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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冤种朋友

时间:2024-01-14 21:00:10  状态:完结  作者:梨斯坦

  “我哪敢不顺眼沈律。”我说,“只不过有些做法,实在不敢苟同。”

  “比如?”沈君颐不依不饶地追问。“之前你说我高高在上,不了解小安的辛苦,我想方设法地给他多发钱好让他宽裕些……”

  “沈律是说,三千五百块,连前台带助理,连保姆带床伴,都让安谨言包圆了,是吗?”我打断了他的话。

  沈君颐不言,微微挑眉,似乎在思索怎么回复我这句话。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沈律。安谨言,我把他当自己弟弟。就是不知道沈律在跟我这个弟弟在一起时,有明确说过,你所推崇的是那种开放式的恋爱关系吗?”

  沈君颐这个人,海王归海王,但有一点好,从来不脚踏两只船,这山望着那山高。都是这段关系走到尽头,分了,才开始下一段。因此他之前还得意地宣称,自己虽然爱过很多人,但一次只爱一个人。

  但显然,这种爱意不是安谨言能消受得起的。

  这下连沈君颐也有点惊讶了。他反问道:“这是小安跟你说的?我们是严肃认真的恋爱关系?”

  没等我回答,沈君颐摇头轻笑,“天呐!”然后也没给我什么说法,就走了。

  17.

  总之,从那天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半夜听到过楼上有动静了。

  我不知道沈君颐跟安谨言是不是转移了战斗阵地,但肉眼可见,安谨言的朋友圈是丰富了许多。该是沈君颐带他出去约会,有时是怀石料理,有时是京郊度假村,还有时是马场。

  只是在他的朋友圈里从来没有沈君颐的影子,有的,只是有时候一只戴着腕表的手,有时候是一截西装衣袖,还有时是一只名牌眼镜盒。

  我从不怀疑,沈君颐在恋爱中是个知情懂趣,能提供很高情绪价值的人,但他们还是有问题的,安谨言,是那个见不得光的恋人。

  他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沈君颐在京时,他就天天变着花样做便当,三菜一汤还有餐后水果,生怕沈君颐缺营养;而沈君颐出差在外时,他就望眼欲穿地等。我不知道他跟在沈君颐身边混,时间久了是不是也认识一些圈里的人,如果是这样,我想他避免不了地,总会发现沈君颐那些场面上灯红酒绿、虚虚实实的暧昧应酬。

  显然,沈君颐那样的人,他可以给安谨言一段恋爱关系,但绝不会为了安谨言去做出改变。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而作为见不得光的恋人,安谨言又能要求什么呢?

  于是他这段“爱情”体验,就越来越不快乐。

  当然,安谨言也有他的事要忙。沈君颐似乎给他安排了更多的事情。从简单的复印材料安排日程,到整理材料联系当事人,加不加钱不知道,但忙得安谨言连自己的大头工作——接活儿做设计都得挤时间。我俩很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我再见到他时,他脸色蜡黄脚步虚浮,一副好久没睡的样子。

  我问沈君颐到底是想极限训练你转行,教你做事呢,还是纯把你当奴隶压榨呢?安谨言摇摇头说不知道。说话的时候,感觉他都快吐了。我心生怜悯,看着他手里拎着一袋子菜,我说你这样还做啥饭啊,咱俩今天搭一顿吧,我来做饭,你去休息一会儿。

  一踏进他那间顶楼小屋我就震惊了,房东把隔断拆了,但拆得潦草,墙壁上到处还沾着胶印子。如今这片空地就是个采光很差的小客厅,安谨言买了个二手沙发怼在当中,沙发上左一摞又一摞地叠着材料。

  家里这么乱,安谨言也有点不好意思,一进门先赶紧扑到沙发边收拾东西。我说,行了,甭收拾了,你去睡一会儿吧,等我做好饭叫你。

  他是真累极了,就俩快手菜的功夫,等我出来时,他跪坐在地板上,身侧是整理了一半的东西,头埋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俩吃完饭,我就下楼去了。走之前捎走了他的垃圾。晚上十一点,安谨言突然心急火燎地下楼来敲门:“苏哥,你看到我一份铜版纸材料没有?”

  我说没有啊,我就没动你材料。

  “那完了,肯定是我刚刚收拾东西时没注意,塞到垃圾袋里去了。”安谨言绝望,“你把垃圾丢了?”

  “……”这不废话吗,我拎着垃圾下楼,不丢到垃圾桶难道还带回自己家不成?

  于是晚上十一点,我俩又跑到楼下垃圾桶那边去翻。

  我们小区垃圾是一日两清理,早一次晚一次。有等我俩火速跑到垃圾角那边,发现垃圾桶已经空了,垃圾已经转运了。

  ……“咋办?”我问。

  安谨言一咬牙,“我去垃圾中转站找。”

  各小区的垃圾都会先堆在中转站,待清晨四五点再统一拉走处理。一听这话,我一个头两个大,“不是,啥材料啊非得去垃圾中转站刨?你有电子版再打印一份不结了?如果是当事人给的材料,你再找当事人要一份,怎么的也比去中转站刨垃圾来得快吧?”

  安谨言看上去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半晌才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沈君颐说这份材料很重要,我不敢跟他说。”


第48章

  18.

  晚上11点半,我跟他并排站在了垃圾中转站门口。

  中转站大门洞开,比较近的几个小区垃圾已经运到了,远的几个小区垃圾还没运到。晚风徐徐,然而这晚风绝对说不上美好。安谨言搓搓手,用一种诡异的、甚至夹杂着一丝期待的语气说:“苏哥,咱开始吧?”

  ?!我急忙竖起一只手掌,“打住,我只说陪你来,没说陪你翻!你不要得寸进尺!”

  唯一庆幸的就是,我们这片的垃圾分类工作做得还不错,厨余垃圾和其他垃圾泾渭分明,这不仅免去了我们受汤汤水水之苦,也大大加快了翻寻速度。抱怨归抱怨,但来都来了,我又不好意思在一旁干站着,只好屏住呼吸埋头在一堆垃圾袋中翻找。

  11:45,没有。

  12:00,没有。

  越晚,来运送当晚最后一波的垃圾车就越少。大垃圾桶拖在地上的声音叮叮咣咣,清洁工好奇地探头问:“哎,你俩干啥呢?”

  安谨言只顾撅着屁股找,心急火燎心情不佳,显然并不想回答,于是我连忙上前解释,误扔了东西,正在找。

  大约这也是常有的事,清洁工也就不再多问了。

  安谨言腰干脆就没直起来过,他手脚不停,半举着手机照亮,一步步往垃圾中转站深处走去。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新的一天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于是就拉住了他。

  “别往前翻了。”我说,“每个片区的垃圾桶都有编号,咱们小区垃圾桶常年就在610到630之间,这边儿的都2打头了,肯定不是。”

  安谨言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走吧。说破天,这也就是一份普通材料——你放心,如果真的是涉密材料或者重要得不行的材料,沈君颐不会这么轻易给你的。多大点事儿啊,明天你直接再跟他或者当事人要一份就行。”

  安谨言那副表情,让我没法不好言好语地安慰。我总是想到带过的那一批又一批年轻的实习生们,也是个个愣头愣脑的。偶尔犯点没头脑的错误,啥处理都还没有呢,自己先慌得一批,跟天塌了似的。部门里赵非凡太凶,小葵时常神游天外不在线,凡姐仙气飘飘有点端着,于是给实习生擦屁股、在他们眼泪汪汪来倾诉时提供安慰的差事,就到了我头上。

  今夜也不例外。我推着安谨言的肩膀,想先让他回家。岂料折返到垃圾回收站门口,只见两扇大铁门冷冰冰地关着,我暗叫一声不好,急忙跑几步去推门——门轻轻摇晃,我都能听到门栓磕着铁锁轻微的碰撞声。

  不知啥时候,大概是最后一批来送垃圾的清洁工没看到我们,就把门给锁上了……

  这下我真的很难维持基本体面与和蔼,“呼”地就转身,虎视眈眈地面向安谨言。安谨言被我吓得一时把自己的事抛到脑后,惊恐地朝后连退两步:

  “别……没事啊苏哥,没事,明天早上四点,中转站就开门了哈……没剩几个小时了……苏哥,你见过凌晨四点的京城吗?”

  19.

  中转站的臭味熏得我头疼。

  手机只剩一格电。我困得眼睛酸涩想流泪,但作呕的气味让我根本没法睡。好不容易挨到凌晨四点,垃圾车停车时响亮的滴滴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那声音有如天籁,我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门一开,手里拎着锁头的清洁工大爷也惊呆了,两个大活人满脸菜色,宛如刚从坟场里爬出来的僵尸,挂着一身的腐臭味,相互搀扶着从中转站里走出来。

  清晨的空气太清新,跟闷了一晚上发酵的垃圾中转站对比鲜明。这刺激太强烈,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树,忍不住干呕了好几声。

  “苏哥你你你,没事吧?”安谨言急忙来扶我,“我给你找瓶水去!”

  我捋捋胸口,虚弱地制止了他,目光斜斜瞥到垃圾车上放着扎得整整齐齐的一捆纸箱,突然福至心灵:

  “哎,有没有可能,你那堆材料是被院儿里哪个大爷大妈给捡走了?铜版纸!攒起来卖废品很压秤的!”

  半小时后,我们站在了小区里最爱拾掇废品的王姨家门口,冒着被扇飞的风险,按响了她的门铃。

  好在王姨每天也就这时候起床,因为要赶在清晨收垃圾的车来之前去捡瓶子。揉着眼睛听我们描述了好一会儿,皱眉道:“好像有这么个东西。”

  安谨言简直要跳起来拥抱她,老太太摇头,絮絮叨叨地穿过幽深的走廊,不多时提着一个塑料袋折回来。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从安谨言家提下来的四个垃圾袋之一。

  “呐,重要东西以后要收好,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爱到处扔,左一堆右一堆的,完自己当垃圾扔了还不知道。”老太太脸上挂满了“到手的破烂费又飞了”的心痛,安谨言千恩万谢地给老太太关上门,家都顾不上回,蹲在楼道里就赶紧打开垃圾袋,查看起资料来。

  “……啥资料这么要紧啊?”我随口问道。

  “其实也不是要紧。就是沈君颐还有一些给公司当法务的业务。”安谨言说,“这家是他一个挺久的客户了,沈君颐很受他们老板信任,那天他说似乎是公司有什么业务调整给了他一堆资料,他让我看完给他整理个省流版,我这不忙得还没……”

  他突然住了口,怔怔地看着手上资料。还没等我问上一句话,只见他又急急地翻了起来。他用力极大,铜版纸被他扯得刺拉作响,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渐渐地,变成一种类似惊惶混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这寂静且过早的清晨显得无比突兀。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是沈君颐来电,于是他按下了通话键。

  “我临时要出个急差——一个遗嘱委托案的当事人去世了,我得过去一趟。今天有几份材料需要你处理一下,你下楼来,我在你小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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