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夏藏住自己发烫通红的耳尖,郑重点头。 “嗯,你做好的决定,从来都不会变的。” 深思熟虑,规划好一切,然后就不会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永远坚定地完成目标。 他知道林霁想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林霁永远都不会做什么。 快凉掉的粥终于被人想起,林霁将它往前推,说:“那住到我家来吧。” 郑知夏唔了声,笑意从眼角眉梢露出来。 “住一个月会不会不太好?” 林霁支着下颌,说:“有什么不好的?买那里的时候就已经给你留了一个房间,就算你一辈子都不会过来住,那个房间也不会有别人进去。不仅离你家公司近,离学校也近,如果之后开学了不想搬,可以一直住在我那。” 郑知夏怔怔地看着他,放下碗,而后慢慢地,自然而然地弯起眼。 “就算到了八十岁也一样吗?” “八十岁也一样。” 林霁对他从来真挚、热忱、毫无保留,因而郑知夏永远确信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能一起玩到八十岁,又或者直到一方穿着齐整的黑西装站在另一人的遗照前。 他眨了眨眼,感受到一点点本能的湿润、从未熄灭的心动、和世界末日般的平静。 “好啊,那我明天就搬过去。”
第18章 往前 林霁很忙,郑知夏对此有所猜测,却总没有确切的认知,直到时隔多年再次住到一起,他终于庆幸地,窃喜地,一点点记下好友的生活。 即便林霁对他从来没有隐瞒。 因而他不由再次感叹林霁会说话——自己这哪里算忙的?好歹没有将每天的睡眠时间压缩到五个小时,唯一会抽空做的事情只有在私人健身房里运动,每天早上一小时,从来雷打不动。 至少郑知夏很确定自己没办法六点起床并迅速清醒地开始一天的生活,但这确实强求不得,老天爷赏饭吃,没办法。 郑知夏眯着眼打哈欠,蜷缩在林霁的单人沙发上看报纸,落地窗外雨水淅沥,高楼在阴云下显得仿佛要倾颓,桌上茶水沸腾,林霁擦着头发站到他身边,垂眼觑他。 “不给我这个主人让一下位置?” 郑知夏慢吞吞地往边上挪了点,让出一半的位置——沙发很大,但坐下两个成年男人还是太勉强。 “喏,”他大方地拍了拍如美人肌肤般细腻的皮面,笑容狡黠,“坐吧。” 林霁挑了挑眉,竟还真的在他身边坐下,原本还十分宽大的沙发立时显得拥挤起来,裸露的胳膊贴在一起,大腿上也有截然不同的温度贴近,郑知夏往旁边倒,不住地笑。 “很挤啊!哥,你坐那边去不行吗!” 腰间揽上一只手臂,他被拽回来坐好,而后手中的报纸被抽走,温热的呼吸扑在眼睫上。 “我只喜欢坐在这里,”林霁说得一本正经,“你也想坐,那我们就挤一挤。” 水珠从发梢低落,冰凉地浸入肌肤,中央空调恒定的冷风从头顶落下,郑知夏长久又短暂地和他交缠视线,忽然触电般地颤抖了下。 “我才不跟你挤,好热,”他翻身站到地上,“而且沙发会坏掉的。” 只是才站起来就又被拉了回去,栽倒时正好坐到林霁腿上,潮湿的雨水穿透落地窗和高楼大厦,直接降落在郑知夏心上。 “好朋友要学会分享,”林霁的笑声闷闷透过脊背,“这是不是你十岁的时候说的?” 郑知夏闭了闭眼,没敢动。 对林霁来说是分享,对他来说便是纯粹的折磨,理智权衡半晌,最后还是宣告失败,他翻身坐回原来的位置,皮面犹然温热,林霁分给他一份报纸,他顺势就将脚搭在林霁腿上。 “放下去,”林霁温声斥责,跟劝说没什么区别,“坐没坐相。” 郑知夏权当没听到,报纸一拉就开始与世隔绝,直到指纹锁嗡的一声响,电子女声随之传来: “欢迎回家。” 他自然而然地抬眼看去,而后在高跟鞋清脆的响声中褪尽血色。 Valina站在客厅前,耳环上的蓝宝石熠熠生辉。 “上午好,两位英俊的先生,有兴趣一起出门玩吗?” 郑知夏沉默着站起身,先对Valina礼貌地微笑,又转头去看林霁:“去哪里玩?外面好大雨。” 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个,只是体温犹在,好梦却醒,他捏着报纸等林霁说话,看见对方点了点头。 “一起去吧,Valina很喜欢你。” 郑知夏快要分不清喜欢到底该怎么定义了。 “好,”他很快地转过身,“那我要先去收拾一下。” 回房间后却对着衣柜发呆,赤裸的脊背被吹得发冷,斜影细长地落在地板上,孤单得格格不入——但其实也没有在思考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发呆,脑中雾蒙蒙一片,摸不到任何可以前进的方向。 林霁开门时他才入梦初醒般眨眼,拎着衬衣扭头对林霁笑,说:“你怎么进来不敲门?” “你进我的房间也从不敲门,”林霁抱着手臂倚在墙边,“刚刚是不是在生气?” 他问得突然,郑知夏不可避免地怔愣一瞬,而后流畅地说:“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想?” 林霁顿时忍俊不禁地握拳抵唇,笃定道:“好,确实是生气了。” “没有!”郑知夏睁大眼,矢口否认,“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有一年,你来我家,”林霁说得不紧不慢,“推开门看见王十三坐在我的床上打游戏,也是这个表情,我问你怎么了,你说没事的语气跟刚才一模一样。” 举例非常详尽,郑知夏没法再反驳,只能沉默地将衬衣丢回衣柜,随便扯出一件T恤往头上套,鼻音闷闷地传过来。 “嗯。” 林霁又笑了声,了然道:“因为她的指纹在我的门锁里?” “那我得说是因为你谈恋爱了但不告诉我吗!”郑知夏胡乱扯好衬衫下摆,“你谈恋爱又不用跟我报备!” 话音闷闷落地,他僵硬了脊背,不敢再回头去看林霁——好明显的吃醋,好确切的失意,好容易就会被日光灼烧成一抔不配得到关怀的灰烬。 郑知夏将自己藏在衣柜投下的阴影中,嘴唇紧抿成平直的线,沉默地攥着手掌。 “我开玩笑的,十几岁的小孩才会为这种事感到生气。” “没有恋爱,”林霁突然开口,“只是她刚来的时候房子还在通风,所以在这借住了一段时间,之前我也不住在这边,就一直忘了这件事。” 郑知夏转头看他,说不清楚自己松的这口气是因为哪一桩心事,或许皆而有之。 “噢,”笑意先于言语出现,“我知道了。” 林霁站在原地,从神情到语气无一不寻常,包容得不动声色:“普通朋友确实不用在意这种事,但我们不是普通朋友。” 郑知夏和他对视,圆润的眼里光影碎碎。 “那是什么?” “死生兄弟啊,”林霁笑得轻快,“小时候还歃血为盟过呢。” 郑知夏凑近他,背起手微微歪着头:“小时候闹着玩的事也当真啊?那我还说要跟你结婚呢。” 林霁便拍他的脑门,笑道:“你闹着要歃血为盟的时候可认真了,好了,Valina该等久了。” 于是郑知夏识趣地闭嘴——其实说结婚的时候也很认真。 Valina给了他们一人一张画展的门票,现买的,因为林霁说郑知夏对她选择的那场爱情电影不感兴趣,Valina理解地点头,便换成了画展。 其实郑知夏还是不感兴趣,但还是笑着答应,上车时自觉坐到后座,沉默不语地刷手机。 有人问他:“最近怎么不见邓明城了?” “不知道,”郑知夏回他,“你去银星找。” “老地方也不见他去,”那人说,“不会也跟你似的,修身养性了吧?” “他阳痿了还差不多。”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也觉得奇怪,只是还没来得及去问,车就在雨水中停下,林霁转身给他递伞,说:“Valina的伞坏了,你自己打一把可以吗?” “其实可以让Valina单独用一把伞,”郑知夏认真提议,“不然会被雨淋湿裙子。” Valina在一边吃吃地笑,漂亮的眼睛似乎是在控诉他不解风情,林霁无奈一笑,道:“没事,就这样吧。” “好。” 郑知夏开门下车,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想打喷嚏,身边就伸来一只递纸巾的手,林霁在伞下和他短暂对视,另一只手礼貌地揽住Valina纤细漂亮的后背,水珠从伞沿坠落,划出比他人生规划还要清晰的界线。 他开始讨厌下雨天了。 Valina对这个展览很感兴趣,高跟鞋踩在纯白的地面上发出很轻的动静,林霁跟着她在每一幅画前驻足,听她讲画家的人生经历、爱情挫折、创作背景,时不时点头轻声应答,留给郑知夏一对很融洽相配的背影。 常年和数学打交道脑子甚至记不住那个国内新生代画家的名字,他悄悄转身绕过这条走廊,溜去门口抽烟,薄荷味的烟粒混进雨里,比梦还要浅淡,又凉得仿佛灵魂都冻在冰川里。 他记得进门后右转的地方有家手冲咖啡店,这个比画展更适合昨晚忙到凌晨三点还没睡的林霁。 一支烟结束,他带着咖啡回到艺术的世界寻找那对璧人,对着同样在到处寻找自己的林霁笑了笑,说:“门口有卖饮料的,看你们聊得正开心,就没说话。” Valina很开心:“谢谢你,Antares说你没有谈过恋爱,我怎么觉得不应该?女孩子很容易喜欢上你这种温柔体贴的类型的。” “确实没谈过,”郑知夏玩笑般道,“可能因为我其实一点都不——温柔体贴。” 林霁也在笑,淡淡的:“别听他乱说,我还挺担心他被小姑娘骗的。” 话题短暂的结束,郑知夏跟在他们身后,视线掠过一扇一扇被雨水浸泡的窗,纯白的廊柱隔开水晶灯璀璨的光,他百无聊赖,在美人像和田园风光间摸出手机。 “有人问我你最近怎么不去银星了。” 邓明城的回应还挺快,坦荡而出乎意料地说:“喜欢上一个姑娘,她说我太花了,不喜欢。” 郑知夏挑了挑眉,说邓明城花的人没一百也有几十,往常也没见他为了哪个开始改变自己的。 “真喜欢?” “那还能是假的,”邓明城给他发语音,“不说了,我得去给她送伞,待会儿聊。” 郑知夏先应了好,又问:“哪个姑娘这么好?” 邓明城便说:“特别好,追到了再告诉你是谁,嗳,你不考虑认真谈一个?” 果然自己幸福了就会开始操心兄弟的情感大师,郑知夏很轻地笑了声,拒绝的话没说出口,眼波先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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