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走廊尽头,林霁和Valina站在一副婚礼画像前四目相对,两只手掌慢慢交叠,而后漂亮女郎踮起脚,亲了亲林霁的侧脸。 郑知夏平静地收回视线。 “你说的对,确实该考虑下,认真地谈一个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等待的不过是个确切的结果,如今尘埃落定,他理应往前走。 他可以往前走。
第19章 明悟 郑知夏很快就知道了邓明城喜欢的女孩是谁。 文学院的院花,叫施嬅,他曾在社团活动中和她有过几面之缘,柔美的长相,气质很清冷,和邓明城往常爱的那一挂全然不同。 明明年初的时候还举着酒杯高喊黑丝是女人最好的战靴,也不知道是怎么栽的,旁人众说纷纭,郑知夏倒是有所猜测。 八成是犯贱,就想要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郑知夏对此无暇关注,他这个八月很繁忙,直到林霁某天晚上来敲他的房门,才惊觉假期已经快要结束,而原本说好的旅游计划甚至还没有开始规划。 “应该是不行了,”他无奈地坐在林霁对面唉声叹气,“我爸不肯放我走,而且也要开始筹备开学后的事情了。” “那就以后再说吧,”林霁倒是不在意,“但你最近有些太累了。” “其实也还好,”郑知夏是真的不认为有多忙,“等寒假的时候,你如果有空,我们再去。” 林霁伸出手,想捋顺他翘起的一缕额发,正好电脑发出叮的一声响,郑知夏转过身,很专注地查看新邮件,忙得逻辑通顺又自然流畅 。 手掌落空,林霁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看了片刻,露出一如寻常的微笑。 “好,那你先忙,我出去了。” 郑知夏还是没有回头,似乎真的忙到不行,语气倒是乖乖巧巧。 “好好好,我们晚点再聊。” 门扉悄然打开又关上,郑知夏关掉那条垃圾邮件,僵硬的脊背一点点弯曲,几近无声地呼了口气。 晚餐被磨蹭到不能再磨蹭的时候开始,郑知夏趿拉着拖鞋下楼,只看见阿姨在厨房洗碗。 “林先生有事出门去了,”她告诉郑知夏,“说是会很晚回,让你不要等他。” 桌上的饭菜犹然冒着热气,郑知夏收回视线,略一点头。 “好,我知道了。” 他和林霁总是太默契,明明连房间都只是一墙之隔,却一连几天都没有碰面的缘分,日子如死水般往前爬行,慢到郑知夏都快忘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但也只是快了——堆叠成山的报表,繁复到眼睛都疼的表格,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在忙碌的事情? 又没有提前罹患老年痴呆症。 邓明城的日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潇洒,某天打电话过来,背景音是地铁进站时电子音冰冷甜美的播报声。 “出来喝一杯?” “不了,”郑知夏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嗤笑道,“你已经快有十天没去过那边管事,我还以为你戒酒了呢。” 邓明城嘿嘿一笑,颇为自豪:“是戒了啊,所以我是问你要不要出来喝杯奶茶。” 这话说得跟即将世界末日了似的,郑知夏兴致缺缺拒绝:“我不喜欢甜的,没别的事我就挂了,谢谢。” “哎!”邓明城迅速制止,“哥们有急事需要你鼎力相助,速来。” 紧接着便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定位甩了过来,郑知夏无声叹气,说:“大哥,我求你了,放过我吧,今天是工作日,我很忙的。” “你再忙能有林霁忙?”邓明城说得理所应当,“他都有空陪那银行继承人来逛街,你没空来帮助兄弟解决一下终生幸福?” 短暂失神时耳边似有漫长尖锐的嗡鸣,脑海深处短暂地刺痛了下,等郑知夏回过神时电话已经挂断,因此只能无奈苦笑。 他说的是:“好,我过来。” 偶尔的偷懒摸鱼是合理且理应被允许的。 结果等到的时候偌大店里只坐着一桌人,邓明城托着下巴,很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对面那个专心读书的女孩,只一瞬间,郑知夏便知道他完了。 “你不是看到林霁了么,”他敲了敲桌子,笑得玩味,“骗我呢?” 先是女孩先应声抬头,看清他是谁时怔愣了片刻,而后自然而然地点头,便是打过招呼了,郑知夏也对她点头,并不打扰那个书中的世界,邓明城则在另一边大喊冤枉: “你进来前半分钟走的,这不能怪我啊!只能说明你们今天无缘相见是吧!” 一时间如灯灭鲸落,郑知夏连自己还站着都已经忘记,点点头,手掌轻轻扶上桌沿。 “你说的对。” 从前他认为自己和林霁是天赐的宿命,如今倒是觉得讽刺——什么缘分?这个词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满足人类的失意和不甘心,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偶然,但在数学里说的话,这只不过是概率问题。 什么相逢即有缘,什么有缘自会再相见,没有人欣赏花也依然会开,没有他路过也会有下一个人成为林霁的死生好友,一生挚交,若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他们怎么会这么多天都碰不到一面? 可见缘分不过从心,假如有心不愿再有交集,一墙便足够成为天谴。 从前种种,只是蓄意而为执念太过,其中一人太不甘心而已。 他在邓明城身边坐下,指腹无意般掠过眼角,若无其事地问:“所以是叫我来一起发呆的?” “那肯定不是,”邓明城冲他讨好地笑,“就是有点事……想拜托你帮忙?” 磨磨唧唧弯弯绕绕,郑知夏忍住一声不耐烦的气音,心平气和道:“你直接说。” 邓明城从桌上摞得齐整的书堆里摸出了一本大学高数,嘿嘿一笑。 腼腆得让人恶心。 “……” 郑知夏无语凝噎,转头问施嬅:“是哪里不懂?”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消磨过去,施嬅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不近人情,时不时还能因为邓明城的插科打诨笑一笑,然后说:“好了,等正事做完我们再聊别的。” 礼貌到明显一点都不喜欢。 但这跟郑知夏也没多大关系,正事结束后他就识趣地告辞离开,黄昏迅速向着反光的高楼大厦后逃跑,钴蓝色天幕明净得像夏日最后发出的呐喊,远处月亮升起,红日已落,他漫步在余热中,依旧怅然得不明所以,某一瞬间他举起手机拍下无意义的天色,又对着消息列表发了会呆,最后将照片发送给宋白露。 ——没有回复。 于是所有的怅然若失和微弱的坏心情便有了恰当的理由,他回到公司加班,将突发意外造成的计划延迟掰回正轨,又慢吞吞回了最近落脚的住所。 其实郑知夏有在认真考虑是不是该尽快搬走的问题,可原本和林霁说好的是开学也住这,要是突然搬走,为免突兀到容易被怀疑。 开门的瞬间灯火通明,漂亮的水晶灯从挑空的客厅顶晶莹垂下,比落地窗外繁华的市区和灯火通明的大厦还要明亮,连阴影都显得微弱,角落的黑胶唱片机放着舒缓的小提琴曲,Valina背对着他这边坐着,深绿长裙袒露着雪白纤细的后背,蝴蝶骨是恰到好处的弧度,不纤弱,漂亮得惹眼。 “嗯?”她笑着,很自然而然地回头,“知夏回来了?” 郑知夏背着包,很浅淡地笑了笑。 “打扰到你们了。” 他的视线越过窈窕女郎,轻飘飘地和林霁接触一瞬,竟有些看不清对方的神情,Valina倒是站起身,说:“什么叫打扰?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郑知夏笑道:“等我做什么?” “吃晚餐,”林霁淡淡地说,“给你发了消息,但一直没有回复,我们刚刚还说再等你十五分钟,不回来就算了。” 他似乎是在生气,却又好像只是单纯在陈述,郑知夏想不明白,因此低头去看手机。 “没电了,”他自然而然地举起手机对他们晃了晃,“今天有点忙,所以一直没发现。” Valina理解地点头:“前两天听林提起过,说你忙得在家都见不到人,都快怀疑你是故意躲着他了。” “那这可不能单怪我,”郑知夏很轻快地笑了声,“明明他自己也忙得要命。” Valina便给了他一个深以为然的表情:“他的确非常忙,连午休时间都没有了。” 郑知夏拎着包上楼,步履微微匆忙:“他工作的时候不爱看私人账号,就算是午休时间也一样。” “真的?”Valina好奇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他耳里,“但你之前还会跟我聊天呢。” 林霁的回答消失在房门关闭的声音中,郑知夏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额发湿漉漉地耷下,他和镜中那双微红的眼短暂对视,很轻地骂了声脏话。 比起邓明城,林霁反倒更像渣男——即便郑知夏从来明白他不是。 他收拾好自己下楼,林霁和Valina已经坐到餐桌边,很低声地交谈着什么,常坐的位置有了新主人,郑知夏自觉坐到另一边,不着痕迹地打断他们的话题: “其实可以不用等我,那么晚吃饭对胃不好。” “不算太晚,”林霁含笑的眼看向他,“明天就是休息日,你有什么打算?” “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吧,”郑知夏略夸张地叹气,“我真的太累了,哪里都不想去,你们呢?要出去约会?” “是啊,”Valina说,“本来想叫上你一起的,我和Antares准备坐地铁去老区那个全国都很出名的步行街玩。” 她的期待明晃晃写在眼中,郑知夏不着痕迹地避开,问:“怎么不开车过去?” “因为我想重温一下当年和他在地铁初遇的场景,”Valina说什么事都很坦荡大方,“顺便看看这边的地铁和国外有什么不一样,该不会也没有空调吧?” 林霁自然而然地接话:“不会,而且那边也只有我们遇见的那一条地铁没装地铁,只要一下雨,整条车厢都是难闻的气味。” 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开始讨论很多东西,关于没空调的地铁,总是不停歇的下雨天,还有塞满邮箱的各种酒店和政府道歉信。 郑知夏静静地听着,沉默而羡慕。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够努力,以至于无法参与到林霁的话题中,平庸得不如Valina风趣幽默,鲜活明媚。 ——原来是因为差距太大,灵魂也不够契合。 直至此刻,郑知夏终于有了一线模糊的明悟。 作者有话说: 看似见色忘友,其实另有原因,没写到,因为今天太困了
第20章 正经人 Valina似乎只是过来吃晚餐的,郑知夏不经意间扫视过她的碗,有点怀疑这么几粒米是否真的能维持人类的基本生命活动需求。 他五岁那会吃的都比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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