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迦蓦地停住,直起身子,指了下自己的嘴,坏笑道:“那你给我一个吻,我就停。” 话落,他便凑过来,鼻尖抵近程巳光鼻尖,摆好姿势。 程巳光被困住,哪里还有退路。 他把肩膀猛然一扭,想要避开点,兰迦却强硬扳过他的脸,把他死不愿意的姿态,一点点瓦解。 “以前你不是很喜欢跟我接吻吗?怎么现在还扭扭捏捏起来了?” 自视太高了吧。以前那是什么?那都是逢场作戏,纯粹为了引他上套,假的。 兰迦嗤笑了一声,摸着他的胸,亲过来。舌头与牙齿已经深知怎样侵略他的口腔,使他被迫失守。 他越是抗拒,兰迦越是亢奋。咬牙切齿地同他厮磨亲昵。他们又做了爱,像不知疲惫的低等动物。房间里满是性爱舒放的淫靡味道。 他快吐了,可胃里什么也没有,连吐都可悲地吐不出来。 他好像又哭了,无声无息。兰迦亲着他肿胀的眼皮,把眼泪一一舔干。 他颓丧地瘫在轮椅里,比一个垂死的人还要绝望、涣散。而兰迦,一脸餍足地侧卧在他的膝头,懒洋洋,还挺厚颜无耻。他有些恍惚,兰迦好像在说什么“房子”“出国”之类的话题,他觉得自己完了,被污糟糟的欲望与性吞咽了。 兰迦是罪魁祸首,消化了他。 走廊传来一阵响动,像是隔壁房间有人在出入,弄出很重,很仓皇的声音。兰迦心一揪,这才想起昨晚的那个女人。 他立刻慌张地穿好衣服,走到门口顿住,又返回到程巳光面前蹲下,摸着男人已经冷却的脸颊道:“乖乖的,我去看看什么情况,马上就回来。” 兰迦拧动把手,刚开一条细缝,一只脚和一双手倏地从门边冒出,他下意识想把它们挡出去,力气却敌不过,门迅速被扒得大开。他还来不及看清,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已经挤了进来。 一个男人捂住他的嘴,把他衬衣领子变成绞索,他被掐中要害,只能束手就擒。 另一个男人往房内走,发出低沉的惊叫。 所有的物品都不在本该在的位置,有碎掉的布条、撕烂的枕头,玻璃也碎了一地,更是增添触目惊心之感。还有种说不上来,但不傻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出的关于情事的气味。 这里发生过什么,一目了然。 大张拽着兰迦,循声望去,不由自主怒了,对着兰迦腹部就是好几拳,兰迦捂着肚子,颤巍巍跪下。见他不反抗,大张又重重补了几脚,以防他能再次站起。 小张心里剜了一样疼,急匆匆走向程巳光,跪下,解开捆着程巳光手的皮带,双手托住他的腰,将差不多失去意识的他拦腰抱起。 大张跟过来,盖了件外套在程巳光身上,朝兄弟使眼色,让他尽快带人离开。 小张疾步往外走,却被一股力拽住。 他惊异地低头,兰迦竟这般顽强,死死用双手拖住了他的脚踝。 兰迦的容貌早就被破坏了,哪还看得出曾经的风流倜傥,现在只像一个着魔的怪物,拼尽全力,拉住要带程巳光离开的男人。 “别走……把他留给我……他是我的……” 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兰迦眼里含着泪,嘴角留着血,半点不掺假地不停说。 他只剩程巳光了,不,准确来说,是那些关于过去的美梦和孤注一掷的未来,这就是他唯一能够触及到的了。可他们还要毁掉他这最后一点希望。 他不怕被砸得头破血流。 小张也感到了恐惧,他死命地踹兰迦,兰迦发出悲鸣一般的长啸。 好在大张及时支援,提起兰迦脖颈,面朝下,狠狠往地上砸,兰迦渐渐脱力,最终小张成功与兰迦分开。 兄弟俩后怕地对视一眼,根本没法笑出来。 这时,在小张怀里的程巳光动了动,似乎醒了。 “程哥……”小张轻声呼唤他。 程巳光神态还是懵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像被屠宰了一样,发出尖叫。
第53章 程巳光是在车里彻底醒来的,他觉得自己像宿醉了一场。有人握着他的手,很紧。 他稍稍偏头,瞥见窗外是暗的,车在高速上,萧条的小雨,砸在玻璃上。 “程哥……”见他动了,小张紧张起来 ,手依然没撤开,还是握着。 “你怎么来了?”他揉了下太阳穴,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 “我担心你……”小张嗫嚅,“大哥说你好像还不准备走,我就来看看……幸好我来了,要不然……” 他忽然止声,瞟了眼程巳光,看他一脸疲惫地将一侧脸颊贴在车窗上,表情黯淡,像是陷在了泥泞中。 “他呢?”程巳光转过脸来问。 他知道那个“他”在指谁,不太是滋味地向后车厢一指。 程巳光了然,不再说话,又转去看窗外。 棕榈树沙滩阳光均已不见踪影,他们在向北边走,打算出海岛。 快到下一个休息站时,程巳光对正在开车的大张说,到那边停会儿。大张看着后视镜,碰上程巳光的目光,点了点头。 休息站很小,不能加油、没有厕所,并且所处位置荒凉,一眼望去就像废弃了似的。 程巳光拖着条腿跳下车,艰难绕到车尾,兄弟俩跟着。 “打开。”他努努下巴,命令。 小张没动,大张比较顺从,帮他把后车厢打开了,一个男人卧倒在内。 兰迦双腿双手被缚,嘴被胶带封住,胸膛微微起伏,看来还有一口气。 “抬他出来,解了他。”程巳光说。 这下子,连大张都犹豫了。 “程哥,这不是按计划来的吧……”小张不解。 程巳光充耳不闻,既然哥俩都不帮他,他准备自己动手。他从大张兜里掏出一把小刀,然后为兰迦松绑。 兰迦还昏迷着,鼻梁似乎断了,很缓慢地往外滋血,程巳光撕嘴巴胶带时,摸到了。 拖兰迦出车厢时,程巳光找不到发力点,小张没忍住,还是帮了忙。程巳光轻声道谢,又恢复成了原来那副普通且彬彬有礼的样子。 程巳光用好的那只脚,踢了踢在地上的兰迦,兰迦没有反应。他叹了口气,蹲下,拍兰迦的脸。 邪门,兰迦竟真被他拍醒了。 “这是手机,我设了定时开机,等我们走了,你可以打电话求救。”程巳光将手机塞进了兰迦手里。 兰迦没什么反应,好像还是茫的。 程巳光以为他没听进去,又重复了一遍,很有耐心。 雨停后,不知从哪面来的风,刮起,终于吹动了兰迦,他缓缓抬眼,与程巳光对视。 “你、你是……要在这里跟我分开吗?”他说得不是很清楚,每吐一个字,都是血味。 “是。”程巳光平静道,“我们再也不会见了,兰迦。” 大张靠在车边点烟,小张没那么识趣,站在程巳光身后,风撞着他的脸,把他撞出一副凶狠的苦相。 “不——”兰迦拒绝,“不行。” 现在的局面很可笑,曾经那么想跑,等到真能得到自由,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要死皮赖脸留在罪魁祸首身边。 “站起来,”程巳光缓缓站直,任他抱着脚,不带任何感情地重复,“站起来,兰迦。” 兰迦没有回应,他也无需用语言回应,因为他整个人都在激烈抗拒。 不,偏不。 小张忍不了了,想要上前,将兰迦与程巳光分开,程巳光却制止了他。 程巳光朝大张做了个手势,大张愣了愣,而后转身回车内,拿出一个手提箱,打开,利落地将消音器安好在手枪上,再递给程巳光。 程巳光打开保险,扣动扳机,想也没想地给了兰迦一枪。 没有瞄准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子弹故意打在了兰迦脚边。 跑。程巳光说。 兰迦没有动,肿着眼,跪在他脚下,就那么看他,也像在审视他。气都喘不上来了,但他还是看着他。 跑啊。 程巳光又说,这次语气狠了些,也更急了些。 “为什么不跑?!” 散发着硝烟余温的枪口,抵上了兰迦额头。 兰迦双手猛地抓住枪口,程巳光因为惯性,往前稍稍趔趄了下。 小张再次想要上前,这回是大张拦住了他,朝他严肃地摇摇头。 黑夜里所有的响动,都在此刻停止了,就连风也不刮了。 没人吱声,大家都在惨淡的光线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对峙,可又那么不合时宜地沾染了些悲情色彩。 兰迦看着黑色枪口,看着程巳光残酷的黑色的眼睛,想要流泪。 程巳光也在望着他,即使脸上没有表现,但肯定有什么激烈的东西在沉默中相互碰撞,或者即将成型,要背叛理智。 “放手。”程巳光冷漠地说。 可说这话时,兰迦感到程巳光握着枪的手,颤了颤。 他把程巳光弄得筋疲力尽,可程巳光何尝又不是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疯疯癫癫。 程巳光一使劲,从他掌心抽出枪,又往他脚边射了一枪。 “滚。”程巳光一点点挪,退后,将枪头对准他的胸膛,“你想死在这里也可以,我成全你……” 死,不可能的。他不是还要他活着受罪吗?其实,他也糊涂了,程巳光到底是要他死还是活。 他脑袋空了一瞬,破烂的身体却具有求生本能,真风雨飘摇地站了起来。 小张冲过来,连拉带拽地让程巳光上车。 兰迦直直站在原地,看着程巳光被人搀扶着推进车里,没了。 像拼图一样,一块块碎裂消失,没了。 程巳光把他丢回现实世界。不,是驱逐回现实,要他孤零零,苟延残喘。 他从没料到,竟是这样结束的。 脑子继续空着,麻着,什么感觉都没了,随程巳光的远去,一起坍塌。 兰迦沿着公路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远,走到太阳升起,晕倒,被一位好心的长途货运司机救起,送到医院。他看起来伤势不容乐观,有骨折和不同程度的挫伤,但好在腿还能活动。 医院通知当地派出所,派了两名警员过来做笔录。他报出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对方问他伤是怎么来的,他支吾了很半天,说是被打劫了。 疑点重重。 一名警察摇着头走了出去,像是被他的胡说八道给搞无语了。 没过一会儿,留在床边,给他做笔录这个,也被同事叫走了。 他支起身子,扶着床沿,下床。他隐约听到有一名警员在门外打电话,说什么命案,嫌疑人,在反复确认什么。音调压得很低。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预感不妙,从手指到发丝尖都渗进一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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