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的时候,程巳光看着自己拿冰袋的手,凑近闻了闻。 他已经洗了很久,还用了强力清洁剂,但总觉得有股若隐若现的腥味。腥味跟指间的烟味夹杂,更是诡异。 对着轿厢壁反光,他还看了看脖子上的印子,已经消减许多,不需要特意掩盖了。 走进地牢,兰迦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像之前那样总是蜷缩着。他慢慢靠近他,蹲下/身。 兰迦脸色潮红,前额的头发湿成了一缕一缕,体温灼热。他在艰难地呼吸,嗓子里也像是塞着了什么,喉结不断滚动。 程巳光将一个冰袋搁在了兰迦脑门上。剩下的那个,来到兰迦的裆部。阴/茎耷拉着,充血一样红,被“扎”得像个软趴趴的仙人掌。他捉住兰迦的手,让他自己压着。但兰迦已经烧得无意识,四肢脱力,根本扶不住,那冰袋便滚了下来。程巳光遗憾地叹了口气,像是在说,别怪我,是你自己不行。程巳光没打算“好人”做到底,站起来,又闻了闻手。 手湿着,气味没有之前明显了。 这时,兰迦在旁边动了动,眼皮也在震颤,像是要醒过来。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兰晓宛,正注视着他。 他恍惚了许久,直到她靠过来,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说:“烧应该退了,想吃点什么吗?”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睡衣,还是高中那会儿的。 兰晓宛扶他支起上半身,在他背后塞了个枕头。“做梦了吗?”她问,“你一直锁着眉,还在那里嘟嘟囔囔,我叫你了好多次,你都没醒。” 他靠在枕头上,这份久违的舒适让他暂时不想思考,也不想说话。 梦?果然是梦吗? 兰晓宛转过身去,走到窗边,背对着他。窗外布满晚霞,夕阳照进来,罩住她单薄的侧面,如梦如幻。 “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他抿了抿干裂的唇,“你想听吗?” “当然。”兰晓宛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 他们母子之间,其实很少有这种温情的时刻。所以有一霎那,兰迦迟疑了,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很冗长,很复杂的梦。梦里我长得很大了,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有人把我关了起来,他说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他关我的地方可真亮,像在沙漠里……”他忽然止声,身体向前倾了一点儿,似乎想要下床。 兰晓宛有些不对劲,她朝他微微一笑,向后一仰,半个身子都栽出了窗外。 “妈——!”他惊恐地叫出声。 一阵天旋地转,他这才真正醒了过来。 他好像正抓着什么,是人的脚腕。有人在他头顶,看着他。 “怎么了?”程巳光一边抽出自己的脚,一边像是蔑笑了下,“做梦梦见妈妈了?” 他快速地闭上眼,试图逃避现实。 程巳光慢慢蹲下,向他一点点靠近。 “叫妈妈也救不了你,你妈正在神经病院里关着呢。你觉得现实吗?疯子能来救你吗?” 兰迦一动不动,手臂伸直放在身体两侧,像在伪装一个死人。可他的手指却泄露了,在偷偷使劲,抓着地面。 程巳光没再说话,反而笑了起来。 嘶哑、讥讽的笑声穿透了兰迦的骨节、肌肉和关节。
第34章 兰迦依然不说话,手指抓地,盯着墙,眼神涣散。 电子倒计时事不关己地挂在墙上,一秒秒,变成一分又一分,从眼前跳走。 还有432个小时35分08秒,他只要撑过去,就能获得自由。 忍耐,一定要忍耐,以前那么多危急关头都忍了下来,这次也不会输的。他告诉自己。 程巳光停止了笑声,捋了下额发,恢复成温和模样。 “很厉害嘛,”他捏了捏自己的肩膀,舒展着身体,“看来不会马上死呢。” 兰迦安静地躺着,胸膛起伏均匀,呼吸隔着嘴套溢出来。过了许久,才沙哑着说:“药……给我点儿抗生素,或者退烧药。” 说完,他再度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进入到一种漂浮状态。反正也没抱多大期待,但开口求了,总比没求好吧。 “可以呀。”程巳光竟然同意了。 兰迦蓦地睁开眼,条件反射地感到一阵恐惧。 这么轻松?不可能。 “什么条件?”他慢慢地吐字。 程巳光笑了笑,没理他,径自走了出去。隔了大约十分钟,回来。他拿来一板药和一瓶水,在手上炫耀似的晃了晃。 “还差两个鱼钩没用上呢………” 兰迦瞬间明白过来,程巳光要继续折磨他,这就是条件。程巳光话落的一瞬,他的指甲几乎抠进地板,心跳传到手指,跳得异常猛烈。 “可以。”他投降了,小声说道。 程巳光蹲下,慢条斯理地从箱子里拿出来工具一一摆好,很有仪式感和信念感。 他戴好塑胶一次性手套,像一名优秀的外科大夫那般。那双手被白色乳胶裹得骨节更加分明且修长,让人移不开目光。 用碘酒消毒兰迦裸露的胸膛时,他能感受到兰迦正咬着牙发颤,身体还是烫,像一团火在烧。他举起鱼钩,正要下手,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等着,想要让震动过去,但电话那头,似乎不依不饶。没辙,他放下鱼钩,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扫了眼,脸色变得微妙。他思考了一会儿,接通,边“喂”了声,边走向门外。兰迦努力睁圆眼睛,挪动了下脑袋,向程巳光那边张望,门虚掩着,外面一片幽暗。余光一瞥,看见了正放在地上的鱼钩和消毒酒精。他灵光一闪,抬起僵硬虚弱的手臂,将手指一点点伸向那瓶酒精和鱼钩。 快了,就快了。他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 这么简单的动作,在此刻却随着他的颤抖,有了命悬一线的紧张感。 程巳光的声音模模糊糊,好像快要结束通话。 快快快! 他在内心催促自己,还差一点儿,就要够到了。他心里已经有了雏形计划,等程巳光蹲下来,趁其不备,要将酒精洒向他的脸,然后再用鱼钩刺他的眼睛,为自己争取逃脱时间。 指尖已经触到了塑料瓶身,但恰在此刻,悬在空中的手忽然被人一脚踩到了地板上,骨节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像是有什么断裂了。紧接着,是他撕心裂肺的哀嚎。 “当我是瞎的吗?”程巳光的脚依旧碾着他的手背,“看来,你还很有活力,根本不需要药呢。” 想象与绝望的现实背道而驰。 程巳光重新拿起鱼钩,像侩子手重新举起了铡刀。 这次,鱼钩贯穿了他的乳/头。 他甚至连疼痛好像都没感受到,或者只是他疼麻木了,已经无法再持续感受到这种可怕。 透明鱼线再次将鱼钩串联起来,不至于让它们在身体上“各自为政”。 程巳光拎起他的项圈,强迫他抬头,给他暂时取下嘴套。 “我说过我很公平的,”男人优雅地眯了眯眼,捏住他的下巴,“承诺过的,就绝不反悔,喏,吃药吧。” 说完,带着消毒药水味的手指,打开他的嘴,长驱直入,将药直接塞入喉道。兰迦觉得,程巳光在用手指,强/暴他的口腔。然后,那手指又伶俐退出,重新捏住他的上嘴唇和下巴,强迫他闭紧,以免条件反射吐出来。 做完这一切,程巳光给他重新戴回嘴套,检查了一下锁链是否结实,等了一会儿,才放心离开。 回到楼上,小时工大姐差不多把一楼打扫完了,正在一级一级擦楼梯扶手。 与可视猫眼连接的音箱突然响了,大姐有些疑惑地循着声源望去,她看见程巳光向她做了个手势,像早有准备似的,走向别墅正门。 门一开,天空尤其白和亮,光线和气流从屋外急剧地涌了进来。逆光中,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轻,却老气横秋;一个大概有四十岁上下,有些谢顶。 “程巳光,是吗?”年轻的那个上下打量他一眼。 他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刚跟你通完话的。”两人刷刷出示了警官证,原来是两名便衣。 他装作恍然大悟,连忙侧身,将俩人迎进门。 引两名便衣在客厅沙发坐下后,他朝大姐呼唤,想让她帮忙冲壶茶。 大姐急匆匆下来,也没掩饰,朝他仨撇了一眼,满脸憋着八卦劲,便往厨房去了。 中年便衣也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把在电话里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年轻那个,打开了一个电子仪器,看来是在做记录。 问到快要倒数的几个。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间?” 程巳光抿了抿嘴唇,反问,“兰迦吗?” “嗯。” 他在对方的注视下,不疾不徐站起来,走到放着释迦牟尼佛的乌木柜前,目光停留在佛像上。 “警察同志,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就是去年31号啊,我和他在餐厅不欢而散。”故意表现出来了普通人的无奈,还有焦躁不安。 说完,他把背又侧过去一点儿,这下子,一点正面也不留给别人了。 “你知道他在和姜帆交往吗?有目击证人说,看到疑似姜帆的人,和你们同时出现在那间餐厅过。” “哪种交往?”他抚摸起佛像钝了的宝冠,声音变得有些粘滞。 两名便衣互相对视了一眼,年轻那个清了清嗓子,“就是会发生性/关系的那种。” 程巳光安静着,酝酿着,或者在等着什么。 但他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们,所以他们也猜不出他到底要回答什么。 “是这样吗?”程巳光叹了口气,转过身。 他们终于能重新看见他的脸。 他好像咬了咬牙,努力镇定,“我大概能猜得到……所以那天,我才跟他吵架,不瞒您讲,我和他那会儿也在交往,发现他劈腿后,我要求分手,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中年便衣理解似的点点头,对这种状况见怪不怪。 “他到底怎么了?”程巳光忽然反问,“向我问得这么详细,兰迦不仅仅是失踪吧。” 年轻便衣没沉得住气,含糊其辞地向他透露,兰迦的失踪可能牵涉到姜帆的死亡。 程巳光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呆在原地,显得有些手无足措,“真、真的吗?” 大姐端着托盘出来,为他们斟茶,没有立刻退下。程巳光向她道谢后,使了个眼色。她其实很想听,但主人都这样表态了,站在一旁,的确不合时宜。 便衣们分别端起茶,各自抿了一口。 他坐回他们对面。 “一旦他联系你,”中年便衣吹了口茶,“或者你有他的行踪消息,请务必和警方联系。” 程巳光没吱声,像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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