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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不许走！”阎一宁看他的脚步在后退，急了，“我的脚伤还没好——” 徐擎似乎铁了心，不再听阎一宁的威胁，扭头就朝着塔楼的方向奔去，他速度极快，没几步就来到塔楼的木门前，想到里头有鬼魂飘荡，他犹豫了片刻，直到听见阎一宁的拐杵在地面的达达声，才恍然清醒。 推门进塔，古老的门栓发出吱呀声，灰暗的塔内微尘飘浮，一束白光从塔尖射下，螺旋的石阶仿佛延伸至天国，徐擎大步朝上跨去，塔内皆是他的脚步声，突然，塔底砰的一声响，一道断断续续的喊声传上来：“不、不许走——” 回首，只见阎一宁把拐扔在一旁，自己则趴在石阶上，活像追着仪仗队被官兵打倒在地的夏紫薇，徐擎有一瞬的犹豫，顿住脚步，朝下喊道：“你回去吧，别追了，照顾好自己，伤好了再练舞！” 阎一宁气得捶地：“都要溜了还管我这么多？！有本事你就别走！” 徐擎被怼得无话可说，一咬牙扭回头继续朝上跑，阎一宁似乎被他这种溜之大吉的卑微行为气到爆发了超能力，翘着脚，扒着墙面往上蹦，一口气居然也攀过了十几级台阶，但始终是跟不上腿脚健全的徐擎，一眨眼，对方消失在了光束当中。阎一宁累得两眼冒星，眼白一翻差点跌落塔楼，幸好他掰住一块石砖的缝儿，勉力撑住。 天台上，直升机恭候多时，徐擎一步一回头地走到直升机旁，驾驶舱的人摘下头盔，朝他挑衅地勾唇：“意外吗？我说了我会送你走，哼。” 徐擎瞥他一眼，没说话，何平继续逞口舌之快：“你可以安心地滚蛋了，因为少爷接下来会由我悉心照料，他很快就会忘记你这个平民小子，也请你以后别再出现在少爷面前，脏了他的眼。” 没理会，徐擎扒着舱门登上了直升机，螺旋桨慢慢旋转起来，直至落在四处的海鸥被全部惊飞，何平戴好头盔，正打算关舱门，却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塔楼的门里踉踉跄跄地爬了出来。 “少爷——？！” 白色的睡袍蹭满了青苔灰泥，阎一宁是怎么爬到百来级台阶的顶端，他分明还瘸着一条腿，徐擎一听何平的惊叫，马上把头探出去，看见阎一宁累到趴在地上抬不起头，他马上跳下直升机，朝着人奔去。 “一宁！”徐擎把人抱起，“你怎么样？” 只顾着喘气的阎一宁被他翻过来，也被他瞧见了泛红的眼眶：“你、你还管我死活呢？你他妈的不是要、要走吗？” 徐擎试图开一些空头支票，道：“我不能扔下省赛，它对我而言太重要了。对不起，我比完赛再来补偿你可以吗？” 阎一宁眨眨眼，愣愣地注视他：“有那么重要？你想通过这场比赛获得什么，金钱还是荣誉，我都可以给你，只是……你别走，好吗？”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王子，竟把施舍说得如此轻松。但他绝不会明白，这种话钻入被施舍者耳中，是多么刺耳和冰凉。 正因为这句话，也让徐擎突然清醒了，他留恋又有何用，阎一敏和何平都在提醒他，他与阎一宁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最好的结局就是再也不见。于是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把阎一宁搁回地上，试图后退。 “喂，你——”阎一宁来不及伸手，徐擎就退出一米远，两米，三米，然后朝着大风猎猎的直升机走去，黑色的T恤鼓起包来，仿佛要把这个壮汉吹到海里去。 徐擎跳进舱内，一把将舱门拉上，何平倒是有些左顾右盼，他多想下去把自家可怜兮兮的少爷给扶起来呀，可时不我待，现在再不起飞，难保这个穷小子反悔，于是他一拉操作杆，直升机如展翅雄鹰，嗖地窜到了天上。 很快，它驶向了辽阔的大海，阎一宁默不作声地看它离去，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滚落。
第52章 （五十二） 塔楼的木门蓦地被一道强力推开，门板砸在墙上，磕落了不少灰屑。正在餐桌旁摆盘的何叔闻声跑出来一探，只见一具不明生物匍匐在塔楼门口，正以怪异的姿势蠕动着从阴暗的洞窟里爬出。这吓得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嗬哟一声，手肘里夹着的白瓷盘落地开花，散成星火，其中一粒还迸溅开去，弹在了那物什的皮肉上。 “唉哟……” 会叫，声音还甚是熟悉。何叔立即冲上前将人抱起，心疼地颤着声儿问：“少爷，您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他用覆着老茧的拇指慌忙地揩去阎一宁脸上横一道竖一撇的湿泥，“摔哪儿了？我马上叫医生来替您看看！” 阎一宁一言不发，眼珠跟蒙尘的玻璃球似的，黯淡无光，何叔不知他的目光落在何处，轻轻地摇着他的肩，摸到皮肤冰凉，有了不好的猜测，战战兢兢问：“少爷……？您，是少爷吧？”阎一宁嘴角抽搐似的一笑，何叔的老泪就下来了，“造孽啊，被附身了！我可怜的少爷！”他使了老牛犁地的劲儿，抱起阎一宁想往楼上走，心里琢磨着今早被何平那小子拖出门手机是不是忘带身上了。 “停——” 路过餐桌，阎一宁突然活了似的扭过头，直勾勾盯着桌上的几道菜：“这谁做的？” 何叔忍着哭腔：“我来时就做好了，想着您应该还在睡，我就想先把菜盛——” “我要吃饭。”阎一宁打断他，重复道，“我要吃饭。” 何叔瞧他精神头回来了，心想可能是那恶灵大白天灵力弱，逐渐退散了，于是把阎一宁抱到主座：“少爷，您稍等，我去洗块手帕替您擦擦脸。”阎一宁摇摇头，拿起筷子就夹菜吃了起来，一筷比一筷多，一口比一口快，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在塔楼里被关了十年。何叔一想到这儿，又是一个冷战，还是怀疑恶灵没走干净，他又开始满身摸手机，心想灵隐寺那个驱魔和尚的手机号是多少来着。 “怎么没勺子？”阎一宁突然发问，抬眼看何叔，脏兮兮的脸上甩着几条褐色的酱汁，像个吃急眼的小乞丐。何叔一拍脑袋道：“勺子忘拿了，稍等啊少爷。” “不用了。”阎一宁拉住他的胳膊，“我直接喝。”说罢，他端起满满当当的一碗奶豆腐鱼汤，嘴撅着贴到碗沿上，滋溜一口吮进嘴中，没有想象中滚烫，可想炖这锅汤的人已经走了有段时间，想到这儿，阎一宁不争气地瘪了嘴，眼眶湿乎乎地瞪着，他才不想眨眼，给泪珠掉落的机会。 何叔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伺候少爷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反常，该有的洁癖、优雅、庄重，在这个夏天统统消失了。正困惑着，桌角的平板震了起来，平时用来点菜的工具此刻跳出了通话界面，何叔赶忙接起，阎一敏的脸闪现：“大小姐！” “把我朝向一宁。”阎一敏如此发话，何叔照做，“凑近点，我要看看这傻瓜怎么样了。”何叔一步跨到阎一宁跟前，结果被后者猛地一挥手，喝道：“离我远点！” “火气还大着呢？人已经走了约莫半小时了，现在该飞到陆地上空了。”阎一敏似是一位神算子，叨叨着，“他不回杭州，去金市，直接送他到赛场，我很够意思了吧？” 阎一宁把筷子朝地上一掷，一支跑桌底下去，一支砸在了何叔脚背上，他怨恨地瞪着阎一敏，脸上露出狼狈的笑来：“你很得意吧，阎一敏！看我这副低三下四的样子，你很爽是不是？！羞辱我就这么快乐么！” “少爷……”何叔旁听姐弟吵架，既尴尬又担忧。 阎一敏被他一吼，反倒是安静了片刻，等他神情平静些，才换上更为严肃的口吻道：“我不是来羞辱你的，一宁。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一件事，如果你不够强大，那么你将留不住任何人，你能带给他什么呢，金钱？荣誉？阎家的钱是我在赚，阎家的荣誉也是我挣来的，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不是吗？” 仿佛方才在天台上，阎一敏也在场似的，她稀松平常地说出了一个世间最残酷的真理：“你是一个创造不了价值的人，空有一个身世却不学无术，你保护不了你在意的人，他也明白待在你身边，除了浪费时间，什么也获得不到，甚至是你的爱。”阎一敏稍一停顿，用悲悯的语气继续道，“你甚至都不会爱，爱家人，爱同学，爱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 何叔不忍卒听，欲言又止地想劝：“小姐，您别这么说少爷……” 阎一敏见阎一宁陷入无言以对的境地，知道该鸣金收兵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这不是为了逼你继承阎氏故意激你说的，只是一些埋在心底很久的话，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表达，毕竟咱俩一对上就是瞎吵吵。这次嘛……我和小徐聊了很多，他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未来大有可为，你要是盼他点好，就别再去打扰他了。” 餐桌上的菜似乎都不冒热气了，阎一宁失去了筷子，也没了吃的胃口，阎一敏见他一直不吭声，也不再等，打算下线了：“何叔，我去忙了，你帮我看着点他。” “您放心，大小姐。” “等一下。”阎一宁倏地抬起头，他的上下睫毛皆已湿透，灰扑扑的眼珠有了些光亮，“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怎么做，他才会留在我身边？” 一哽，阎一敏觉得自己方才的话白说了，但她看着弟弟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心想，怪不得姓徐那小子死活不肯走。 —— 弹指一挥，省篮巡回赛来到了青市，一个偏安浙南的小城，这也是比赛的最后一站。两匹夺冠黑马从头打到尾，刚下大巴，就在校门口撞见，瞿靖死性不改率着众小弟上前挑衅，贾凡见状扔下行李就怼上去：“干嘛呢这是！上周没输够，又皮痒了？” 瞿靖不把他放在眼里：“徐擎呢？叫他滚出来！老子跟他1V1重新掰头过！” 张俊明忙过来拦住贾凡：“别乱来，小心违纪。” 贾凡拍拍他的肩，使个眼色表示心里有数，遂冲着瞿靖呵呵一笑：“我们主将还在车上休息，你等得起就站大太阳下等吧。小心晒中暑，明天的比赛可别掉链子喏。” “凭什么叫我等？滚开，我现在就上车找他！”瞿靖来势汹汹，没人能拦得住他，只见他冲着大巴前车门迈去，刚一脚蹬上踏板，人就和突然冒出来的什么东西一起挤在了门框内，动弹不得。瞿靖人高马大，眼睛往下一斜，发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矮子堵住了他的去路。 “喂，你干嘛挡我路！”瞿靖没好气道。 那小矮子仰起脸，鼓着一张圆脸，瞪着杏眼，破口大骂：“你是哪来的牛鬼蛇神，敢挡住老娘的路！找死啊！”她的自称和她的外貌相去甚远，瞿靖一下子呆住了，问：“你几岁？成年没啊，自称老娘老娘的。” “关你屁事！给老娘滚开！”小矮子突然发狠，推搡了一把瞿靖，底盘不稳的大个子还真就跌出了门框，“少挡路，耽误我找我的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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