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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屿舟哭笑不得，他认真地问：“那你一会出来能看见路吗？” 浴室斜对着床，从里面出来沿着一个方向直走就能到床边，而且房间里也没有障碍物一类的家具，所以即使没灯影响也不大。 李时衍回答：“看不见。” 话里的意思，李时衍自然能听明白，但是他好奇如果自己这么回答，方屿舟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突然笑一下，说“那你就不用关”，或者是“那你还问”，总之不管说什么，只要能再和自己多说一句就好。 可是方屿舟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过了几秒，看着他点了点头，就又开始看手机。 李时衍今天在浴室待了很长时间。 方屿舟侧躺在床上，眼神失焦地盯着手机屏幕，屏幕亮度渐渐熄灭，闭上眼睛的瞬间，好像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 方屿舟潜意识里想挣扎看一眼，但是眼皮越来越沉。迷糊间，他眼前的光亮消失，耳边是轻得不能再轻的脚步声，然后他感觉有人靠近，接着有股柑橘味的香气在鼻端萦绕。方屿舟知道，那是浴室里节目组准备的沐浴露。 “睡吧，晚安。” 有人在说话，声音很温柔，方屿舟眉头忽然舒展，然后就彻底陷入沉睡。 但这一觉睡得不算太踏实。 梦里，方屿舟站在方家别墅门里，外面漫天大雪，鹅绒的雪花密集地飘落，在院子里堆积成白皑皑的一片，他穿着毛衣，双手冻得通红，不知所措地靠着门框。 他想玩雪，周清禾就把他关在外面。 周清禾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看他，眼神是赤裸的讥讽和厌恶，指着外面冷冰冰地说：“要出去玩现在就出去。” 方屿舟才五岁，他小小一只，用冻僵的手指去试探地碰对方的膝盖，他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妈妈，我不出去玩雪了，也不说话了，也不会吵你了。” 周清禾躲开他的触碰，拎着他的手臂，把他甩在门前的台阶上，动作粗鲁用力，“今天让你长个记性。” 方屿舟被丢在雪里，他缩在廊檐上哭，院子里的秋千被割断一侧绳子，拖拉在地上，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后来，方屿舟被华姨抱进去，没多久就开始高烧，烧得神志不清，他偷偷看周清禾的脸色，对方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始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华姨抱着他等家庭医生，他乖乖偎在华姨怀里，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华姨脖子，张了张嘴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冻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天到很晚很晚，方听远才回来，回来时，他已经在华姨怀里睡着了。 方听远亲了他，这也是后来华姨告诉他的。 梦里的大雪还在下。 “周周哥哥，这个西柚的给你。” “周周哥哥，我也快要上幼儿园了。” “周周哥哥，我想和你一个班级。”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环绕，方屿舟这次是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小时拿着糖果朝自己跑来，笑着大喊周周哥哥。 “周周哥哥......” 随着小时跑近，声音也由远及近，近到好像就在方屿舟身边。 方屿舟嘴里无意识地呢喃，感觉有人在推自己肩膀，他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空床。 过了一小会，梦境的声音彻底消失，方屿舟闭上眼睛，他意识还没回笼，哑声问：“你叫我什么？” “嗯？” 李时衍早起洗漱好出来，看见方屿舟眉头紧锁，鼻腔发出急促的呼吸，以为他生病了。 “屿舟哥。”李时衍又轻轻推了推他肩膀，“醒一醒。” “不对。”方屿舟自言自语，把脸深埋进被子，像是不满意他的回答。 过了有半分钟，被子下的方屿舟身子僵住，缓慢地耸动了两下，从被角掀开被子，朝外面看了一眼，正撞上李时衍疑惑的视线。 李时衍手悬在半空，看样子是准备继续叫他，见他醒过来，露出点如释重负的笑意，“你好点了吗？我早上看你一直喘粗气，以为你生病了。” 方屿舟像是被意识强行拖拽回现实，割裂的场景让他头忽然很疼，他撑起身子，扶了下额头，边找昨晚不知道丢哪的手机，边问：“现在几点了？” 从被窝里摸出手机，方屿舟点了下屏幕，时间刚好又跳了一分钟，早上八点半。 方屿舟愣住，他算了算时间，从昨晚到现在，他睡了差不多十个小时，是这几年里不靠药物，睡得最久最沉的一次。 “你要是不舒服就再休息会，今天也不用录制。”李时衍离开他床边，回到对面床尾，整理睡皱的床单。 “不睡了。”方屿舟捏了捏眉心，下床洗簌。 有滚水咕嘟咕嘟的声音，方屿舟从卫生间探出脑袋，屋里没人，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靠近门边的小桌子上，热水壶刚烧好一壶水，正冒着热气。 热水壶边放着水杯和纯净水，方屿舟自己兑了一杯温水，手指握着杯口喝了一口，他刚刚都没在意，这会才发觉自己嗓子干涩难受，连咳嗽的嗓音都透着喑哑。 嘉宾们休息，但是关怀中心的工作人员不休息，所以早午饭这些都正常供应，李时衍吃完早饭，漫无目的地在A区转，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嗡嗡震动，是杨北佑的消息。 李时衍站在柚子树下回消息，迎面从餐厅走过来几位病人，其中有位叫夏天的妹妹，李时衍前两天帮她送过饭。 夏天停下来，站在离李时衍几步远的地方，“你们今天不拍摄？” “今天休息。”李时衍装起手机，他视线忽略过夏天因腹水隆起的肚子，“你今天可以去餐厅吃饭了吗？” 李时衍记得前两天，庆哥说夏天不愿意出门，整日在房间里大哭，也许是因为意识到奇迹无法发生，前方等待的依旧是死亡，焦虑和不安才会促使她发泄一通。 “嗯，已经好了。”夏天不好意思地笑笑，“给你添麻烦了。” 李时衍刚想说没关系，视线里突然冲进一个小身影，“李叔叔！”，小爱跑过来，一把抱住李时衍的双腿，仰起小脸开心地笑。 “你吃饱了吗？”李时衍蹲下去，不顾地上的脏，坐下来，让小爱坐在他腿上，擦掉他嘴角的粥粒，“今天让人喂了吗？” “夏天姐姐喂的。”小爱指了指走远的人，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好几个糖，摊开小手心，“李叔叔你先选。” 李时衍挑了一颗西柚味的，小爱也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李时衍手臂撑住身后，小爱躺在他身上，两个人在树下席地而坐，仰头从树缝里看蓝天。 有脚步声靠近，李时衍和小爱同时仰头朝后看，一个欣长但倒置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后。 “地上不凉吗？” 方屿舟换掉了前几天的工作服，他穿了件灰色的运动外套，是最基础的棉质款式，普通到挂在店里，李时衍都不会看一眼，但是它穿在方屿舟身上，他忽然就难以挪开视线。 风轻轻吹，撩开方屿舟前额的碎发，他今天出门前打理过头发，不过早就吹乱了，他也没刻意去整理。 “怎么了？”方屿舟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不禁皱了下眉，“你看什么？” “没什么。”李时衍呆呆地摇摇头。 小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屿舟，然后转过身跪在李时衍腿上，凑到李时衍耳边，两只小手挡住嘴，小眼神一个劲瞥方屿舟，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庆哥站在餐厅叫小爱的名字，小爱爬起来拍拍腿上的灰，朝庆哥跑去，回头冲李时衍和方屿舟摆手。 小爱走了有几分钟，只剩下他们两个，李时衍坐在地上，看样子没有起来的打算。 方屿舟眼睛看着他眼前的花坛，但心思不在看花，什么时候掉下了个小柚子，他都没注意到。 “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方屿舟轻声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指的是小爱。 李时衍闻声垂下眼睛，空气沉默了几秒，阳光照在他睫毛上，这个画面说不上的温柔。 李时衍偏头牵了下嘴角，和他视线对上，回答：“他叫你漂亮叔叔。” 作者有话说： 小李：周周哥哥 小爱：漂亮叔叔
第6章 我一直在等你 很快，迎来第二周休息日，节目组收工时，外面天还亮着，一大半工作人员都下班走了，乔初叫李时衍去吃饭，李时衍让他先去，然后又跑去厨房李帮庆哥搬运第二天要用的蔬菜。 庆哥一边归置蔬菜筐，一边看李时衍：“他们都去休息了，你怎么不去？” 菜筐坚硬笨重，但李时衍抱得轻而易举，他笑着说：“我走了，你不就得自己搬了，这么多你要搬到什么时候？” “你这不是吃力讨不着好么？演电影的哪有你这么实在的。”庆哥叹了口气，“这又没有摄像机。” 李时衍顿了下，他放在菜筐，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是为了这个。” 收拾好一切，李时衍去厨房里间洗手，换好衣服出来，杨北佑站在楼梯口等他，见他下巴还有水珠，抽了张纸巾给他。 “你又当老好人去了？” “这叫乐于助人。” “切。”杨北佑恨铁不成钢，“那你也在镜头前表现啊，而且最好拉着方总一起，他走哪你走哪，这样节目组就没法剪你的镜头。” “哎对，到时候蹭热度三个字就会刻在我的脑门上。”李时衍阴阳怪气地附和他。 “那有热度蹭总比没有强吧。”杨北佑替他叫冤，“当初《你我之间》明明定的是你，怎么到最后成那个人了，现在人家拿影帝大满贯，资源地位都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我才不信是他的天赋让导演临时改变主意，这里面肯定有黑幕，该死的黑心制片人......” 杨北佑又开始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李时衍被他唠叨得头疼，“打住，现在去吃饭。” 这个时间点，关怀中心的人都已经吃完回去，只剩下节目组的人还在。李时衍和杨北佑打完餐，刚坐下没两分钟，陶崎、王嫣还有许宁过来，在他们旁边坐下。 “时衍，晚上好。”王嫣和他打招呼。 “晚上好。”李时衍笑笑。 王嫣“哎哟”一声坐下，嘴里念叨，“可累死我了。” 李时衍问：“乔老师他们呢？” 陶崎喝了口汤，“乔远被导演叫走了，颂秋和明月今天夜班，俩人还得在前台值班。” 王嫣叹了口气，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他们好惨。” “哎，怎么就你自己来吃饭，方总没和你一起？”陶崎看了眼四周。 李时衍抬眼：“没有，他收工后就走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王嫣看了眼周围，朝桌上的几个人招手，示意大家靠拢，神秘兮兮地说：“我刚去医疗室那边送药，看见方总和一个男的一起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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