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安慰性地又去摸了下姜莱的手指。 姜莱浓密纤长的睫毛很轻地眨了两下。 “是、是不是……”姜莱说一句就要喘口气,嘴巴抿了抿。 “什么?”钟宴庭凑近了些。 姜莱对爸爸这个词并没有太大的感知,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姜理的那张照片。 他跟姜理一样,对那张照片视若珍宝。 他不敢讲,他确实很渴望有个父亲,像其他小朋友一样。 他知道自己有个父亲,也很高兴自己有个父亲,但这个父亲不太喜欢他。 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他自己偷偷花了很长时间想明白,不喜欢也没事,有妈妈喜欢就可以了。 但睁开眼看见钟宴庭的那一刻,委屈就漫上来,总也忍不住,忍不住想问。 “讨厌我?”姜莱问,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不确定。 爸爸是不是讨厌我呢?为什么不喜欢妈妈呢?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呢? 钟宴庭听清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心脏深处一点点的撕裂,这种痛感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以至于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没有。”他的回答隐隐有些哽咽,“没有。” 姜莱转着眼睛望向他,没说话。 钟宴庭垂在腿间的手还在颤,他握成拳又松开,看着姜莱,“是不是怪我?” 姜莱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很明显愣了下,然后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姜莱动了下手指,眼睛黑漆漆的,像在黑夜里闪烁的星。 他的嘴唇干干的,眼睛却湿湿的,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让钟宴庭有种负罪感,他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你想问什么?” “电话……”姜莱的声音太小了,说的也很慢,他想问为什么不接电话,可是太累了,胸口好闷,问不出口。 但其实说出这个电话两个字就有点后悔了,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并不重要,他不该问。 然而这件事记在他心里很久了,他太敏感,一件事总会不停地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跟妈妈在前不久才住进了新房子里,他开心了很长时间,然而就在前几天,妈妈开始收拾东西,替他退了学,告诉他,得走了,他不会问为什么,毕竟只要跟着妈妈,去哪里都可以。 而且,妈妈很不开心,他看得出来,自从住进新房子后,好像只有自己在开心。 妈妈告诉他,要去一个地方,然后等一会会儿,就可以走了,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妈妈说等一下,那他就等。 那里人好多,他很怕,但他还是乖乖地等,等着姜理带他走。 他也很自责,是不是自己想要爸爸的心太明显了,让妈妈不高兴了。 他以后再也不说了。 钟宴庭反应了有好一会儿。 “你是要给姜理打电话吗?”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姜莱并不接受。 “那你是要用自己的手表打吗?” 他想也是,就算用他的手机打,姜理也并不会接。 钟宴庭堪称狼狈地在桌子上翻找,“你等下,我找找。” 姜莱的手表早就被褪下,钟宴庭找了一圈才在病床边的柜子上看到,被掩盖在水杯的后面。 老式廉价的儿童手表被他拿在手心里,他又看了眼床上的姜莱。 小朋友像是睡着了,睫毛都不动,嘴巴也抿着,钟宴庭打开了他的通讯录。 “现在打吗?” 姜莱的通讯录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人,被置顶的是姜理,还有几个有名字应该是同学,但他根本没空去在意,他的眼睛被姜理下面的一个名称锁定住,怎么都移不开。 有好几分钟,病房里除了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心脏又开始以成倍的速度跳动,喉咙也仿佛被什么掐住,难受得他开口都困难,他试图张开嘴,但都失败了,他发现,原来想要确认一个答案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 即使这个答案就在他面前。 他第一次见姜莱是在他和苏艾真的订婚宴上,那个时候,他甚至连姜莱的脸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后来,慢慢接触,他发现,姜莱很可爱,也很听话,他总忍不住去跟家里的程青竹比较,程青竹性格开朗也爱撒娇,姜莱跟他是极端,因为姜莱很像姜理,他不懂撒娇,也不懂诉苦,他温顺懂事。 “莱莱。”钟宴庭的声音像被什么磨过,粗哑而暗淡。 那块手表在他手里仿佛有千斤重,他几乎拿不住,然而姜莱并没有转过脸来再看他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 “你是不是......” 姜莱是醒着的,但他不愿意面对钟宴庭。 “知道我是谁?” 手表里的备注,只是一串拼音。 baba。 所以,从一开始,姜莱就没喊错,他一直都知道,他的Alpha父亲是谁。
第41章 姜莱在醒来的第二天就转了院,姜理全程陪同,钟遇安排的医生是顶级的心脏外科医生,介入手术很成功,姜莱的心脏在术后基本可以恢复正常,医生说的每一句话,姜理都听得很认真,生怕有什么遗漏。 姜莱从手术室出来的那天,姜理守在他床边,摸着他的手,喊他的名字,醒来还需要时间,姜理就等。 这些天他瘦了太多,根本吃不下东西,姜莱术后,除了钟宴庭,钟遇以及程颂,没有再来过。 然而,姜理并不让钟宴庭进病房,他也拒绝跟钟宴庭进行任何沟通,Alpha每每就只能在门外看着。 姜莱醒了之后,身体还是很虚弱,姜理不让他多讲话,只让他好好休息。 “妈妈。” “怎么了?”姜理拿着水杯朝他笑笑,“是想喝水吗?” 姜莱躺在床上摇摇头,脸色比之前要好一点,他微微嘟着嘴,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姜理愣了下,随后说:“等等莱莱出院,咱们就走。” “去哪里呢?” 姜理眨了两下眼睛,摸着姜莱软嫩的小手,说:“应该是个很好的地方。” 姜莱没有再提起钟宴庭,俩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让这个名字出现,他跟姜理说几句话就累得要睡。 “睡吧宝宝,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妈妈带你走。” …… 记者会之后,钟遇出面了一次,他接受了采访,他表示钟宴庭作为他的儿子,接受一切的监督跟审查,迄今为止所有的负面新闻都会有个交代,至于湾北区区长这个职位,看上级什么打算,他接受所有的安排。 至于为什么钟宴庭在记者会当天带着Omega跟孩子离开,钟遇解释是因为一拥而上的记者吓到了孩子,导致孩子心脏病发,需要及时就医,钟宴庭作为Omgea的旧识,当务之急就是要确保孩子的安全。 他把所有的舆论都转向没有职业道德的记者身上,模糊了这个孩子到底跟钟宴庭有没有关系这一重点,外界也只认为这对父子俩确实只跟钟宴庭是简单的同学关系。 姜理跟姜莱没有人再提起。 被姜理落下的行李被钟宴庭带走了。 那个灰色的背包夹层里,放了两张离开临京市的大巴车票,时间是召开记者会的当天上午十点半。 姜理从记者会离开就没有打算再呆在临京。 钟宴庭把这两张车票又放了回去,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大多数都是姜莱的东西,姜理自己的少得可怜,基本都是一些衣物,还有姜莱平时吃的药以及一些现金。 唯独没有照片。 他跟姜理的那张合照,没有了。 在被上级约谈的前一天,他把姜理的行李放在了后备箱,开车去了医院。 他在地下停车场抽了根烟,给姜理打了个电话,Omega没有接,他并不想上去,因为姜理不会让他进病房看姜莱,也不会跟他讲一句话,姜理现在所有的行为都让他烦闷不已。 他可以接受姜理骂他,对他发火生气,他独独接受不了姜理对他的冷处理。 他需要两天来解决上任以来的所有事,以及针对发生在他身上的负面新闻给个交代,这一切都要有个结果。 他给姜理发了条短信。 【你的行李在我这,还要吗?】 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有姜理的身份证,这个对他来说,应该还算重要。 他下了车,靠着车门,数着时间,看姜理要多久才会下来。 十分钟后,Omega出现在他眼前。 不过才过了一周,姜理又瘦了,下巴削尖,眼睛在瘦弱的脸上显得格外大。 俩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姜理率先垂下眼,问:“在哪?” “后备箱。” 姜理朝直直向后备箱走过去,钟宴庭气他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咬着牙,一把拽过他细瘦的手腕,另只手在姜理准备挣脱时桎梏他的后颈,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地下停车场太过空旷,除了他们两个再没别人,钟宴庭的声音不大,但还是产生了回音,他瞳孔周围的血丝蔓延到眼角,眼底下泛着没睡好的乌青,喊着姜理的名字,有着不为人知的恳求:“你到底想怎么样?姜理,你想我怎么样?你告诉我。” 他从来没有求过人,姜理这几天的态度太过陌生跟冷淡,他见不到姜莱,Omega似乎将他自己跟孩子隔绝了起来,再没人能插进他们中间。 钟宴庭的指尖将姜理白色的皮肤勒出深红的印记,是疼的,但这点痛对现在的姜理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可以忽略。 他只想钟宴庭离他远一点。 “你不需要怎样。”姜理仰着脸看他,眼眸深黑,却没什么神采,“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你哪里不满意?” 哪里不满意? 钟宴庭想说他哪里都不满意。 姜理出现在记者会他不满意,姜理替他澄清他不满意,姜理现在冷冰冰看他的眼神他也不满意。 姜理不该是这样的。 “钟宴庭。”姜理短促地皱了下眉,不解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莱莱是你的孩子,你从没想过要认他,如果我不去记者会,难道你就不会告诉他们,莱莱跟你没有关系吗?” 大家都知道的答案,连他这么笨都能猜到,钟宴庭又在纠结什么?又在气什么? Alpha沉默着,眼睛死死盯着他,一张精致完美的脸有些怒意的扭曲。 “我不得不这么做。”钟宴庭又靠近了他几分,几乎跟他脸贴着脸,他呼吸沉重,看着姜理瞳孔里的自己,说:“会影响到我父亲,所有人都在盯着,姜理,我能给你和姜莱好的生活,外界不在乎这些,他们不在乎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他们只想看钟家的丑闻而已。” 丑闻,这是姜理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上一次听到还是程颂说的,他说姜莱对于钟宴庭来说是丑闻,是不能公开的,现在钟宴庭也这么说,虽然早已经接受,但内心还是因为钟宴庭亲口说出来而觉得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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