。 “父亲。” 驰启东的语气非常不好,仿佛处于暴怒的边缘,也没了平日里的文质彬彬和运筹帷卧,大声问道:“驰珝是不是在你旁边?” 周芜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的。” “叫他给我回老宅,立刻!马上!让他来见我。” 周芜还来不及回话,就看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周芜潜意识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父子俩吵架,似乎他要变成中间怒火的炮灰了。 周芜目光偷偷观察着驰珝的神色,小声道:“父亲叫你回老宅,他找你。” 驰珝没有反抗这个强制命令,脸色如常的驱车返回老宅。 驰临姐姐驰珞珠的十八岁成人礼被搅黄了,驰启东为了在外面维护持家唯一继承人的名声,和驰家二房商量着,对外只声称是驰临自己开车把腿摔断了。 驰珝的车刚到老宅,就看到老宅门前围了一群人,但是定睛一看,宾客们都已经走完了,只剩下驰家自己人了。 周芜今天晚上已经经历过一连串的大起大落,此刻,面对着驰家众人的瞩目,下车腿踩在青石板上,竟然感觉腿发软,差点当庭广众之下跪了下来,还好旁边地驰珝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
第二十一章 以前没有人坚定地选择过驰珝,现在周芜选择他 驰启东凌厉地目光落在了周芜和驰珝两个人身上,周芜发觉两个人之间的动作有些不妥,暗地里伸手捅了一下驰珝,示意驰珝放开他。 驰珝松手放开了周芜,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眸中微光闪过,薄唇微扬。 驰二伯一张老脸黑的可怕,夹杂着愤怒和忍气吞声,一上来冲着驰珝责问道:“小珝,虽然平日里阿临是和你有点摩擦,但是他毕竟也是你兄弟,你们是骨肉血亲,你又何故要下这么狠的手?一点兄弟情分都不顾?” 他的眼睛中仿佛夹杂着熊熊怒火,如果可以,怕是能把驰珝烧成一片灰烬。 二伯母站在一旁,纤细的眉毛颦起,眼中包含着泪意,声音带着哭腔,颤颤巍巍:“阿临的车直接从那山上翻了下来,当时是该有多凶险啊。左腿那一块血肉模糊,上次他摔断腿,医生就嘱咐说要好好养着,要是再多骨折几次可能以后会瘸。” 驰家所有人听了这话,各个人脸色变了变,脸上都出现了异样的神色。 这一幕仿佛所有人都站在了驰家二伯身后,今日势必要给驰临讨回一个公道。 面对那么多人的斥责,驰珝依旧镇静自若,他依旧站的笔直,身形挺拔如青松,桀骜不驯之下是强硬而不弯折的傲骨,他脸无表情,清疏的面容之下,是说不尽的俊秀和风流。 他要是因为其他人的指责和诘问而感到害怕和畏缩,那他就不是驰珝了。 听了那些指责的话语,驰启东被气得脸色铁青,经受风霜略带疲色的眼睛瞪着驰珝,仿佛驰珝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他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投胎成为他儿子的讨命鬼。 驰珝毕竟是驰启东的儿子,其他人出头处理这事都不合适,驰启东必须要做一些事平息他人的怒火。 驰启东暴怒道:“你这个逆子,你,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狡诈恶毒,狂妄放肆,你还有没有把法律放在眼里?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表弟只不过和你赌气比赛,你却想让他死……驰临要是出了事,我就亲自打断你的腿。” 周芜怔愣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有想到,一个父亲竟然会用那样强烈厌恶的词来形容自己的亲生儿子。 竟然没有一个人维护驰珝,没有人替他说句话,没有人站在他那一边,尝试着从中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周芜能够猜想到,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 他原本觉得驰珝有疯病,现在看来是这一个家族都有点疯病的,仿佛是生活在这样压抑扭曲的环境里,他只有这样活着才能让自己自由一点。 周芜的脑海里萦绕着不少话语: “……说不定又发病了,被关在精神病院电击治疗呢。” ”我奉劝你离他远点,他,是一个冷血的怪物,只不过披着一张人皮罢了。” “你不用激怒我,最见不得光的,不应该是你吗?疗养院两年的电击都没把你矫正过来,被高纯度的信息素支配控制肉体,像是没有理智只有原始冲动的野兽,这样的日子会伴随你一辈子,你永远都是一个异类,一个怪物。” 是驰临的声音。 “……他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唯一的继承人是个心理扭曲的疯子。” “他只是选择把我关着,我生活的所有地方都装满监控,随时随地监控我命令我。把我房间所有关于我母亲留下来的东西都收走了,锁在一个房间里,不准我碰。甚至从小照顾我的保姆也要解雇。” “他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唯一的继承人是个心理扭曲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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