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人分分合合的,还能找个“上天不公”当托辞。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出生就是大少爷的海鸣再说这话确实不合适了。但情场失意总得找点东西填补空虚的灵魂,借酒精的功效一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差不多吧。”许清方有些恍惚,看着海鸣傻乐地点了一首《公路》,心中五味杂陈,“以前咱们海大公子多风流啊,高中时期那叫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知道栽你表姐身上了。” 傅掩雪睨了许清方一眼,没有接茬。 许清方失笑道:“你瞧我忘了说正事了。海鸣上次给符总挑了一幅画呢,好看得要紧,听说画了大价钱。结果符总给他退回来了。这还不是重点,海董觉得该送儿子去出国看看,长长见识,三下五除二直接给办了手续,一个知会都没有。这不,海总气得一大清早就在为自己逝去的青春哀嚎呢。” 海鸣看到了傅掩雪,双眼迷离,脑子似乎转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大脑才接到信号似的嚷嚷起来,招招手:“哎哟,小傅总来啦?来来来,一起来唱啊——‘我知道你会感伤,但我已没有办法。总是要学着遗忘学着疗伤’……” 傅掩雪目不斜视地从海鸣面前走过,挑了个相对清静的地方坐着,并不想参与海鸣的这场过于喧闹的失恋派对。 说是送行,其实也就傅掩雪、海鸣、许清方三个人找个地方吃吃饭,交换各家最近的信息和方向。 几家人之间很早开始就有商业上的往来,一来二去小孩子们就认识了,但外人提起他们三个人却总是“傅掩雪和海鸣许清方”。比起小了好几岁的傅掩雪,海鸣和许清方才算是圈子里真正认可的一对死党。 “掩雪,海鸣出国了,我家里也在安排相亲。”在包厢里,许清方不紧不慢地夹着菜,不管在一旁发呆的海鸣,自己悠哉悠哉地享用着,“你呢?你家里对你的婚事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傅掩雪淡淡地说,“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你能代表叔叔阿姨和你大哥的想法吗?”许清方笑着反问道,“还是说……你自己已经安排好了?” 无需点破,许清方这句话,比起直接调侃傅掩雪和杨持的关系来得高明许多。 傅掩雪扫了一眼许清方玩味的表情,眼神最后落在神情恍惚的海鸣身上。 “你不必从我身上找出路,我们是不一样的。” 许清方的笑容挂不住了。 傅掩雪接续道:“别说是一个玩具,哪怕是杨舒景本人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做出多余的事情。” 对于杨舒景的好感,最早是来源于幼时被救下的那一瞬间的安心。后来家里人为了报恩,把杨舒景从城里接了出来,两个人也就有了相识的机会。 杨舒景长得不错,有了傅家的资助以后也学会了打扮包装,至少外表上挑不出大的错来。 傅掩雪原以为自己可以和杨舒景交往试试,却没想到对方先一步在国外搭上了向嫆。他有些失望,但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得不到杨舒景而感到失望,还是因为杨舒景和他心目中最开始认识的模样越来越远而失望。 在迷茫之中,傅掩雪去到了玉茗山,当他走进那一座瓷砖已经脱色的图书馆时,整理着书架的青年人却回过头。 灰头土脸,目若悬珠。 那一瞬间,傅掩雪竟然觉得,杨持和他理想中的杨舒景,竟然那么相似。 “是我多话了。”许清方点到为止,聪明人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 海鸣凑过来想要从许清方手里拿走一杯果汁,许清方笑了笑,当着海鸣的面喝了个精光。 “你个没良心的——”海鸣大叫着要去掐许清方。 听着两个人打闹,傅掩雪兴趣缺缺,他走到门廊上透气,准备给石杏打电话询问进展。 不远处的锦鲤寻声而来,在清澈的水池里搡着,变成不规则的一团火焰。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掩雪,好巧,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傅掩雪回过头,眼睛亮了。但看到身旁的漂亮女人时,又冷静了下来。 从前看到杨舒景时,他是很欢喜的。 每一次杨舒景的出现,都像是一个时间的坐标,不断重复着在当初那样骤然下坠的恐惧感里,是谁义无反顾地把他拽了上来,劫后余生让他对那一刹那的安心感添上了无数的注脚,比如幸运,比如命运。 后来,他在学校里见到了杨舒景。 那已经是事件发生半年后了,但杨舒景却主动和他问好:“自从那天之后,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或许是感恩,或许是贪恋,或许迷失在森林之中的奇幻之旅被割伤的地方需要不断被疗养。傅掩雪相信,五岁时得到的温柔月光,会慈爱地展开胸怀,把生命中的每一次至暗时刻照亮。 “今天在这里有点事。”傅掩雪把目光从两个人相挽的胳膊上挪开,说了个开头,却没有进一步解释。 杨舒景有些尴尬,傅掩雪对他还没有过这样的冷淡态度。但他并不打算放弃傅掩雪这棵大树,他努力了这么多年,让傅掩雪对他信任有加,在没有真正搭上向家这条船的时候,他依然不能放松对傅掩雪的“关怀”。 “掩雪,你今天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吗?”杨舒景微微一笑,那张比大多数人优越不少的脸看上去还是赏心悦目,有一种混迹于上层名流的娴熟感。他的一举一动,每一根发丝,都在精心准备着为下一场宴会准备。 而站在他身边向氏集团千金兼他的投资人,向嫆,就是他的“战利品”。 傅掩雪心情好了点:“暂时没有。” “我和嫆嫆想要邀请你去画廊看看。”杨舒景笑着捏了捏向嫆的手,“之前开业剪彩你忙着公司的事情,现在总该有时间了吧。” 这并不算杨舒景的心血来潮,实际上他早就听闻了傅掩雪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男人养在家里,还是开了天价换来的。杨舒景知道傅掩雪可能对自己有那么点想法,但他是铁直男一个,向嫆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可傅家在A市数一数二的能量,未来能从傅掩雪身上捞到多少好处,都是不可估量的。他必须想办法维持住傅掩雪对他的“喜欢”。 既然如此,就不能无视那个传说中被包养的男人。如果那个男人是个只会承欢捞金的,那倒是没什么威胁。如果是个有点脑子心机的,在傅掩雪耳边吹吹风,日深月久,他以前那些计策难保不会露馅儿。 这次和傅掩雪见个面聊聊天只是表面上的借口,了解那个男人才是他的目的。 “是啊傅总,上次的事情我还和舒景还没有感谢你呢。”向嫆笑靥如花,“傅总也算是我们画廊的恩人,既然是恩人,不知道能不能邀请傅总今晚到我们画廊看看。一来,是想感谢傅总,二来,也是希望傅总这样洽博多闻的人,能提出一些想法和意见。” 比起自己的哥哥,向嫆管理集团事务的时间很少,她符合大多数人对名门千金的一切要求:漂亮,大方,攻读一门还算体面的学科,能够在公共场合担当起家族发言人的角色。 唯一被人所诟病的地方,正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杨舒景。 向嫆却并不赞同那些流言蜚语,只要杨舒景一心一意对她好,哪怕家世背景差一些,这有什么呢?她不缺钱,就缺一个对她体贴关心的人。 “举手之劳罢了,那个画家恰好是我大哥的同学,他也需要一个平台展现自己。” 看着杨舒景和向嫆璧人成双,傅掩雪心中烦躁不已,他对杨舒景是有那么点意思,但杨舒景和向嫆既然在一起了,他也没打算和一个女人抢男人,那太掉价儿。 “掩雪,咱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生疏了?”杨舒景做出半开玩笑半伤心的表情,遗憾道,“就算是找个地方叙叙旧,你也腾不出时间?” 这话别人说不顶用,但是杨舒景在他心里的位置自然是高出他人一截的,说出来未免有种责备傅掩雪的意思。 傅掩雪自认不算是心胸宽广的圣人,帮杨舒景不过也是因为杨舒景是他心中那一抹月光。这段时间,杨持给了他不少气受,换个地方散散心,邀请方又是他得不到杨舒景,傅掩雪是着了魔才会觉得,这两者之间竟然还需要选择。 真的有必要为杨持大动干戈吗? 傅掩雪一时有些迷惘,什么时候,杨持已经能把他的情绪轻易撩拨了?他提醒自己,对一个替代品的过分关心,就是对当初杨舒景为了救他出山时受伤的背叛。 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石杏打来了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掉了。 “……那就去看看吧。”傅掩雪给许清方发了条短信,走在了向嫆和杨舒景的身前。 杨舒景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一阵不安。 从前的傅掩雪,对自己的提议从未有过犹疑…… “舒景?你怎么了?”向嫆温柔地问道。 “没什么。”杨舒景扯扯嘴角,望着傅掩雪的背影,眼眸深沉,“可能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过于操劳了吧。”
第9章 “杨持,我看你状态不太好,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向繁今天难得有时间,忙完了公司的事情就来画廊里看看。虽然他瞧不上杨舒景,但这间画廊终还是自己妹妹的,他能帮衬就帮衬几分。 刚进画廊,正好看着杨持正看着一幅风景画发呆。 这幅画叫做《梦》,画的却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山坡,孩子们举着野花和风车在大树下追逐。作者名叫“浮空”,正是他们签下的第一名画家。 杨持连忙回头:“没什么……我就是看看。” 他只是从这里走过,却忍不住被画面吸引。宁静的山坡,孩子们童真玩笑,十分安定祥和。 和许多人想起自己的童年不同的是,杨持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傅掩雪的睡脸。 没有过任何恋爱经验,不代表杨持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睡着的傅掩雪没有了平日的冷傲,恬静的睡颜更显出青涩的稚气,他却没有忍耐住快要破土而出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喜欢傅掩雪,从很早很早开始。 亲吻只是认清楚事实后的回声,他必须要克制自己的喜欢愈演愈烈,只是因为害怕离开的时候会频频回头。 时光倒流十七年,回到那片熟悉的山林。 他在暴雨之后上山试试运气,能不能采到稀奇的蘑菇补贴家用—— 但蘑菇没有采到,他捡到的是个小孩。 那张脸粉雕玉琢,却因为发了高烧而红通通的,意识混沌,似乎很快就要晕厥。 杨持无暇顾及其他,先把小孩抱在怀里,后来又背在肩膀上。他万分小心地踩过陡峭的山路,一路上只有林间冷风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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