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霁又很无奈地叹气,说:“知夏,照顾一下我,老年人经不起吓的。” “瞎说,你年轻着呢。” 郑知夏自然而然地停顿,流畅地转换话题:“不过,我确实有在考虑换一个人喜欢,等到他结婚之后吧。” 林霁很轻地笑了笑,手里握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牛排。 “这么喜欢啊?” “嗯,特别特别喜欢,”郑知夏也垂眼,“我还想过等他结婚的时候,要给他亲手做一束捧花。” 林霁目光淡淡,语气却依然温和:“为什么?” 郑知夏的脸颊因为咀嚼鼓动着,好一会后才含糊说:“不因为什么,只是一种祝福的方式。” 如果我此生注定求不得,那我希望你的婚姻能幸福。 林霁的手顿了顿,笑着说:“看来这三年,你经历了很多的事。” 这么沉重的话,怎么都不应该从郑知夏口中说出来——他那个活泼天真的邻家弟弟,什么时候开始被一个不知道样貌身份的人迷得神魂颠倒,非他不可的呢? 悠扬的小提琴曲在耳边流淌,片刻之后,郑知夏听见他说:“既然没有结果,不如现在就换一个有结果的人喜欢。” 心跳停顿的瞬间,刺痛漫上眼眶,郑知夏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在微笑,他看见林霁平静的视线,很真挚很可靠,如同每一位关爱弟弟的好哥哥,又或者是有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他不在意郑知夏喜欢的是谁,但他在真心希望郑知夏不被这段感情围困,不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神伤。 于是郑知夏点点头,说:“好,我努力努力,再重新找一个喜欢的人。” 他的视线掠过林霁平直的眉,微微抿着的唇角,最后落在窗外白头的山和明净的天上。 他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在七岁那年遇到的林霁,若是此刻便因意外死去,那么他的大半辈子都宿命般地和林霁走在一起。 人要怎么放弃自己的半生? 至少在二十一岁的时候,郑知夏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所以有时候会讨厌别人说,年轻时候觉得很痛苦的事只是一道坎,过去了就会发现不值一提,可在当下,那的确就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啊(叹气)
第15章 长夏 林霁坐在候机室,给自己的助理发消息。 “去查个人,叫裴如许,A大数学系的学生。” 郑知夏坐在他旁边,手里是一份中文报纸,不经意般侧过头,笑着问:“你这么忙啊?” “度假结束了,”林霁对他摊手,“新招的助理还没有适应我的工作节奏,堆压了很多事务等着我处理。” “飞机都还没到呢,”郑知夏夸张地哇了声,“哥,你这样让我还怪有压力的——比较起来,我实在是有些懒惰和颓废。” 林霁勾勾唇角,说:“暑假不就是用来颓废和快乐的?劳逸结合才是最好的生活状态。”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郑知夏歪着头,神色有些顽皮,“要是不够努力的话,我会被你远远甩在身后,然后天天被我妈说能不能向你学习的吧?” 林霁嗤地笑了,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 “我有什么好学习的?我记得你也不是这么听长辈话的好孩子啊。” “所以是我主动想跟你学习啊。” 郑知夏说得轻描淡写,微微弯着眼笑:“你比我厉害,所以我把你当成努力的目标,这很合理。” 林霁静静地和他对视几秒,而后垂眼喝茶。 “做自己就好,不要和任何人比较。” 郑知夏忍不住笑他:“你这话说的,好像四五十岁的中年老男人。” 林霁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道:“我就比你大了五岁而已,听话。” “哎!”郑知夏笑着去捉他的手,“我什么时候不听话过,当年人家都说我是你的小跟屁虫好不好!” 林霁也想起了那些依旧很鲜活的旧事——是在他刚上初中的时候,小学放学早,郑知夏会乖乖地坐在教室里写作业,等他放学后过来接自己回家,有时候也会跑到他的校门口等,一群初中生咋咋呼呼地走出来,他直接被淹没在人海中,踮着脚都露不出脑袋。 那时候的郑知夏长得可爱,柔软的头发和圆润的眼睛无一不像惹人怜爱的小狗,恶劣的初中男生总是坏心思想逗他,说他是马屁精和小跟屁虫,等林霁出来的时候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怏怏不乐的郑知夏。 后来林霁问了一路,才从小孩嘴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立即转身带着他去街边的某个篮球场,把几个男生叫出来排排站,挨个跟郑知夏道歉。 场面着实算得上滑稽可笑,尤其当被道歉的小学生还一本正经点头原谅的时候。 郑知夏握着他的手,奇怪地问:“你在笑什么?” “没有,”林霁站起身,“走吧,我们该登机了。” “你快说——”郑知夏不依不饶,“刚刚那句话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林霁顺手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但笑不语,只是带他避开迎面撞过来的行李车,郑知夏眨眨眼,心里像有一只展翅的蝴蝶。 “哥,你想到了什么事?” 林霁嘘了声,垂眼看他,说:“是秘密,别问。” 小孩子不记事,因此这件事成为了他关于郑知夏的众多秘密之一。 …… 飞机落地时郑知夏看见了宋白露的消息,让他回家后自己解决晚餐,他心不在焉地打字:“那我和林霁在外边吃。” 宋白露很快就回他:“少吃点外面的东西,不卫生。” 能有什么不卫生,郑知夏暗暗撇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会发胖的确是真的。 “哥,”他转头去问林霁,“我们晚上吃什么?” “现在就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林霁语气歉然,“你自己回家吃,可以吗?” 郑知夏摆摆手,说:“有什么不可以的,那我走了?” 但林霁还是跟他走在一起,说:“我先送你回去。” 他没有拒绝,回到家时夜色正好降临,极遥远处的天穹依稀还有光亮,佣人打开门接过行李箱,郑知夏习以为常地朝餐厅看去。 宋白露不在,郑渚也不在。 “我妈他们呢?” “夫人下午出门了,说是去医院体检,”有人回答他,“您今晚想吃些什么?” “帮我随便煮碗面就好。” 郑知夏皱了皱眉,谁会下午去医院体检? 他上楼后给宋白露打了个电话,没人接,直到一餐晚饭慢吞吞吃完,门外才传来汽车停下的动静,郑渚从外面走进来,有些意外。 “怎么坐在客厅里?” “消食,”郑知夏同样意外,“你们怎么在一起?” 后头进来的宋白露登时骂他:“我跟我老公在一起很奇怪吗?臭小子,会不会说话!” 郑知夏从沙发上爬起来,惆怅又少年气地叹息:“麻烦的女人——他们说你去医院体检了,我关心你还不行?” 宋白露没好气地道:“盼我点好的吧,没事都得给你气出事来。” “好了好了,”郑渚乐呵呵地打圆场,“儿子担心嘛,你也不要老打击他,不好的,晚饭吃的什么?” 后一句自然是对郑知夏说的,他简单答了,又微微皱起眉。 “爸,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休息?” 郑渚似乎消瘦了挺多,遮掩不去的疲色挂在眼尾眉梢,他笑了笑,说:“是有些忙,要不你明天就来公司帮忙?” “也不是不行。” 郑知夏原本就有类似的打算,答应得自然干脆,郑渚倒是意外的模样,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好,长大了。” 语气怪肉麻的。 悬起许久的心脏悄然地安稳落下,郑知夏转身上楼,兀自补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跟着郑渚去公司上班,难得穿了西装外套,正正经经打着领带,颇有狗被强行穿上衣服后的束缚和不适感觉,郑知夏站在阳光猛烈的办公楼下,暗暗骂了句脏话。 到底是谁规定的上班要穿正装?热中暑了还怎么干活! 郑渚同样穿得人模狗样,站在台阶上对他招手:“快过来,底下热。” 他这个被安排在了财务部当实习生,部门老大已经算是熟人,走在一块儿时语气轻松,笑着说:“早盼着你过来了,我们财务部就缺你这种数学专业的人才,我手底下那些小姑娘还不知道这消息,待会见了你,指不定高兴得能把屋顶掀了。” 郑知夏懒散地笑了声,说:“那要报销的话,你自己去找我爸签字。” “真绝情啊少爷,”那人笑着给他开门,“您先请进。” 十二点半的时候郑知夏终于看了眼手机,邓明城的消息在最上面,他先是往下翻,接着本能地在某个熟悉的头像上停住视线。 林霁问他:“中午有空吗?过来一起吃个饭。” 还真是破天荒的邀请——工作狂在工作日中午约人吃饭,这跟不会游泳的人突然说要去游泳有什么区别。 但郑知夏还是不自觉地翘起唇角,给他拍自己略显凌乱的办公桌。 “被我爸抓来打工了,去不了。” 然后才去看邓明城的消息,是问他什么时候去银星。 “最近没空玩,”他回,“我不像邓少事业有成,能拒绝继承家业。” 说完自己都笑了,好不识人间疾苦的话,放出去起码要被愤怒的人民挂上绞刑架示众三天三夜。 邓明城估计刚起床,回得很快:“狗说自己没空玩我都信,你说这话就是纯放屁,我不管,反正晚上的时候你得出现在我面前。” 郑知夏给他发语音,笑道:“干什么,你爱上我了,所以才非得见到我?” “滚蛋,”邓明城素质极差,在屏幕另一端骂他,“老子有正事跟你谈,你还记不记得上回自己说的话!” 郑知夏这才想起早就被抛到脑后的一些事——实在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充实,好事坏事一股脑地挤进来,他的确已经把邓明城和银星忘在了天涯海角。 “这得怪你,”他心安理得,理直气壮,“你又没给我发消息,我怎么知道那事还没解决。” 新消息在屏幕顶上弹出来,郑知夏飞速切过去,弯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根从部门老大那顺的烟。 林霁说:“那我过来找你。” “好啊,”他咬着烟嘴飞快打字,笑意很明显,“不过得快点,我很忙的。” 旁边苦哈哈吃便当的女人好奇地问:“是女朋友吗?” “嗯?不是,”郑知夏礼貌地回答,“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手却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那么明显吗? 他扔掉没燃过的烟,转而去看邓明城连续不断弹出的消息,最后一句刚好也是:“你最近不会在为哪个男人守身如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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