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程巳光长吁了口气,像卸下重担,这才能够继续换装。他既没有选黑色也没有选银灰色,反而选了一套暗蓝偏黑的,天鹅绒质感面料。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后,下到一楼,吉利恰好在楼梯口玩耍,看见他出现,汪汪叫了几声,很是愉悦。 他摸了摸它的脑袋,吉利跟着他,一块走到冰箱前。 “想吃牛奶布丁吗?”程巳光笑眯眯低头问狗。 吉利快活地吠了一声。 “好,今天破例,只能吃一点点哦。” 他不顾穿着熨帖的西装,直接盘腿坐到地毯上。吉利在他旁边,伏低身子,脑袋一拱一拱,风卷残云地享受甜品。他舀了一勺子,送进口中,而后发出一声喟叹。 小时候,家教很严,程巳光鲜少有尝到甜食的机会。偶尔感冒发烧,姐姐就会偷偷去便利店买来牛奶布丁,一勺一勺喂给他吃。其实,味道是其次的,他记得的是舌尖触碰到的微凉触觉,还软软弹弹的。那会儿,他天真地想,要是总能生病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吃到布丁。在苦涩的生活中,有一丝甜味,怎么不令人怀念,动容。 他吃完了,拾起地上的包装盒,将两个包装盒一一捏瘪,丢进垃圾桶。 如果,吕茉没有碰见那群渣滓,那么,现在在这里的,就还有她,他们可以一块分享这份闲逸。原本那么一个活泼、拥有无限未来的女孩,却被他们剥夺了生命,化做了冰湖里的一团腐烂。 吉利正咂巴嘴,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美妙滋味。他挠了挠吉利的下巴,缓缓蹲下身,与它平视,“乖狗狗,再等等,结束后,我们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吉利虽然听不懂,但它能感知主人的语气和情绪。它用脑袋磨蹭着程巳光,给予他“狗里狗气”的安慰。 到达会场所在的酒店,程巳光在露天停好车,没有立刻进去。他靠在车边抽了支烟。他听见背后有人“喂”了一声,是男人的嗓音,在讲电话,他缓缓转过头。 ——鹿西奥也发现了他,本来讲着话,忽然噎住了,脸色有点诧异,青黄不接。 他看见鹿西奥匆匆挂了电话,走到他面前,站半天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他没理,转身想走,用后脑勺对着男人。 “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吗?”鹿西奥没忍住。 他的思维在眼皮后面快速转动,隔了片刻,转向鹿西奥,“谁?” “兰迦。”鹿西奥露出一副“还能有谁”的表情。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程巳光顿了下,“警察告诉你的?” 鹿西奥在心里排演了许多句话,但此刻,他却愣愣的。对方不咸不淡,自己咄咄逼人,好像一开腔,就会主动落了下风。 他咽了口唾沫,稳定了下情绪,脸颊松弛许多,“你知道他现在可能畏罪潜逃,是犯罪嫌疑人吗?” 程巳光点点头。 鹿西奥又是一愣,当场词穷。 程巳光笑了笑,给双方找台阶下,“鹿先生也是来参加晚宴的吧,怎么就一个人,方小姐呢?我记得是可以携带家眷的。” 鹿西奥虚瞟了一眼别处,“她今天还有别的安排……” “这样啊……”程巳光附和,“方小姐没来实在太遗憾了,我跟她有过几面之缘,还挺聊得来的,你代我向她问声好。” 鹿西奥忽然有种感觉,仿佛自己还未落子,程巳光就将了军。 他被动地点点头,看着程巳光转身,走出一段距离。然后,程巳光停住了,折返到他眼前。 “对了,我能向你打听一个人吗?以前兰迦跟我提起过……” 鹿西奥疑惑地蹙眉。 程巳光不等他答应,自顾自说:“吕茉是谁?他好像很在乎那个人的事情。” 鹿西奥双眼空了一瞬,整个人骤然变得有些彷徨。 “他、他说了些什么?关于茉姐……” 程巳光观察他的脸色,循循善诱,“没说什么,只是我感觉他好像有些……放不下她罢了。”他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有一次他做梦,我听他梦里叫过这个名字,后来我问他,他又闭口不谈,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失踪的这么突然,我总觉得心里惴惴的……” “茉姐已经去世了。”鹿西奥一顿,刹那死白的脸上埋藏着一种静静的不安,“他真的没跟你说什么,他还念着她吗?” 程巳光佯作可惜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吧,感觉是个对他挺重要的人,是吗?” 鹿西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是吧。”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程巳光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他已经做了不少铺垫,很顺利把雷丢了出去,就要等引爆的一瞬间,“你和那个茉姐是什么关系?” 鹿西奥抿了抿唇,貌似并不大想回答他。 “你们是通过她……认识的吧?”程巳光不依不饶。 鹿西奥背过身去,看来想不太礼貌地结束这场交谈。程巳光一把拽住他胳膊,欺近,压低声音,严肃地又问了一遍,“你们是通过她认识的吗,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鹿西奥挣了一下,没挣开。 “让我来猜猜,不会吧,你喜欢她,可她喜欢兰迦,但兰迦只对男人有兴趣,你们仨是一段孽缘,然后你呢不甘心,又跑来接近兰迦,就是为了打探情敌的情报……”程巳光信口开河,目的显而易见,为了能刺激到对方。 “你放屁——!”鹿西奥顾不得仪态了,脸和耳朵憋得通红,“她是我姐姐!我不可能对她有歪念头!” 这回换程巳光发懵了,掷出去的炮弹,弹了回来,碎片狠狠炸在他胸膛。 “你……什么意思?”他缓缓开口,“她是你姐……姐?” 程巳光蓦地懈了力,鹿西奥这次终于摆脱了对方束缚。 “是,我是她弟弟,你有什么问题吗?”鹿西奥拉出一段距离,恶狠狠瞪着他。 弟弟,笑话? 吕茉在这世上就只有他这一个弟弟,这个冒牌货在说什么瞎话呢。 见他神态变得奇怪,鹿西奥预感不妙,不想再继续对峙,三十六计跑为上。 “什么弟弟?”程巳光平静地问,可他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对谁下毒手,“亲弟弟,还是随便认的假弟弟?” “亲弟弟!”不知怎的,鹿西奥忽然来了鼓气,“你有完没完?!” 有车进来,朝他俩按了下喇叭。原来,他们竟不知不觉争执到了进出车道上。见势,鹿西奥拔腿就走。他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看程巳光有没有追上来。 但他只看见程巳光站在原地,双眼泛空,脸色奇异的安静,似乎这世间的一切俗事都与他无关了。 “神经病。”他嘟囔,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进到电梯,他偶然抬起脸,瞥见铮亮的轿厢里映出来自己的脸,竟跟刚刚那个男人,有七八分相似。他揉了揉眼睛,确定是否自己看错了。 门开了,他走出电梯,结束审视。没走出几步,他忽然停住。 他知道了,在失魂的那瞬间,他们的确相似。还有,程巳光拿“刀”逼问他的时候,像不像他一开始拿“刀”逼问他? 真可怕。 鹿西奥倏地打起寒战,摩挲了好几下手臂,才平复下来。
第45章 没有参加晚宴,程巳光直接回了家。手机响个不停,他懒得理,干脆关机。 进到二楼卧室,兰迦被锁链锁着,行动受限,头也依然蒙着,蜷缩在床脚。身体偶尔一颤,像在忍受着什么,或许是痛苦,或许是快感。 他走过去,解开锁链,一只手把兰迦揪起来。兰迦裤子拉链处,颜色深了一团,像是被什么液体沁湿了。程巳光嫌恶地瞥了一眼,手伸进衣服下,粗鲁地扯掉了上方和下方的通电夹,兰迦不由自主痉挛几下,发出模糊的呜咽声。仿佛搔扒反射,不需要任何强烈的刺激条件,身体就能做出回应。 这些惩罚都太小儿科了了,怎么好像还把眼前这男人搞得欲仙欲死呢。程巳光想,这不是他要的,他要他生不如死,成为不幸之中最不幸的那个。 他把兰迦拖去浴室,将他摁进注满水的浴缸里。他看着他的后脑勺和脊背,在那里挣扎,有点上瘾。待到不怎么挣扎了,他再把兰迦薅起来,搁到瓷砖地面,扯掉他的橡胶套头,去掉封嘴布条,用脚死命踩他的胸腔,把他喝进去的水,从鼻孔嘴巴里逼出来。像猫在把玩一条从鱼缸里捞出来的金鱼。 他蹲下,观察兰迦在努力呼吸,眼睛紧闭,眼皮下却有不小的动静,还没死呢,得再来几轮。 他重新拎起男人的头。 ——渐渐的,兰迦躯体变软,气息越来越微弱,脸上一片死色。 程巳光蹲在湿淋淋的兰迦身边,也是一动不动。 整间浴室变得很安静,只剩一点儿水声,偶尔响起,他们被锁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像是从世间隐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巳光才起身,下楼,走到厨房,从刀筒里拔出一把刀。他有一套亲自从日本买来的好刀具,刃各式各样,处理各种肉类,不在话下。 握着刀,他返回到楼上,兰迦还在地上躺着,应该昏死了过去。 他再次蹲下,捏住兰迦的性器,抬起手臂落下,刀尖精准插入了阴囊。再一使劲,刃便穿透了囊带,血像活过来,疯了似的滴满地面,和他的手。 兰迦软绵绵的,反应不大,像是早就失去了魂。 程巳光也只剩一缕魂,被沾着鲜血的刀尖勾着。 隔了好一会儿,他站起来,把刀丢进水池,用水冲洗了一遍。他拿着刀回到厨房,重新插回刀筒。他从酒柜里选出一瓶红酒,为自己倒了一杯,边喝边躺进沙发里。脸上这时,才露出舒服的表情。 他想他可能会在沙发上睡着,但这似乎也没什么不行的,他喝完一杯,又为自己斟满一杯。他握着酒杯,往窗外瞟了一眼。天很暗,已经完全没有了光线,根据庭院亮灯判断,现在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他盯着外面很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收回。 地毯上出现一双穿着女士单鞋的脚,他顺着纤细的脚踝向上看,看见绿色的绸缎裙摆。 姐姐笑了笑,挨着他坐了下来。她用手指碰了碰他的头发,他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她缩回手,朝他吐吐舌头。 他们同时没了动静,把手搁在膝盖,果然是姐弟,干什么都如出一辙。 姐姐忽然将手伸向茶几,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起身,走到窗前,默默抽了起来。她的上半身倾着,不知在看什么。他也看过那外面,只有平平无奇的草坪。 他看着她,急切地想说什么,恰好她转头的那一刻,手不自觉比划起来,嘴巴也出了声,“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对吗?” 她读懂了他的唇语,把头歪到一侧,快挨到肩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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