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抱臂看他:“你说呢,贼怎么来的,就该怎么滚出去,不用我特意教你吧?” “好。” 徐擎转过身去,朝着阳台移门走了几步,何平既为自己成功喝退这个穷小子感到得意,但又对这事的简单程度略感不满,他看着徐擎龟速挪动的背影,还啧了声:“还不滚得麻利点?!”闻言,后者一顿,何平再次催促,“还发什么呆?” “我……”徐擎踌躇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他再次转身,双目沉沉地盯着何平,双方皆是安静地挟持彼此,刹那间,徐擎半下腰以一个运球走位的姿势,虚晃一枪,急速从何平面前闪过,窜进了走廊,直往阎一宁的卧室奔去。 “靠!”何平因被他的假动作晃到而恼怒地咒骂一声,随即跟着冲了过去,“站住!” 徐擎一把拧开卧室门,朝里面大喊:“一宁——” 目之所及,空无一人,徐擎大步迈入,依次打开浴室、衣帽间,显然阎一宁并不在,跟到门口的何平出了口恶气:“哼,你是找不到少爷的,死心吧。” 他的话中有话,徐擎回头看他:“他在哪儿?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何平道:“少爷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徐擎渐渐地握紧拳:“我要带他走,我答应过他。” 何平上下打量他:“真不知你有什么脸说出这句话?一个只喜欢吃腌笃鲜的穷酸贫民,不知羞耻地攀附纠缠我家少爷,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了?” 往年作为年夜饭桌上最期盼的一道菜登场的腌笃鲜,此刻成了自己被无故羞辱的利剑,徐擎挨下这痛彻心扉的一记,但表面仍装作镇定,他向来是重承诺的,阎一宁伏在码头上点着他鼻梁的画面清晰如昨,他叫他来接他,他也点头了,那自然是不能爽约。 “见不到他,我不会走。”徐擎如此坚定道。 何平跃跃欲试地捏着拳头:“既然你这么想不开,那不如跟我比一场,让你早点死了这条心。” 徐擎从他攥拳扭脖的预备姿势来看,对方似乎是个练家子,便问:“比什么?” 何平道:“空手道、跆拳道、泰拳、咏春拳,你想比什么?负一层有练功房,刀枪棍棒都在,随你挑选。” 一滴冷汗悄悄淌过徐擎的后脖颈,他挺起胸膛,粗着嗓子:“赢了你,就把他交给我。”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何平勾勾手,率先走出了卧室。 阎家别墅的地下层别有洞天,各种功能室鳞次栉比,走到第五间,才到了练功房,里面三面环镜,一面墙上挂着各式兵器,徐擎暗暗惊叹,他只道阎一宁爱跳舞,不知这户人家还有人爱习武。 何平朝他努努嘴:“你挑把顺手的,我不想胜之不武。” 徐擎浏览了一遍墙上泛着冷光的器械,回身,摇摇头:“我不需要,你来吧。” 他以他的清高回击了何平的轻蔑,是男人就堂堂正正打一场,输赢还未有定论——徐擎如此想着,刚想起势,却见何平左腿一撇,手臂一举,一个箭步踱来,还未看清对方的招式,只觉腹部一麻,膝弯一软,自己如一幢装置了爆破程序的废旧大楼,轰然倒塌,砰地跪在了地上。何平竖起手肘,整个人起跳、下落,快准狠,击中徐擎的肩胛骨,哐啷,后者额头朝地直直栽了下去。 竟无任何还手余地,被KO。倒在地上的徐擎神智是清醒的,但四肢是困乏的,他连头都抬不起,只能看见一双球鞋踩到自己跟前,头顶盘旋着一个神祇般的声音:“何必自取其辱,贱民。” “何平哥,该走了。”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船要开了。” “知道了。”何平应声便快步离去,徐擎像是被渔网缚住了手脚,除了抠地板的手指,没一处使得上劲儿。 —— 快艇在湖面上波动,水浪有规律地拍打着船身,啪啪啪,阎一宁以为有人在扇他耳光,气得醒了过来:“谁他妈胆子这么——嗯?这是哪儿?!” 坐在驾驶舱的黑衣人扭头:“少爷,我们要带您去小姐那儿。” 阎一宁一听,瞬间坐不住了,但他刚想起身,发现自己竟被一层层厚实的毛毯缠裹着:“你们是要热死我吗?给我松开!” 手下人也是怕误伤他,这才细心地把他包好:“少爷,您别挣了,我们裹了二十八层。” 阎一宁呼吸一滞:“当我是大肉粽么!你们——” 砰!何平不知从哪儿旮沓跳上了快艇,吩咐道“开船”,然后一扭头,便看见了圆如蚕蛹的阎一宁,羞涩地挪开眼:“少爷,您醒了。” “你不是离职了么!”阎一宁显然吃惊,“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左右一顾,蓦地明白了,“好啊,原来是成了她的爪牙!反过来对付我!” 何平忙解释:“少爷,您误会我了,我只是想带您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 “松开!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 “这……这由不得您,少爷。”何平摁住他乱扭的脚,“小心脚伤!少爷,别挣了——”一顿,语气染了些阴狠,“那个穷小子不会来了。” “什……”阎一宁卡壳了,他看何平的表情,便猜到了什么,“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敢动他,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开船!”何平故意忽略阎一宁的狠话,一个跨步迈到前舱,在副驾上坐下,他以为躲开阎一宁仇视的目光,就会好受些。船开了,由于是在西湖里,船速无法太快,但掀起的浪与风也足以令人缭乱。 “唔!” 一声短促的惊叫混合着风,冷不丁钻入何平耳中,他以为阎一宁出事了,连忙回头,事实上,阎一宁确实出事了,一把一臂长的武术刀正银光闪烁地架在他细嫩的白脖颈上,而挟持他的人,前不久还倒在地下室孱弱如鸡。
第42章 (四十二) 自家的传家宝架在自己脖子上,阎一宁做梦也梦不到这种局面,但现实竟发生了。这把两斤半重的普通钢刀珍贵在哪儿,阎一宁不方便开口说,因为刀刃正紧紧贴在自己的动脉上,稍一大幅度咽记口水,一层薄皮说不定就破口了。 当何平发现事态不对,妄图转身跨到后座时,被人冷冷喝止:“别过来!刀剑无眼!” 刀刃又摁进皮肤一毫米,阎一宁龇着牙挤出字:“臭熊……你疯啦?”阎一宁拿后脑勺轻轻地磕了磕徐擎的胸膛,“绑我干什么?” 何平也笑了:“你敢动少爷?你敢吗?” 徐擎沉着地看着他,手上的劲儿不松分毫,仿佛他真是来绑票阎一宁这位娇贵大少爷的:“把我和他放到岸边,不然我就——你也不想看见你家少爷受皮肉之苦吧?”这都是哪儿学来的专业话术,由徐擎这五大三粗的莽汉说出来,也太像回事了。 何平嗤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干的事够你进局子喝几壶的吗?你以为我们会怕你?你敢对少爷做什么吗,你敢吗,你不敢!” “我敢。”徐擎一手勒着阎一宁变粗的腰,一手握刀,手劲逐渐加大,钢刃竟一寸寸嵌进阎一宁的脖子肉里去,破皮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甚至有一霎的刺痛袭击了阎一宁的触觉,害得他撅起嘴,拢起眉心,真叫唤了出来:“呜……痛!” 一绺暗红色的液体在刃尖出苞、开花、凋谢,何平后吸一口凉气,忙抬手喝道:“住手!你来真的?!你、你罪该万死!” 徐擎对他老太监般刻薄的尖叫充耳不闻,刀子也没抬起,继续冷面谈判:“放我们走,不然我还会割下去。” 阎一宁噙着泪,鼻头被鼻水塞住了,瓮声瓮气道:“徐擎,你完了,你真敢下手,我破相了——” 徐擎见他真情实感地伤心,于心不忍,便悄悄俯首,与他咬耳:“不会破相的,我拿捏了分寸。”血流进衣领内,阎一宁无需低头也能觉出胸口的黏腻,他怀疑自己血崩了,已经畅想到今后登上舞台,仰起脖颈,露出一道狰狞长疤的可怖画面,一哆嗦,眼泪从眼眶里晃了出来,徐擎的手背上砸到两滴,热乎乎的,“欸……?” 何平更是不忍:“少爷!混蛋,你再不松开少爷,我就跟你拼了!” 徐擎只好一面抬虎口给阎一宁揩泪,一面继续狐假虎威:“要我松开,就马上靠岸。喂,别哭了,我……我没用力了。”他最后小声提醒。阎一宁咬牙切齿地啜泣:“长这么大谁敢伤我一根头发?谁敢!也就你……他妈的,你弄折我的腿,还割破我的脖子!” 人质倒戈了,徐擎也没胆继续演下去了,他搁下钢刀,只顾给阎一宁擦泪水:“我把刀放下了,你别哭了,真没破相,等一下找面镜子你自己看吧。” 何平见机想鬼鬼祟祟地靠过去夺刀,但徐擎眼观六路,唰地握紧刀柄,举刀点着何平:“靠岸!”何平知道自己八成是无法近其身了,不甘地撇了撇嘴,思虑片刻,掏出手机来给人发了条消息,不一会儿收到回复,他甚为不爽地抬眸瞪了眼徐擎,说道:“既然你死赖着不走,那就别走了。” 阎一宁吸着鼻涕,听懂了这句话,暗道不好,撞了下徐擎的肩:“你扔下刀赶紧跳船游走吧,不用管我了。” 徐擎一怔:“为什么?” “你再不走,可能就走不成了。他们……会把你一起带走。”阎一宁深谙他姐的尿性,“快走,我不会有事,但你不走,肯定出事。”徐擎瞬间动摇了一下:“我走?”阎一宁点头:“快点走吧,鬼知道他们要把我们带去哪里,你接下去不是还有比赛?被带走了,可能就没法去比赛了。” 徐擎犹豫了一下,问道:“能被带到哪里?” “近点的,神农架、张家界,远点的,西双版纳、喀纳斯,再远……你没护照也去不了。”阎一宁老神在在道,看来他是都去过,“虽然我很想叫你带我离开,但是目前来看,我能走的几率不大,你也算是履行承诺来了,那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又拿后背蹭了蹭徐擎,“走吧,臭熊,有缘再见。” 快艇已经快要开到西湖东岸,几个穿黑衣的男人挺惹眼地挤在游客当中,徐擎定会寡不敌众,他此时跳船自保是最正确的选择,阎一宁也如此大度劝他走,但他很该死地没有想逃的冲动。想到自己逾山越海而来,两手空空而去,心中竟是那般失落。没等到回应的阎一宁艰难扭头,却看见徐擎放空的表情,双目滞然,嘴角微垂,仿佛一个遗落心爱玩具的孩童,很单纯地把难过和无措写在脸上。 啊……阎一宁心里咯噔一下,他忘了,徐擎对他“有情”,还舍不得自己呢,凭他一脑门热地冲来救自己,可见他对自己有多情难自拔。哼,这个半直不弯的臭熊,阎一宁虽知利用对方的情感为自己服务是卑鄙的,但他也是出于无奈,现如今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心腹”能够使唤,且使得……还算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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