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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手术室里，你放心，不会有事的。”程心心拿了纸给他擦血，叹起气来，“我要知道你在这儿，我就不跟你说了，你说你……” 容忱没怎么听清她说的话，他微微偏了偏头，注意到了坐在椅子另一侧的方小姐。 他轻轻地按住了程心心的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方小姐本来还在抹眼睛，察觉到有人过来后便抬起头，被容忱通红的眼睛吓得直接站起身，缩向墙壁。 “你真的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方小姐忍不住吼了出来，“你是谁啊你在这儿瞪我，我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哦。”容忱没什么表情地打断了他，“那就当你不知道吧。” 他的身上还有血，表情又不大好，看上去很有几分吓人，方小姐咬了咬嘴唇，没了气势，但还是没忍住呛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他是我男朋友。”容忱本来已经转过身，闻言又回头来看她，“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走了。” 伤口被重新包扎了一遍，小护士训了他一通，容忱左耳进右耳出地当无事发生，守在江檐生的病床边。他实在是累得不行，没忍住睡了过去，醒来时就感觉后脑勺痒痒的，一睁眼看见江檐生神色不明地在摸他的绷带。 容忱没好气地打了一下他的手：“干嘛。” “怎么受伤了。”江檐生收回手，看向他，“妈说你昨天半夜跑过来的。” “你他妈都这样了，我能不来吗？”容忱觉得江檐生生病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当下就恼怒地盯着他，末了又忍不住垂下眼，声音里带上后怕的鼻音，“江檐生……别吓我。” “……对不起。”江檐生极轻地叹息一声，握着容忱的手把他拉起来了一点，抱进怀里，吻了吻他头顶的发旋，“还困吗？再睡会儿。” “我自己摔的。”容忱趴在他胸口处，闷闷地说，“跟我妈吵架的时候。” 江檐生皱起眉：“她说什么了？” “你好护短啊。”容忱笑了一下，仰起头看他，“你怎么不问问我说什么了。” “哦。”江檐生点点头，“你确实很能说。” 容忱佯装生气地打了他一下。
第34章 心上 临出院的时候方小姐过来道歉，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可怜。容忱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收拾东西，好像漠不关心，江檐生在心里笑，平生第一次这么敷衍地打发走了人，走到容忱的背后揽住他的腰，脸也埋了下去：“生气了？” “她一看就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没什么心眼，我懒得计较。”容忱动作不停，快速地放好东西，“只是觉得某个人未免太没戒心了。” “某个人”闷着声笑了两下，顺着耳垂一路吻到唇角，声音含糊不清：“那你教教我。” 容忱像没听见似的，把背包往他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心心特地过来一趟给他们准备午饭，容忱有意跟江檐生保持距离，溜到厨房里去帮厨，程心心乐得看这两个人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一边炒菜一边说：“小忱，你学校那边请了几天假？” 容忱仍在翻着柜子里的东西，没有回答。程心心以为是炒菜的声音太大，便等关了火才又问了一遍。容忱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阿姨，您刚刚叫我了吗？” “怎么，洗菜这么投入？”程心心打趣了一句，笑起来，“我刚刚问你请了几天假，没听清呀？” 容忱一愣，差点想问程心心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却在下一秒意识到，不是程心心说话声音小，而是他听不清。 他抓着手里的东西，出了一身的冷汗。 容忱手忙脚乱地放下东西，说要出去一下，慌不择路地往外走。江檐生在客厅里看书，见他跑出来就喊了他一声，结果被容忱直接无视，对方已然跑上了楼。 “这么大气。”江檐生叹了口气，放下书上了楼，正要推开自己的卧室门，却发现容忱的房间门微微开了一条缝。他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容忱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江檐生放轻动作，推开了门，容忱整个人缩在床上，用枕头把自己的头盖得严实。 “小忱。”江檐生一只手撑在床上，往前倾了倾身，“好了，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容忱既听不清他的声音也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没法控制音量，说话都像吼，只见江檐生一愣，眉头也拧起，问道：“怎么了？” “……哥。”容忱眨了眨眼，犹豫再三，拿出手机打字，“我好像听不见了。” 江檐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二话不说把人拉了起来，一边拿自己的手机联系司机一边说：“去医院。”末了，他想起容忱听不见，便又在手机上打了一遍。 容忱全程都茫然地跟着江檐生走，莫大的慌张潮水似的淹没了他，坐在椅子上等结果的时候，江檐生就握着他的手反复地按揉他的手心，也不说话，容忱忍不住想哭，又很烦躁，想让江檐生别这样，但怕自己音调太大，还是闭了嘴。 突发性的，可以自愈，也容易治疗，但容忱本能地排斥住院，这让他很不安。江檐生很快办好手续回来，容忱立刻凑上去牵他的手，像个安全感严重缺失的小动物。江檐生捏了捏他的后颈，在手机上打字道：“别担心。” 趁江檐生出去买饭，容忱把病历拍了下来发给白远恩，一个字也没说，他知道白远恩能猜到。果不其然，没几分钟对方就火急火燎地打了电话过来，问是不是和上次在派出所的事情有关，又问他怎么样。 容忱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语音转换成文字的结果，觉得很搞笑。他挂了电话，给白远恩发短信：“江檐生一直陪着我，可你连不能给我打电话都不知道。” 白远恩没再回复。 容忱看着寂静一片的手机屏幕，忽然生出了一种有些卑劣的胜利感。 等江檐生买好饭重新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已经可以勉强听清声音的容忱正在和临床的小孩儿一块儿看一个狗血爱情剧，他俩义愤填膺地吐槽着里面的反派，情绪过于高昂，两个又都是听力残缺的人，说话中气十足，以至于容忱甫一抬头看见江檐生的时候，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容忱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檐生的脸色，说话都结巴：“哥，我没……” 江檐生伸手抽走他手里的平板，把临床小女孩打发回自己的床上：“减少用耳，好好休息。” “……哦。”因为心虚，容忱说话都没什么硬气，低头耷脑的，“可是很无聊。” “容忱。”江檐生垂眼看向他，他的手很冰，所以只虚虚地落在容忱的耳边，“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之前我妈……可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我想跟你说的，这不是没找到时机嘛。”容忱搭住他的手腕，撒娇似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而且也算因祸得福，她肯定不会逼我了。” 江檐生没有说话，他反复地按压着容忱的手心，这让容忱意识到江檐生现在其实很焦虑，他有些心疼，也很自责，想要起身抱抱他，可隔壁还有一个小女孩，秉持着不引导小孩子早恋的想法，他只很克制地勾了一下江檐生的指尖，从善如流地认起错：“别生气了，我错了，我脑子宕机了没拗过来。哥……” 容忱意识到江檐生是真的很害怕，好像镇定又很冷静地和他一起来医院，陪他看病，连看到结果时表情都没有松动过，像个精致的机器人，按着已有的程序运行着，然而实际上在这整个过程中，江檐生都是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的。 他的恐惧不比容忱自己少多少。 他不应该让江檐生担心，这是他坚持时间最久的一件事，可这次他却没有做到。 某一个瞬间里，容忱甚至觉得自己穿越回了在派出所的那一天。 他忍不住抬起手臂，轻轻地抱住了江檐生的肩膀，声音轻得像在哄一个孩子。容忱的指尖触摸到江檐生冰冷的脸颊，也是在那一刻，他意识到江檐生竟然在流泪。 怎么会呢。江檐生怎么会哭呢？ 江檐生是很骄傲的，幼年的病痛使他更为早熟，以坚强的外表来把一切可能发现他身上异常的因素都排除在外，他好像没有眼泪可流，也不会为什么而哭。 容忱认识了江檐生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江檐生流泪，而引起这件事的人却是他自己。 容忱觉得自己好坏，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清楚语言的无力，也不管临床的小女孩是否会注意到，不管不顾地拽过江檐生的肩头，吻在他的唇角。 “住院真的很无聊。”容忱小声抱怨，“哥，你陪我好不好？” 江檐生陪容忱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和医生沟通以后，把人接回了家。江檐生还担心会影响他上课的进度，问他要不要联系老师要一些资料，反倒是容忱本人毫不在意，甚至恨不能在家里住上个把月。 几次检查还算顺利，但江檐生似乎总是放心不下，容忱嘲笑他像一个忧心忡忡的老爷爷，被江檐生教训了好一通才认输，就躺在江檐生的腿上看一个综艺节目。 其实是个搞笑节目，但他们谁也没笑，容忱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仰躺起来揪江檐生的脸，捏捏扯扯，说：“我半聋你半瞎，多配啊。” 江檐生脸色一沉，攥住他的手：“容忱。” “好了。”容忱坐起来，两手在他颈后交叉握紧，声音拖得很长，“可我还是爱你呀。” 江檐生有一秒的恍神，容忱已经吻下来。他的唇是热的，温度相贴着传递。 “我聋了你也不会离开我，是吗？”容忱说，“所以别担心……檐生哥。” “会好的。” 好在没过多久，容忱的听力情况就好了很多，白远恩非常自责，和他长篇大论地道了一通歉，也表示自己会因为工作原因出国一段时间，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等回来再冷静地谈谈。容忱得意洋洋地把短信界面拿给江檐生看，被江檐生黑着脸拎起来，责令他去穿上拖鞋。 容忱故意抿起唇角，一副受了气的模样，江檐生看得笑，从身后抱住他，如容忱所愿地夸了两句，末了又好像若有所思道：“你不会是故意——” “怎么会！”容忱反应过来，迅速地打断他，以为江檐生又得发脾气责怪自己当初冲动行事激怒了白远恩，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江檐生在笑，便清楚他只是开玩笑，心里火气一冒，阴笑着捏了两下江檐生的脸，“哥，等着，我暇眦必报。” “嗯。”江檐生重新抱紧他，嘴唇就贴在他耳侧，“我等着。” 学校的事不能再耽误，容忱月初就要走，又犯起了老毛病，缠着江檐生唉声叹气，很是难过的样子。他十分受用于江檐生为了让他开心而做的一切，所以哪怕心里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也还是无法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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