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迦脸色变得难看,跨到程巳光面前,握出一个随时要置人于死地的拳头,一字一句道:“有种你再说一次?” 程巳光没被刺激到,只是冷漠地别过脸,避开兰迦剜人的眼神。 “嗯?”兰迦松开拳头,忽然捏住程巳光的下巴,两人被迫面对面,“怎么不说了,嫌我脏?那我还碰过你,把你睡了呢,你觉得自己恶心吗?自愿跟我睡?” 姜帆见大势不妙,立时拢高衣领藏好自己的脸,想要溜。好在那拔剑弩张的俩人,暂时忽略了他。他只管拱火,不管灭火,有惊无险地撤出了战场。 “你一定要在这里发疯,让人看笑话吗?”程巳光也不怵,一脸木然。 这话使兰迦不由捏得更使劲,但程巳光像不怕痛似的,与他对峙。兴许是不想再丢人现眼,隔了片刻,兰迦冷笑着松开了程巳光。 程巳光揉着下巴,不慌不忙道:“我说过,如果被我发现你三心二意,我们就结束了。” 兰迦嗤了一声,当着程巳光面,掏出一张房卡,“看见没,这是我今晚订的套房,本来想跟你一块儿住进去跨年,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只好找别人了。” 程巳光一眼都没瞧,决绝转身,懒得纠缠。 “程巳光!”兰迦捏着房卡,有些慌地大喊起来,脖子上的青筋直爆,“你现在走,那我们就真的玩完了!” 程巳光顿住,一扭头,扯着嘴角,讥讽笑道:“玩?你爱跟谁玩,就跟谁玩去吧。我不奉陪。” 兰迦不甘心,上前几步,再次拽住程巳光,“你到底听懂我说的话没?” 程巳光忽然垂下头,身体大幅度颤抖起来,原来,他哭了,泪珠砸下来,兰迦的手背一阵湿热。 “放过我,行不行?”程巳光喃喃,抖得兰迦都在一同颤,“我玩不起……” 兰迦沉默地将手撤开,盯着自己手背湿润的那块。他用指尖轻轻触摸,心里也是一片茫然。 怎么了,自己这是?什么苦肉计、倚愁卖愁、为了挽留他的涕泗横流没见过?怎么程巳光仅凭几滴眼泪,就能灭了他的气势?何时有过这种没出息的怜悯?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走吧。”兰迦释然了,相比这爿残局,他更不能接受自己再变化下去,露馅。 他目送程巳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 之后,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不知为何,手在无端地颤,明明他都放开了程巳光,为什么那颤却被遗留了下来? 统统去他妈的! 兰迦举起手机,作势要砸,却在最后一刻反悔。他哈哈大笑起来,可这笑声欠缺丹田气,不是爽快的喜悦,反而像在发泄。 他还是去了酒店,他要享受,凭什么不享受?他费尽心思当了人上人,不正是为了自己有更多选择权吗?程巳光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从未尝过人间疾苦的,又有什么资格鄙夷他? 但事与愿违。 这是跨年夜,大多数交际达人都有约在身。兰迦也不可能轻易放下架子,缠着人来见他。 他想了想,要不然去行政酒廊来场艳遇?别管是不是gay,直男他都有能耐掰弯。 下定决心,他长舒一口气,将自己从床上拔了起来。 忽然,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烟花绽放在深蓝夜空,大片的光亮,穿过落地窗,在他脸上投成阴影。 不知什么时候,过去的一年,已经悄然溜走。又是新的一年。 真没开个好头。兰迦颓丧地想。他攥紧拳头,蹲下/身,咬牙朝地毯闷闷锤了几拳。 程巳光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冲了个热水澡。冲完澡,他还照例去溜了狗。 兰迦和别人瞎搞,如此闹心的场景被他撞见了,他却没像常人捉到奸那样失控。丢出去的狠话和示弱,就像排练好似的,不偏不倚。而且与兰迦分手,仿佛并不值得让他沉湎于伤痛,需要撕心裂肺。但他没有果断删掉兰迦的联系方式,似乎还在给对方留一条退路?谁知道。 第二天,他在别墅晃了一圈,每到一个香薰的摆放点,便停下来,沉思一会儿。然后,他找来一个黑色垃圾袋,将那些香薰一股脑扫了进去,弃之如敝。 吃完午饭,他动身前往市区,打算去消费一番,新年换新品,迎好兆头。 相熟的商场私人买手接待他,问他有什么想看的。他翻开品牌图册,随便指了些商品,然后抿唇一笑,问最近有哪个牌子出了新的项圈吗。对方粲然一笑,连忙回,有的有的,您又新养了宠物吗,这回还是狗吗。他用手指点点嘴唇,佯作思考,还没领回家呢,但快了。 订好商品后,会有专人送上门,他一身轻松地继续逛街。 许多人说,购物所带来的快乐并不是真正的快乐,消费主义盛行,大家被洗脑而已了。但程巳光不在意,把喜欢的、豪华的、被人眼红欣赏的,纳入囊中,随意使用的这种真实,怎么可能会不快乐呢?虽然面上不显,但他的确以拥有金钱为自豪。可要较真的话,钱对他而言又没什么意义,他不贪恋。 他精气神足足的过了一周,丝毫没有溺于分手创伤的影子。人不颓废,表现得正常是好事,可任何人,只要是确实投入过真感情,在分手后的第一阶段反应,若是这样表现,就太不正常了。他也不像是把自己刻意逼成这样,只是自然而然就能做到。 兰迦那边,就不好过了。这些天来,他没睡过一个好觉,不仅仅是损失了个还没捂热的情人,还有工作上的烦恼,有不少老顾客开始流失,选择了别的代理人,像有人在故意挖角。人一失势,仿佛喝凉水都会塞牙,以前能享受到优待,如今四处碰壁,被人诟病。他似乎不再受老天爷恩宠了。 这天,他胡子拉碴地回到家,没洗漱,四肢散架地倒在床上。他很疲乏,又没法立刻入睡,只好两眼空空地盯着天花板。 人一静,脑子却相反,活跃异常,开始想七想八。 姜帆没来找他,算了,他不在乎,这混蛋来找他准没好事。就趁这次断干净,不拖泥带水,反反复复得招人烦。 还有……程巳光也倔,后续一点儿挽留的动静都没有,还真打算就这么拉倒了? 他越想越不爽,逐渐还带上了点儿委屈。 胸闷了一阵后,他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机,点开监控app,竟发现上周有动态,提醒他摄像头异常,可他当时忙得不可开交,忽略了。他点来点去,无法操纵摄像头,估计要么是坏了,要么是断电了。 妈的。他支起身子,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心忖,那些香薰不会被程巳光都丢了吧,这臭小子心还挺狠啊。 恰在这会儿,助理发来条微信通知他,程巳光之前在佳德拍下的那尊佛像,可以去提货了。 大多数时候,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程巳光都会亲自遛狗。他有固定路线,一条特地为业主开凿的人工河下游的绿道。 早晨刚下了场雨,中午太阳出来一晒,路面变得光溜干净。工作日,还是市郊,路上几乎不见人影。河在快要尽头时拐了一道,路也跟着拐。在拐点对面的马路上停了辆黑色跑车,像是恭候多时。 程巳光起先没有注意,待到吉利忽然冲向柏油路时,他才发觉。然后,他看见兰迦从车里下来,去后座拎出来一个不小的箱子。 他猛地收紧力,拉回狗,有些愣地站在原地。 兰迦向他一步步走来。 他胸膛一起一伏,深呼吸了几下,盯着兰迦,最终走到自己面前。 “我来给你送东西。”兰迦站定,抱着箱子,一歪头,露出个甜蜜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变。 他没接茬,只有吉利拱着背,吠了几声,似在替他回答。
第25章 “送什么?” 多日不见,他发现兰迦憔悴了不少,像是没怎么休息好。 “忘记了?”兰迦眨眨眼,故作俏皮,“你从德佳拍的那尊佛像啊。” “怎么不要工作人员送?” 兰迦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我正好有时间,就顺便过来了。” 他“哦”了一声,眼睛一垂,盯着狗绳,不再说话。 兰迦见不得他这副木讷模样,干脆直奔主题。他又笑起来,鼻子都起了皱,“走吧,我把你和吉利送回家。”他点点下巴,示意还有抱着的箱子,也会一并回家。 程巳光抬眼,正视兰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兰迦被盯得不自在,却还是捺住脾气,继续哄道:“我又不吃人,这么怕我干嘛?放心,我只送你回家,放下东西就走。” 程巳光叹了口气,再次允许了兰迦的得寸进尺,“好吧。” 回到豪宅,程巳光边卸狗绳,边指导兰迦将箱子放在玄关就行。 兰迦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着,都这样伏低作小了,他还真打算将自己晾门口完事? 但显然,这时候发脾气无济于事,所以他再次忍耐住了。 “巳光,”兰迦搁下箱子,重新直起腰,“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行吗?” 程巳光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对吉利做了个指示,让它回窝。 狗比人识相,开心地应了几声,便听话地跑了。 兰迦当他默认,连忙跨到程巳光面前,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焦急语气问:“我送你的香薰呢,你都丢了吗?” 程巳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兰迦这才发觉不妥,眼神游移,挠了下鼻尖,“没什么,就随便问问,你想丢就丢吧。我知道,睹物思人,你不信任我了,看见我送的东西会心烦……”姿态还摆得怪委屈的。 “不是。”程巳光简短地回。 然后,他低下/身,将箱子重新抱起来,自顾自向客厅走。兰迦紧随其后。 兰迦见程巳光放下东西后,一屁股坐进沙发,双腿交叠,手搁在膝盖上,摆好姿态,一切就绪,似乎就在等自己向他解释。 蓦地,兰迦发现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对于程巳光的欲/望,其实比想象中要强烈。在没有见面,毫无交流的这两周里,尽管他在说服自己不要回想,自尊和欲/望却不时交锋,潜意识生猛至极,在不断回味他俩的相处,越掘越深,广漠无垠。他怀疑过程巳光不像看起来的那么迟钝和良善,可一旦陷入迷局,谁又能看清自己的处境。他被葬在了这片流沙里。 “姜帆故意跟踪我到餐厅,他当时药瘾犯了,我怕被人看见,就拉他到厕所里……” “姜帆?”程巳光蹙眉打断他,“这名字好耳熟,他是不是……一个明星?” 兰迦点点头,“是,所以……请你理解一下我的苦衷。” “你们当时在干那种事吗?”程巳光直截了当。 “怎么可能……”兰迦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药瘾犯了,才会在里面哼哼唧唧,你不要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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