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时很像一朵盛放的红玫瑰,郑知夏喜欢她的性格和说话方式——Valina是一位风趣开朗的女郎。 他们又聊了几句,林霁则靠着栏杆安静地喝茶,直到这个话题彻底结束,Valina跟他们微笑道别。 “那下次再聊了,Antares。” “Antares,”郑知夏复述着这个名字,看向林霁的表情有些促狭,“哥,她为什么不叫你的中文名?” “Valina常年生活在海外,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林霁跟他解释,“况且在国外,本来就很少有人叫我的中文名。” “那她怎么也回国了?” 郑知夏问得随意,林霁却沉默了一下,玻璃杯轻轻碰在栏杆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于是郑知夏飞快垂下眼,喝了口冷透的茶水。 苦涩的味道迅速蔓延至舌根。 林霁平淡地开口:“家里长辈是世交,觉得我们很合适,所以希望我跟Valina多接触接触。” 郑知夏低低地噢了声,说:“前段时间才听伯母提起来,居然那么快就开始了啊。” “她一向都很讲究效率。” 林霁转过头,跟他碰了下杯,笑着说:“不聊这个了,暑假有什么安排?” 郑知夏似乎是真的感冒了,鼻音有些重:“下周要去北方参加一个竞赛,然后的话……大概会去给我爸帮忙?” 林霁却问:“不准备出去玩吗?” 暗示太明显,郑知夏眼睛一亮,期待地去握他的手腕。 “你会有空吗?” “可以有半个月左右的假期,”林霁对他总是很纵容,“毕竟很早就答应过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再失约。” “那我今天回去后就开始查旅游攻略,”郑知夏轻而易举地重新开心起来,“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告诉我。” “好。” 郑知夏眨了眨眼,浓长睫毛在微红的脸颊上投出浅淡的阴影,夏夜长长地前进着,他看向满城的灯火和热乎乎的晚风,始终没有放开牵着林霁的手。 “我想去西边,”他轻快地说,“夏天的山林很好看,一路往那边走,还会有深林瀑布和国内最大的淡水湖,那是一个很大的候鸟聚集地,它们从天上飞过时,像是一首关于夏天的事。” 比起数学这种理性的专业,他现在更像是属于天生就浪漫的文学,弯着眼微笑时又有种舒展的自由。 “陪我去看看吧,哥。” …… 郑知夏的好心情停止在两天后的下午,他和邓明城从篮球场出来,背着包戴着耳机,正在为了银星的某个规划项目讨论不休。 他其实算是邓明城最早期的投资人之一。 而阴沉沉的天色下,裴如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郑知夏遥遥地看见他,下意识皱起眉。 “这一块有什么不对……嗯?” 邓明城收了话题,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你这男朋友看起来情绪不对啊。” “前男友,”郑知夏淡淡地纠正他,“你先过去吧,我过两天再找你。” 他今天约了林霁吃晚饭,因此真的很想当做没看见掉头就走,偏偏裴如许气势汹汹,三两步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充满血丝的眼看起来还有点歇斯底里。 “郑知夏,”他的语气十分质问,“为什么要拉黑我?” 郑知夏深深吸了口气,对他的问题十分不解。 “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要留着你的联系方式?” 裴如许咬着牙,低声道:“那如果我不想分手呢?” 实在是个足够愚蠢可笑的问题,郑知夏并不太意外地发现了他凌乱的头发,依旧昂贵却皱巴巴的T恤,还有那个自己送的背包。 “你不想分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也没必要做出这副——情深不寿的样子,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只是你没有!” 远处有人好奇地投来视线,郑知夏皱了皱眉,也想咬牙,裴如许却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说:“我承认一开始是觉得你有钱,但后来,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郑知夏,我……” “喜欢我有钱?” 郑知夏歪了歪头,淡漠地打断他。 “又或者是喜欢我好看,喜欢很多人都想成为我的恋人?裴如许,我们一开始就只是玩玩,你凭什么觉得这种事能发展出真感情?” 他说到这,嗤笑一声,甩开了那只瘦削难看的手。 “小说和电影看多了吧。” 他转身要走,身后却猛地传来一股巨力,裴如许瘦弱的手臂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掰着他的肩吻上他的唇。 郑知夏恶心得想吐。 他重重推开裴如许,用手背反复用力地擦拭嘴唇,而裴如许脸色难看地笑着,低声说:“我确实龌龊,但感情是真的,学长,我真的不甘心。” 有病。 郑知夏已经是一句话都不想说,转身就往外走,可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一道熟悉人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那双和裴如许有些相似的眼睛在阳光下太显眼,从来都不可能被错认。 ……不,应该说是裴如许与他相似。 在这个瞬间,郑知夏突然冷得牙关都在打战,阳光猛烈地降临在人间,他觉得自己像正在被净化的不洁地下物。 ——林霁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神色难辨,抿着唇很严肃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捉奸现场(什) Antares,心宿二
第11章 歧途 “……哥。” 郑知夏的嘴唇很红,他在发抖,脊背冷得仿佛有一万根银针落下,林霁很明显的皱着眉,并没有应答,而裴如许依旧不依不饶,从地上爬起来叫他。 “学长——” “滚!” 郑知夏第一次发了火,发红的眼睛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吓住了裴如许,他凶悍得像要杀人的猛兽,看清裴如许的瞬间嫌恶得想吐,又抬起手背用力擦拭已经开始微微发肿的唇。 不可遏制的自我厌弃占领了思维高地。 好脏,好难堪。 他僵硬地转身朝林霁走去——谢天谢地,林霁还愿意等在这里,郑知夏不远不近地停下,嘴唇动了动,微弱的刺痛堵住了未出口的话。 林霁皱起的眉太严肃,他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狡辩。 或许是几秒,又或许更长一些,林霁率先迈开脚步,朝他走来,不动声色地抬手揽住郑知夏的肩,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边。 “别擦了,”他连语气都是低冷的,“已经破皮了。” 郑知夏垂着眼不敢看他,乖乖地放下手,周围仍旧有不少的人在偷偷打量着这件能在校园里流传许久的大事,而裴如许咬着牙,膝盖摔得麻木钝痛,却仍旧执着地想要追上去。 假的喜欢说多了,就连自己都以为非他不可,分手了就不能活,非要把这张众目睽睽之下的苦情戏演完才觉得圆满。 直到林霁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端方温和的脸,容易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或者是别的什么好感受,可裴如许站在原地,竟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俯瞰的蝼蚁,连不甘嫉妒都只是无足轻重的砂砾,正在直面一柄出鞘的冰凉刀锋。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终于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捂着脸跑了。 林霁收回视线,郑知夏红得明显的唇上有两个明显的牙印,垂落的手掌颤抖着,似乎陷进了某种巨大的恐慌之中,他没有开口,而是带着郑知夏上了车,贴心地将空调温度往下调了些。 “要不要喝点水?” 他的声音仿佛噩梦中的一声惊雷,郑知夏不可遏制地战栗了下,终于敢抬头,讷讷地应了声。 “好。” 林霁从手边翻出矿泉水,是芙丝,郑知夏拧开瓶盖,半晌都没有喝一口,林霁也没有启动车子,他们安静地坐在这吹空调冷风。 半晌后,郑知夏终于有了一个值得信服的故事。 “他是我的一个学弟,”他得流畅,面不改色地胡诌乱编,“平时会一起玩,还在同一个社团里,所以关系比较好,我今天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去找你,他就走了过来……我不知道他会做这种事。” 郑知夏顿了顿,还想再补充些什么,林霁却发动了车子,语气温和地说:“所以你不喜欢他?” “当然不喜欢!”郑知夏否认得笃定又快速,“他是男人,我不是同性恋!” 手中的水被握得微微温热,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耳边狂跳,无序而混乱,虚张声势得明显,而林霁只是平静地嗯了声,说:“那知夏想怎么处理他?” 郑知夏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是想插手,就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 “我自己解决就好,”他涩声说,“感情私事……他又是我的学弟,总归不好闹太大。” 林霁却倏地笑了声,眉尾往上抬着,显得很无奈:“你总是太善良,我又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可郑知夏知道自己并非善良,他对林霁勾起嘴角,玩笑般地说:“哥,你这句话说得跟电影里的大反派一样,好可怕。而且我已经长大了,能自己解决这种小问题。” 他顿了顿,又说:“不要脏了你的眼。” 林霁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好一会后才道:“好,听你的。” 郑知夏这才松了口气,抬起手慢吞吞喝水,远处红灯亮起,林霁转头看向他,不轻不重地吐气,又轻笑一声。 “不过我刚走到图书馆楼下,就看见你在和一个男人接吻——还挺吓人的。” 矿泉水瓶发出声被揉捏的动静,郑知夏弯着眼笑,说:“可不是嘛,我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 事实上被强吻还不如现下的情形来得惊悚,他大脑空白,看见林霁伸出手,想要和往常一样拍拍自己的肩膀或者后颈,竟往后靠了靠。 连郑知夏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在恐惧,又或许是担心肌肤接触的瞬间被林霁发现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和脉搏。 空气仿佛凝滞了,冷风无声地落在光裸的小腿和膝盖上,郑知夏动了动湿润的唇,讷讷叫了声“哥”,而林霁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绿灯重新亮起。 “这就是我担心的,”林霁无奈道,“知夏,这种事很容易让人产生对同性的厌恶和恐惧,当然,也会有一部分人可能会因为这种事误入歧途,所以我觉得你可能需要预约一位心理医生。” ——歧途。 破皮的嘴唇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郑知夏慢吞吞地拧上矿泉水瓶,又慢吞吞地开口应了声好。 “等比赛结束,我就去看看。” 但他知道心理医生帮不了自己,没人能将一棵树变成漂亮的玫瑰。 “哥,”郑知夏笑起来,圆润的眼睛有点迷蒙,“那万一我真被他带偏了呢?你是不是就不愿意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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