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持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父母什么样了,他们走的时候,也不过才三十多岁,正是人生的大好年纪。 小杨持曾经梦想走出大山,然后用从外面学习到的知识,再回来建设辽阔的土地。 只不过这两个梦想都没有实现,父母在他十一岁那年的溘然长往,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杨持。”向繁把杨持从走神中拉了出来,“下周你没有别的安排吧?” “没有。”杨持道,“请问向总有什么事情吗?” 向繁那头沉默了一下,最后道:“……没有安排就好,到时候可能需要派给你一些其他工作。”语毕,又寒暄了几句,电话便挂掉了。 向繁这通电话杨持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他现在就在画廊里上班,就算通过今晚一场小小的闹剧知道了杨舒景正是那位神秘的画廊主,对他而言也只有冲击,静下心来一想,杨舒景和他的职别都不一样,他们每天碰头的概率也不大。再说,如果真碰头了,他早就不欠杨舒景一家什么,自己认真工作不偷不抢,杨舒景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杨持不是很饿,但是胃空空的,随便糊弄一番晚饭也就过去了。 正当拉开冰箱门,傅掩雪回来了。 杨持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这才晚上八点,距离他从画廊回来,不到一个半小时。 傅掩雪……怎么不陪着杨舒景呢? 杨持心情复杂,回头却看到傅掩雪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 傅掩雪压制着烦躁的心情,尤其是看到杨持一脸不可置信时,他更是不悦:“你什么表情?我是鬼?你不欢迎我?” “没有……我就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杨持一边解释,一边打开水龙头清洗蔬菜,水流声冲刷着他的声音,让一切变得很不真实。 只是这个模样落在傅掩雪眼中,性质就变了。 和别人,杨持就能言笑晏晏,亲密无间。和自己,就隔着十万八千里恨不得现在就打包滚蛋。 他傅掩雪找替身这件事,的确不够厚道,但他给出了相应的酬劳,一切都是明码标价,杨持到底在闹什么? “你去上了几天班,你就乐不思蜀了,是吗?” 失望、烦躁和想说却又难以开口的情绪糅杂,在心脏里不断发酵,最终尖锐地从话语中刺破开,惊扰了一池宁静。 看着杨持诧异的眼神,傅掩雪想,是时候让杨持知道,这场游戏,谁才有权利主导规则。是时候让杨持知道,谁才是他的主导。 “掩雪?”杨持耐心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还是你不想懂?”傅掩雪冷冷笑了一声,“杨持,你是不是忘记你‘本职工作’是做什么的?” 杨持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可傅掩雪却仿佛不想停下。 “如果你连我都没伺候好,你以为我会让你出去上班?让你去伺候别人?”傅掩雪从未想过这样恶毒冷漠的话会这样脱口而出,但是他控制不住。“你和那个姓向的,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什么关系。”杨持听到自己声音发抖。“掩雪,你在怀疑我?” “我不该怀疑你?”傅掩雪一步步逼近,将杨持禁锢在他身体和墙壁之间,高高在上地审视着,“你觉得你是什么货色,勾搭上我不够,还要去勾引向家的人?不过说实话,杨持,你的口味降级得太严重了。向家什么级别的东西,你也要?” 杨持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强烈的窒息感从小腿开始攀升,最终快速覆盖了整个身体。 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双眼睛依然那样漂亮动人,只是这一刻,里面的充满了愠怒与嘲弄。 两人呼吸之间,温热气息洒在杨持的脖颈。 可他浑身发冷。 这是傅掩雪吗?是那个会伸手替他拂去泪光的傅掩雪吗? 杨持死咬着唇,将快要溢出的痛楚咽了回去。 “……我没有,掩雪。”压制着颤抖的唇,杨持的眼睛却酸了。他望着傅掩雪,固执地解释着,“掩雪,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和向总,一直都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之前、现在、将来,也只会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我对他从没有任何僭越的心思。” “那我呢?” “……” “杨持,你对我,是不是存有僭越的心思?” 杨持闭上了眼睛。 果然如此,傅掩雪得意地想,杨持果然喜欢他。可喜欢他又如何?杨持不过是白日做梦。 “很好,我现在就该告诉你,你这种不值钱的赝品,连动心思的权利都没有。” 他掐住了杨持的下巴,迫使对方睁开眼睛。 傅掩雪和杨持眼神相对,心却乱了。 杨持的眼神……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能把他的心脏捏疼? 不,只是一时的动摇罢了。 傅掩雪让自己清醒起来,扼制着扰乱心思的想法,将怒意全部、暴烈地洒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把衣服脱了,然后转过去。”
第11章 杨持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难。 难到就算他想让把喜欢藏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某个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等到时间把那片土地风化都做不到。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傅掩雪的房间。 浑身泛着酸疼,但他无暇顾及,满脑子都是傅掩雪。 他们先是在厨房,“不知廉耻”是当时的写照,然后是客厅和卧室……傅掩雪的体力极好,杨持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搅动了。屋子里残留的暑气起到了很完美的催化作用,傅掩雪掐着他脖子强硬的动作,竟也能被软化成火热而焦躁的索吻。 两个成年人的第一次竟然如此青涩,带来的后果又是如此疼痛而爽快。 到了极点时,傅掩雪用力地掐住他的下巴,微红的脸是动情的证明——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杨持:“记住你是谁的人。” 杨持记得自己在难受和快活中居然笑了,傅掩雪的行为那样恶劣,他却忽然觉得和小兽第一次捕猎时无异。没有章法,全凭直觉,只知道自己如何去做,却不知道目的和原因。但又十分可爱,笨拙得和平时高傲的模样那样不同。 傅掩雪那时相当不客气不温柔,对杨持却是一种奖励。 因为杨持知道,正因为傅掩雪面对的是自己,才不够温柔。在被傅掩雪粗暴对待的时间里,他不是谁的替代品。 杨持在傅掩雪惊诧的目光中,伸出手将他抱紧。 “掩雪,我记住了。” 他沙哑地回应。 希望你也能记住,至少在这一刻,我们是距离是这样相近。 回应他的,是傅掩雪更加强势的进攻。 傅掩雪闭上眼睛,在杨持的肩膀上,留下深刻的咬痕。 …… 杨持随便披了件外套走进客厅,公寓里空无一人,时钟指向下午四点。他很少睡到这个点才起来,而房间里早已就没有了傅掩雪的身影。 这个周末,傅掩雪都没有回来。又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不知道是在犯什么脾气。但杨持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被折腾整整一个晚上,耗费的体力是惊人的,傅掩雪在这里他反而要时刻绷紧神经,想着如何应对傅掩雪的“刁蛮”。 或许傅掩雪一时冲动之后就清醒了,认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该再继续了。杨持很清楚男人的一时兴起有多可怕,哪怕是自持如他自己,在和傅掩雪的短暂相拥里,竟然也以为自己获得了一刹那的满足快乐,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傻缺。 趁着傅掩雪消失的周末,他把自己的心情彻底放空。 那天晚上的傅掩雪或许只是单纯发泄怒气,话很刻薄,但是也没有真的把他禁足……杨持摇摇头,让那种庆幸又失落的感觉从脑子里离开。 他思忖了一整天,还是决定继续去上班。 到了周一,刚一进门,杨持却发现了不对劲。 画廊静悄悄的,所有员工都安静有序地站在一起,如同温顺恭敬的机器,杨持心中咯噔一声。 安盈看到了杨持,谨慎地使了个眼色。 还没等杨持站好,站在人群前的杨舒景却看到了他。 “最后来的那个,没人通知你今天要早点过来么?”杨舒景高抬下巴,他长相俊秀,眉宇间却是讥诮之色。 杨持身体僵住了。 杨舒景斜睨着杨持,勾了勾嘴角:“看来最近一段时间,我不在画廊里,有的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态度散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知道以为他是甩手掌柜,我这个成天出去应酬拉赞助的,才是员工。” 杨舒景没有点名道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大家都用余光偷偷瞟着杨持,一个大气儿都不敢喘。无数目光扎往杨持,令他浑身不自在。 安盈皱了皱眉,小声道:“杨持哥……” 杨持摇了摇头,示意安盈不要说话。他意识到了,来者不善。 “看来你不认可我说的话啰。”杨舒景直接走到杨持面前,上下打量,“听说你是向总直接招进来的?” “……是向总抬爱。”杨持硬着头皮回答。 杨舒景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看上去没什么本事,但是既然能得向总抬爱,想必在其他方面也有点东西吧。” 明晃晃的侮辱,犹如一把尖刀,狠狠扎在杨持身上。 安盈瞪大了眼睛,她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杨舒景的话将会给杨持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在这个藏污纳垢的圈子里,杨持也要被拖下水变得一样脏吗? 她环顾四周,果然,同事们脸色各异,用余光在不断交流着。那些表情似乎在质疑,杨持的突然空降,难道真如杨舒景所言,和向总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关系…… 杨持羞辱地握紧了拳头,如果他不在这里上班、没有受到向繁安盈和同事们照顾,他或许可能会一拳挥到杨舒景的脸上。 但是…… 紧攥的拳头才缓缓松开了,十指仿佛没有知觉。 杨持注视着杨舒景,一字一顿:“向总为人慷慨,不嫌弃我是个门外汉,这是向总对我的恩情。”迎着杨舒景惊诧的目光,杨持不轻不重地把话题推了回去。“我只希望能够好好工作,报答向总。” 杨舒景脸上的笑变浅了,灯光打在他的头顶,五官却沐浴在影子中,他死死盯着杨舒景,瞳色变得幽深,投射出一种恶毒的凝视。 “哦?是吗?”杨舒景阴沉地说,“看来你还真是志向远大。” 杨持动了动唇:“杨总谬赞了。” 杨舒景的恨意快要刺破胸膛,对,就是这样,就是这八风不动的样子,从小到大都无比碍眼! 他必须让杨持消失。只有杨持消失他的世界里,他当初的谎言才不会被拆穿,他才能够彻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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