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给文静雅许诺,不说妈你可以永远依靠我。 没人能许诺永远,安浔把他给文静雅的永远视作每一个’今天’。 “砰——” 焦香卷着热浪扑面而来。 安浔提着一大袋子爆米花回家。 今天文静雅回来的晚,安浔做了两道菜,扣了个盘子在上头,等文静雅回来一起吃。 作业他在学校就做完了。 接下来一阵子他会比较忙,这会儿有功夫,安浔顺手把姜都去了皮,切成片备用。又洗干净并切了两棵葱,切成大小相同的葱段。最后用干净的塑料袋子装好系口,放进冷藏里。 时间还早,他又剥了六头蒜,够文静雅炒菜用好久了。 等明天开始在烧烤店上班,他就没法回家跟文静雅一起吃晚饭了。 周末他白天外送,晚上做家教,回来也很晚了。 安浔一直都知道,文静雅喜欢热闹,一个人会孤单,怕寂寞。 他打开冰箱,文静雅很久没喝过玻璃瓶的啤酒了,为了省钱,除了便宜的扎啤,就只喝那种一瓶两三升的塑料桶装啤。 安浔把写好的便签条贴在胖乎乎的塑料桶上。 [妈,一天最多喝两杯,我回来会检查。:-)] 他挨个认真把便签条贴满出租房的各个角落。 角落里的全身镜。 [妈,别再照镜子了,快迟到啦。魔镜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餐桌上文静雅常坐的位置一角。 [妈,注意荤素搭配,超市周二五花肉有活动。] 卫生间的橱柜门。 [妈,牙膏快用完了,新的在第二层的左手边。] 把最后一张便签条贴完,安浔仔仔细细环顾了一圈,确认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有他的存在感,满意地点了点头。 快十点钟,安浔才听见楼梯间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他先一步给文静雅开了门。 光顺着打开的门洒在漆黑的楼梯间,驱散了黑暗。 “回来了妈,吃饭。” 文静雅呼哧呼哧地上完最后三个台阶,抬起头朝安浔咧嘴笑起来。 “好咧儿子,我快饿死了,今天加班我跟你说……” 文静雅换个衣服的功夫,安浔把两道菜热好,端了出来。 两人熟练地拖出小马扎落座,安浔跟文静雅说他明天开始到烧烤店上班,还是两点结束,会回来比较晚,让她先睡觉。 “别熬夜。少刷短视频,少追剧。”安浔谨慎地盯着他妈,跟防贼一样。 文静雅装傻:“啊哈哈,我又不是小孩儿。” 安浔表情淡淡,文静雅莫名心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咳了一声,不情不愿保证:“啧,知道啦。” 安浔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会检查你的屏幕使用时间。你眼睛又不好,少看手机。” 文静雅低头扒饭,嘟嘟囔囔:“哦哟知道了,你个小老头。” 吃完饭,安浔照常摞起碗筷去厨房刷。 文静雅坐在小马扎上没动,她环顾了一圈,到处跟被“抄家”了一样贴着醒目的明黄色小纸条。 她垂下眼,边看边无声默念,看着看着不自知地笑。 乖儿子就是关心她,还知道特意提一句“五花肉”,记得纯瘦的肉她不爱吃。 文静雅不打算告诉安浔,一直以来她两眼放光地强调“纯瘦的肉太干,带点肥的才是极品”,其实是骗他的。 她捏了捏自己不存在的小肚子,托着下巴弯起眼睛。 哎,这傻小子。 聪明一世,糊涂也一世。 倒没什么不好。 人活一辈子,稀里糊涂大半生,最后总结出来的,也就是一句“难得糊涂”。 太聪明,记性太好,总有一天要难过的。
第12章 安浔坐公交上学,最晚五点五十就得出家门。 闫贺安这个时候一般还在做梦。 闫贺安住的也远,浦臣公寓离二中四十分钟车程。 他从小到大都是起床困难户,被闹钟吵醒会血压飙升,想跟世界同归于尽。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闫贺安为了不迟到订了十个闹钟,平均两分钟响一次,响完最后一个再起。 在家里住的时候有司机接送,独自搬来临城之后倒是自由了,但他自制力太差,昨晚上跟路知熬夜打游戏,以至于睡过了十分钟。 网约车大清早数量少,他勉强踩着迟到的线,堪堪在预备铃响起前到校。 没能来得及给同桌带早餐。 闫贺安懒得浪费生命应付齐志明,他看准齐志明视线死角,自然地混入人流进了校门。 他四处望想找昨天看见的那只猫,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怪遗憾的,不知道躲哪儿了。 闫贺安晃悠进教室,跟对得上名字的同学自来熟地打招呼:“哟,早啊。” 他眼神落在角落靠窗那个撑着头做题的侧影上,嘴角上扬。 听见他的声音,韩宇南回头朝他咧嘴:“今天来挺晚啊。” “打游戏睡晚了。”闫贺安把书包随手往桌子底下一扔,四仰八叉地往椅子上一瘫,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他偏头,三好学生安浔正安安稳稳地做题,落笔如飞。 学习委员冯荏照常来收作业,他象征性地问了闫贺安一句,没想到闫贺安还真提溜起书包,拉开拉链直接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课桌上瞬间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有几支笔滚到了安浔的手边,安浔笔尖一停,忍了忍又继续写。 “喏。” 闫贺安随手扒拉了两下,从里面翻出两张皱巴巴的卷子,一个封皮压折了的作业本,递给冯荏:“拿走吧。” 冯荏低头确认了下:“就一科?” “两科。”闫贺安伸出食指摆了摆,一本正经地纠正,“语文必须得做,不然大尧又得找我念个没完。英语简单,我顺手也给做了。” 英语简单? 安浔笔下不停,脑海中浮现出闫贺安那叨叨个没完的削铅笔机,和他翻译给韩宇南听的译制腔气泡音。 是,他英语应该确实强点儿,比论述题也写“C”的语文强。 冯荏嫌弃地从作业本里抽出那张对折的英语周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所以其他的都没写?” 闫贺安眼看着他翻开笔记本就要记名字,服了:“哥们儿,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言之凿凿,说的特肯定:“其他科老师没大尧这么负责任,也没那么难对付,只要语文作业交了,剩下的老师压根不管。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别跟大尧说,他上哪儿知道去?” 冯荏淡定地一指安浔:“还有安浔也知。” 闫贺安瞥了毫无反应的安浔一眼,自信满满:“你放心,我同桌不管,他没那么闲。” 感受到冯荏在看着他,安浔抬头淡淡道:“随便你写不写。我又不是他监护人。” 闫贺安:“……” 冯荏点头,朝闫贺安假笑了一下,干脆地在本子上写了一笔,抱着作业走了。 闫贺安:“……” 他爹的真服了。这学校的学生一个两个的都不怕他。 闫贺安郁闷地背靠着椅子往后仰,抄着兜边晃边觉得这可真他妈新鲜。 唉,不被当回事儿的感觉,久违了。 虽然他确实想着天高皇帝远的,他也没必要再故意演给千里之外的爸妈看,纯属给瞎子抛媚眼,没劲透顶。但不演归不演,他觉得他在新学校可能有点儿太规矩了,他的“威望”属实是直线下降。 在首都的时候,他闫贺安的名字传出去不说无人不晓吧,那也是不少人看见他那头标志性蓝毛就绕道走的。 现在竟然沦落到写两科作业,还要被学委当场记名的地步。 噫吁嚱,呜呼哀哉。 虎落平阳被犬欺。 闫贺安目光落在安浔身上,见他平静做题跟没事儿人一样,就挺乐的。 要是别的人当着他的面内涵“不是他爸爸”,肯定是要吃个教训的。 反观安浔这话说的毫无情绪波动,他倒不觉得被冒犯了,只觉得安浔这嘴上不饶人的毛病还是得改改,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通情达理,脾气好。 张尧又被叫去开会了,一整个早自习只匆匆露了一面,让闫贺安松了口气。 这口气没特别长,因为第一节课是张尧的语文。 一整节课,闫贺安都在奋笔疾书。 偶尔跟张尧目光交汇,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特别专注。 经过昨天有关阅读理解的痛苦对话,张尧对他令人头秃的文化课水平心中有数,着实没料到他竟然会认真做笔记。 他对此高度满意,认为是自己精彩的授课、成功让一名吊车尾的学生感受到了文学的魅力,浪子回头。 临近下课,张尧终于忍不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踱步到最后一排,准备当众表扬一下闫贺安的学习精神。 他挂着慈爱欣慰的笑容,站定在闫贺安背后,低头看去。 他一愣,嘴边的夸奖一个急刹车,卡住了。 闫贺安心思全放在了“课本”上,没留意到张尧悄摸地站到了他身后。 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自动铅笔,随意地在某一页的空白处划拉。 倒是安浔一直在听课,所以第一时间察觉张尧停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扫了眼闫贺安在干什么。 这一看,他也不着痕迹地一怔。 闫贺安压根没听课,他在画画。 上课画画的人不在少数,往届也有很多灵感爆棚修改插画的“经典”流传。 问题在于,闫贺安画得有点儿太好了。 好的出乎了安浔的意料。 更重要的是,张尧可能看不出来,但安浔看出来了。 他画的是安浔。 闫贺安画了一人一猫,穿着校服的男生蹲在一只胖胖的猫咪跟前,伸出手揉着小猫的脑袋。 画面意外的温馨,寥寥几笔,栩栩如生。 安浔不知道闫贺安是怎么看到这一幕的,画的视角看上去是从高处。 多半是从教室里无意间看到的,那闫贺安理应看不清安浔的表情。 可是他这几笔画的极富神韵,如果不是观察细致,那大概称得上“灵气逼人”。 闫贺安没学习,上课开小差,张尧本来该生气的。 但张尧看清这幅画,惊讶更多。 闫贺安显然是随手勾的草图,张尧不懂美术,也看得出闫贺安有深厚的基础,一看就有系统学过。 在他开口之前,下课铃适时地响起,闫贺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一仰头刚好跟张尧对视上,差点闪了脖子。 他吓一跳,那句“我草”到了嘴边,堪堪咽了回去。 张尧盯着他欲言又止,看了他老半天,最后扔下一句“下次别在我课上画画”,就宣布下课,抱着教案走了。
46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