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 为什么没有甩开他的手? 他成年了吗?有没有上过大学?是不是高中才毕业? 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没有防备心吗?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短暂而不合时宜的心动只是出于身为男人的劣根性,很轻易就被过度的理智与作为哥哥的自觉掐断了苗头。 没有下次了。 下次一定要和他讲清楚。 尽管是周五,周觉因并没有太多时间歇息。月底了,部门月报还没搞定,实习生做的表没一张能用,指导了一下午也没什么成果,最后还是落到自己头上。 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人身上,限时五分钟。 收拾买来的东西,限时十分钟。 硕大的塑料袋没多久就被掏空,周觉因习惯性将袋子倒过来,折叠,收起,作为垃圾袋再次利用。 一张纸条随之飘落在地板上,购物小票。只不过正反面都印满了字,不太寻常。 周觉因捡起纸条,由上而下,艰难地辨认这些挤在一块跟乐谱似的歪歪扭扭的字体。 【哥哥,我是尤真。】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很奇怪,但是我没有!!我是一个很正常的好人!!(你不会和我爸朋友那些老头一样因为我绿头发就觉得我是坏人吧?】 【我不止想感谢你,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我忍了好久了,但你看起来好忙,我上班也好忙,没有时间。今天是星期五,我想在下班以后(11pm)在超市对面的小亭子里和你见面,你要来,好吗?我不敢当面和你说,我知道你肯定要拒绝我。】 【你要来,我会等你哦。】 【我真的,真的不是坏人,我保证。】 【你一定要来!!!】 【(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带人来,但是不要让他听到我们说话哦,我会害羞的)】
第8章 俗话说字如其人,字,是人的第二张脸。 尤真是被上天眷顾的那一小批人,天生就长了一张叫人过目不忘的脸,年轻,漂亮,所有想法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透。可上帝在创造他的过程中比例调配不均,其他的倒不吝啬,就是唯独少放了点脑子,拼命地暴露缺点。 不写字不知道,一写字……暴露的第二张脸……实在是称得上“不忍卒读”。 尤真的字并不在能够用美丑来形容的范围之内——他的字没有章法可循,好像不知道汉字的笔划,结构是如何,像幼儿园小孩子的简笔画涂鸦。若不是这小孩的至亲,很难有人会耐心地一字一句地甄别这一副“画作”。 显然,周觉因不是他的至亲,甚至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耐着性子读完已经是他给予尤真最大的尊重,随后便把小票揉成一团,包裹着心中细碎的焦躁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加班前,周觉因习惯先冲个澡。这是他一天里少有的,能够与自己平静相处的宝贵时段。这段时间,他允许自己短暂地忘记银行卡里的存款与房贷、报告中的图表与数字,任凭思绪跳转游移。 换下一身高定西装,洗干净头上的发胶,身上那股男士香水和汗水夹杂的味道被沐浴液的薄荷味取代,周觉因吹干头发,钻进柔软的家居服里。 洗完澡后,偶有那么几个瞬间,周觉因会觉得镜前的这个卸下所有社畜伪装,返璞归真的人,好像与五年前那个踌躇满志的大学生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马上,他又为如此天真的想法感到可笑。 即便五官没发生明显变化,皮肤在贵价护肤品的滋养下也并未明显衰老,但生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为他的身上染上了难以遮掩的疲态。 以前上学的时候,打球暴晒一下午是家常便饭。工作以后,运动的精力和时间都被挤压得所剩无几,健身都只是在家里,常年不晒太阳,皮肤是白了许多,但只是苍白。五官里最满意的眉眼,也没了年轻时的阳光朝气,只剩漂亮的空壳,包裹着红血丝,黑眼圈和浑浊的眼白。 周觉因自小就知道自己在外貌上有优势,也因为外形条件比普通人收到更多的照顾。 小学老师喜欢他,选他做大队长,升旗手;中学校长喜欢他,专门给他写了推荐信,亲自带他去县里的重点高中考试、面试;学校里许多漂亮的女同学给他送巧克力,情书,手工做的小礼物,他都没收。 他感恩上天带给他的便利,却又不敢将希望寄托于这样的便利。 在他这个行业里,尤其是像他这样出身又有一副好皮囊的人,比起在办公室干活,在领导床上干活反倒是最便利的捷径。过去也曾有不同公司、不同性别的领导向他抛出橄榄枝,指名要他提供身体和服务,回报以更高的薪水和职位。 一步登天的好事兴许每天都在发生,差一点就要掉在他身上。可他是吃谨慎长大的,这样的馅饼掉下来,他不敢接,因为太不踏实。同样的,一场意外的“英雄救美”赐予的艳遇,他当然也不敢回应,因为太过荒唐。 尤真的莽撞、直白、不计后果让周觉因烦躁、无奈的同时,也让他嫉妒。因为周觉因不曾拥有这些东西,哪怕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也不曾拥有。 在家里工作比在公司放松许多,不用担心有人突然进来打扰,效率自然也高。当天收工算早,关机的时候时间恰好定格在1:11am。周觉因一倒头栽进座椅靠背,陷入结束一天工作后的短暂贤者时间。 11. 数字在眼前一晃而过,从左边飘来,又从右边飘去,像电脑待机时的屏幕保护动画,撞到边框又弹回来,反反复复,弹个没完。 这个数字到底有什么特别? 早上做的招股书上的总价估值是273万亿,晚上和客户吃了顿日料花了3338,回来在超市买了493的东西,都和11毫无关联…… 等等!超市。 周觉因猛地从他花费两万块购置的人体工学椅上一跃而起,来到客厅,在垃圾桶边蹲下身来。垃圾袋是不久前刚换的,没有油渍,液体。周觉因两根指头伸进去,夹出揉得细碎的纸团,动作粗暴地重新铺平,展开。 答案果然在这里,11pm。 尤真约他今天晚上11点在超市对面的亭子见面,说会等他,叫他一定要来。 周觉因扔掉纸团的瞬间就决定绝不赴约,可不知怎的,11这个数字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这人再傻也该体会到他的意思,就是板上钉钉的拒绝。 可尤真好像就是不懂的。 拒绝的话听不懂,拒绝的动作装不懂,从头到尾就顾自己开心,还拉他一个无辜的人一起下水! 周觉因的焦躁在短时间升级成了暴躁,在房间里转圈,挠头,咬牙,把头压在枕头底下试图忘记尤真的邀约睡觉,但常年被虐待的生物钟不允许他睡觉——妈的,这家伙该不会还在那等着吧?一个细胳膊细腿没有危机感还不太聪明的漂亮小孩,大半夜的,一个人在亭子里,多危险?虽然敢打人,但也没见打人有多厉害,遇到坏人怎么办?保安夜里会巡逻,应该也没什么危险。就算有事,不也都是尤真自找的,关他什么事?可是如果尤真出了事,你真的能当做无事发生,心安理得,不闻不问吗? 操。 赶去亭子的路上,周觉因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这小孩很多钱,才能如此轻易被他一封丑绝人寰的破信拿捏。 叫他来,他还真来了。 虽然来的晚了点,但还不是没办法,来了吗?
第9章 碧天花苑的绿化水平是出了名的好,随处可见的灌木草坪,不同种类的鲜花植株,树上攀爬跳跃的松鼠,湖里悠闲摆尾的游鱼,和居住在这样环境里的居民们一起,共同构成了小区内部的小型生态系统,彼此相依共存。 周觉因花了大价钱买下这里的房子,每月定时交付管理费用,可并未曾有机会好好享受物业附赠的配套休闲设施,和良好的小区环境。 住进来一年多了,他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出门。 一楼夜里值班的保安正在看球,聚精会神,突然听到脚步声,惊得打了个抖,“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突然想起来有东西掉亭子里了,不放心,就赶紧出来找找,很快就回来了。”周觉因和保安挥手再见,走进寂静浓郁的夜色之中。 周觉因心里的焦躁叫嚣着,迫使他大步疾行,穿过鹅卵石小巷,来到Ola对面的湖边凉亭。 月光散落在湖面,好似一片金丝纱随风飘动,又照亮朱红色的亭柱,与亭下相围而成的五边形长椅。 其中一条长椅上躺了条又细又长的东西,头部呈浅青绿色,在夜里发出微微荧光。这东西睡姿歪七扭八,一条腿在椅子上搭着,另一条腿半跪在地板上,细白的手腕落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手边是好几瓶五颜六色的易拉罐,仔细闻,能捕获到空气中残留的带着甜味的酒气。 眼前这个画面让周觉因想起前几天在头条新闻看到的报道,几个十几岁的留守儿童,因家长常年在外务工,管教不慎误入歧途,抽烟酗酒,被迫卖淫。 他每次看到这些新闻,都会不自觉想到自己家里那两个小孩,想到这些受到迫害的人和他们一个年龄,甚至更加年轻,就气得浑身发冷,头皮发麻。在他的悉心教导与言传身教下,弟弟妹妹基本上都能做到自觉自律,将学习和孝顺父母放在首位,从小没做过什么让家长操心的事情。 可眼前这个家伙呢? 难道他的家长从来没有教育过他,在外面不要乱撩陌生人,半夜不要到处乱跑,更不要喝了酒之后这么孤零零地睡在板凳上吗? 周觉因就这么站在尤真面前,花了很长的时间平复呼吸,忍住一巴掌把他呼醒再臭骂一顿的冲动,最后决定先处理残局——七八个酒瓶都给喝空了,他拿起来一看,基本都在二十度以上,真是个疯子。 由于怒火中烧,他没能控制住力气,一把捏扁了两个易拉罐,又踢倒一个,瓶子“哐啷”一声跌落地面,滚到亭台中央。 熟睡中的酒鬼微微皱眉,像是不满这噪声,耷拉在地上的手臂和腿倏地抬起,在空中画了个圈,在狭窄的长椅上试图翻身,随后便“嗙”地砸在地板上。 周觉因没料到尤真在梦里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一时没来得及躲开,被抬手抡到了下巴,疼得龇牙,“你他妈……我靠!” 这一下动静可不轻,他刚绕到另一侧去接人,保安电筒的光就照过来了,“什么人啊?谁啊?大半夜在那干啥呢!” 在LED灯光的照射下,绿头发的昏睡醉鬼,一地狼藉的酒瓶,与看起来称得上体面且清醒但表情复杂的男人,一切都无所遁形。 “大半夜在这喝酒?这谁啊?你又是谁啊?身份证拿出来,赶紧的!”保安越走越近,连声逼问,电筒的光线灼热而刺眼,好像警察审问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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