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子乐滋滋道:“替校出征,莫大荣誉,不敲锣打鼓宣传一下,怎么让人知道咱204卧虎藏龙,人才辈出?” 徐擎记念他们仨的喂饭之恩,也就由他们去。背着包被他们送出门,路上倒是少见有人,也不至于太过丢人现眼。不过路过新阳湖时,瞧见一群黑天鹅悠然戏耍,徐擎还是经不住地心慌,脚步加快,花朵颠簸。 一辆34座的大巴车停在西南门外,发车时间是七点半,夏季的天亮得极早,且七八点之际,金阳的热度已有灼人之意。坤子三人把人送出校门口,七嘴八舌叮嘱一顿,叫他勇闯赛场,披荆斩棘,便勾肩搭背去食堂饱享美食了。 还在打盹儿的司机看见一红彤彤的人站在车前,不由一惊,当是来抢亲的恶徒,回头一看,才想起自己没开婚车,串台了。 徐擎扯了扯缎带,发现捆得极紧,罢了,只能这般模样上车请队友们解绑了。他绕到车侧,扶着门框,一脚踏了上去,原本闹哄哄的车厢倏地寂静无声。徐擎定睛一瞧,各个人高马大的主儿都杵在过道里,头顶车厢,指手画脚。 “嗨,”徐擎有些无措,抬手,“早上好啊。” 不知哪位突然爆喝一声:“负心汉来了,兄弟们冲啊!”整车暴动,徐擎措手不及,瞬间被众人包围,一顿狂拉乱拽,跌倒在地,大红花被轻巧扯下,踩成烂泥。幸好某人皮糙肉厚耐打抗摔,一阵旋风般的起义后,徐擎咳嗽着爬起,艰难地问道:“怎么、怎么了?为什么都打我?” 王扬帆是唯一的局外人,他坐在一个靠前靠窗的位子,抱臂休憩,见徐擎狼狈模样,心满意足地冷笑:“负心汉,陈世美,你的好日子来了。”徐擎不明所以,四处张望,企图在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庞上寻找到一丝答案。然后,他听见最后的座位上传来气若游丝的抽噎声,他拨开人群,挤过去,发现一袭清透白衣蜷缩在车尾,面带口罩,一腿屈起抱膝,一腿垂下露出伤腿。 徐擎不由瞪大眼:“你——你怎么在这儿?!” 平素要好的队友之一贾凡不甚客气地摁住徐擎的肩头,怒道:“擎子,你怎么能对宁宁说这种话?你既然干了那种事,就该像个男子汉一样负起责任,而不是偷偷溜走像个懦夫!” 队友张俊明也附和道:“我们校男篮也是名声在外,绝不容许被人扣上‘人渣队伍’的臭名,你也一直以身作则,刚正不阿,怎么现在犯起糊涂来了?你一大男人是没事,但是叫一个柔弱的姑娘以后怎么在学校里混?” 徐擎被他们训得一头雾水,忙喊停:“到底怎么了?”他回头看着薄肩微颤的阎一宁,质问,“你对他们说什么了?” 语气不至太过严厉,但阎一宁立即缩成一团,抖得厉害,呜咽声也愈发明显,惹得一众寡男群情激奋又想围攻徐擎这等绝世渣男。徐擎茫然四顾,他知道阎一宁是故意的,自己却天真地以为能够摆脱他,岂料人家早打算摆他一道。 王扬帆待看好戏,高声道:“阎同学,我看有人还想耍赖不认账,你不如再把你的控诉放出来给他听听,看他怎么狡辩!” 阎一宁渐止了哭声,露出一双红彤彤的兔眼,泪迹像是碎钻般围着眼眶泛光,他胡乱捋了捋飘散在额前的长发,发着抖点开手机的翻译软件,一道像Siri般抑扬顿挫却毫无感情的女声念出了人神共愤的自白:“你们好,我叫阎一宁,是舞院的一名研二生,一周前,你们篮球队的徐擎同学意外将我的右脚压伤,造成骨裂,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接受了他的照料,此后,他一直强迫我与他亲近,直至周日校选赛他夺冠后,借着酒劲与我强行发生关系,夺走我的第一次,并在那夜使用了多种非人的手段,折辱我的身体,我自知清白不再,想委身于他,不曾想他借口要去参加省赛,想和我一刀两断,我走投无路,特来此请各位好心的同学为我做主,不然我实在无颜再在S大苟活,我决定投新阳湖结束我这残破不堪的身体……” Siri讲到一半,已有闷闷的哭声,讲完,有些个男孩子绷不住了,嚎哭起来:“太惨了,比窦娥还惨,21世纪还有这等惨绝人寰的恶事发生!” 徐擎听完后,久久怔立,望着阎一宁,但对方只瞥他一眼,便假意咳得厉害,偏过头去装模作样地抹眼泪。 “你们信了?”徐擎环顾,“都信了?” 贾凡红着眼眶道:“人家女生会拿这种事瞎说吗?擎子,敢作敢当,你负起责来吧,这样兄弟们还能服你。再说,这等美女,你暴殄天物啊。”徐擎哑口无言:“我没拿走人家的第一次……” “呜呜呜……”阎一宁蓦地大哭,仿佛徐擎的这句话暴击了他脆弱的心灵。 王扬帆哈哈大笑:“人家现在赖上你了,你不如领着他下车吧,让我替你率领团队,风风光光拿下省赛冠军吧。” 张俊明瞥他一眼:“我们不会让徐擎下车的。” 王扬帆冷哼:“那这个‘女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徐擎也犯难,他知道阎一宁无非就是想逼他下车,让他的前途泡汤,报仇雪恨,他既不能让他得逞,也不能让人落下口实。阎一宁趁众人僵持时,快速打下一段话,又播放:“对不起大家,我不是来耽误你们启程的,我只是想讨个公道,让徐擎对我负责,毕竟我是女孩子,清白还是很重要的,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我不是处女了,我以后也不用活了,你们把我扔下车吧,让我自生自灭吧……” 他的激将法,对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汉子们来说,太有用了,大家又开始声讨徐擎,叫他负责。徐擎被闹得脑仁疼,喝道:“我会负责!你们别吵了!我带他下车,安顿好他以后,我再自己搭车来宁市找你们,可以吗?” 阎一宁听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徐擎回头看他,面带无奈,一挑眉,似乎在跟他说“你满意了吧”,阎一宁揉了揉泪眼,伸出手,示意他抱起自己。徐擎穿过人群到他面前,展开宽阔的胸膛,打算将他抱起。 “且慢。” 俞和谦从容不迫地登上车:“你们既然已有夫妻之实,那么也不必避嫌,考虑到女同学的脚伤不便,来回折腾麻烦,不如就一起跟我们去宁市待两天吧。”
第20章 (二十) 全车厢突然躁动,仿佛在闹花轿,气氛一时间炒到了极点。徐擎不知被谁强有力地推了把,脚下一滑,千斤压顶般扑在阎一宁身上,直接导致后者险些沦为肉泥。 “唔——”阎一宁怕得要命,两手竭力地抵着一堵厚墙,“我的脚……” 徐擎被卡在座位与人群之间,失去起立的着力点,他的嘴唇贴在阎一宁的耳边,稍一张嘴,就能把后者的耳垂肉含进口中,他也在勉力用脚尖点着地,一座塌方的天花板斜盖在角落里,支起一个极小的空间,维持着孱弱生物的生命力。 阎一宁不知为何大家一下子兴奋了,俞和谦哪个词戳中了这帮憨批的命穴,车厢内锣鼓喧天,一个劲儿地把他和徐擎挤兑到一处,即便徐擎闷哼着护在他身上,还是能感受到背后撼天动地的欢腾。 “都、怎、么、了?”阎一宁咬牙切齿,一改前头的装聋作哑,低声在徐擎的怀里骂着,“都疯了吗?你快给我起来,我的脚——” 徐擎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他闻到阎一宁身上的体香,清雅怡人的味道勾起了某些不妙的回忆,他害怕在同僚们面前化出原形,于是铆足劲儿想起身,但过程略有冒犯,他得提前打招呼:“我得先抱着你才行,不好意思……”一张嘴,舌尖舔过阎一宁敏感柔软的耳垂。 “啊……”钩子般撩人的叫声。 徐擎浑身一抖,膝盖通了电似的要跪倒下去,这下他是真起不来了。还是贾凡仗义相助,把他拽起来,脸上笑盈盈,嘴里气呼呼地说:“够了啊擎子,你俩的夫妻之实别在咱面前展示啊,哥几个都涉世未深呢。” 俞和谦也打趣:“家属想跟着陪着,这种心情我很理解,但没必要闹这么一出啊,显得我们校男篮的管理人不近人情似的。”他假咳一声,“徐擎是咱队的主力,平时训练刻苦,办事认真,他为了队伍和学校的荣誉,主动打光棍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找了位这么出色的女朋友,我们哪有棒打鸳鸯的道理?”越说越有使命感,俞和谦昂起脑袋,“大伙儿同意徐擎的对象跟着去吗?” 自然是一片喝彩声,女朋友虽然是别人的,但多看两眼也不吃亏。众人如是想。 徐擎在主教练一通荒唐发言之下,总算是搞明白了大家的脑回路,原来他们都以为这是阎一宁故意演的苦情戏,就为了赖着“男友”不放想跟来。徐擎表面强颜欢笑,心中却是长舒口气,能摆脱莫须有的人渣之名,已是万幸,至于身旁的拖油瓶……他怯然一瞟,阎一宁狠厉一瞪,立即缩回视线,唉,且行且看吧。 七点半到,俞和谦清点人数,对超载的一员视而不见,下令出发。然车子刚掉个头,又是一阵急刹,阎一宁差点翻出去,徐擎眼疾揽住他:“小心!” “别碰我,臭熊。”阎一宁拂开他的手。 前车门唰地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上来,撕心裂肺地大喊:“王扬帆你死哪儿去了?你给我出来!” 王扬帆猛地起立,惊喜道:“小琴?!” 邓小琴见他在场,又眼尖地瞧见最后一排的正中央坐着魁梧的徐擎,脸上哭笑不明,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嚎道:“大家替我做主啊,王扬帆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抛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就想逃跑……呜呜呜,各位替我讨个公道啊!” 但车厢里出奇地安静,面面相觑,只觉这桥段略有眼熟。徐擎搔搔头皮,看了眼阎一宁,问道:“你和邓小琴商量好的?” 阎一宁抬手就是一拧,差点把自己的指甲拧岔了,龇牙道:“你有病?” 王扬帆喜极而泣,窜出来拥抱邓小琴:“小琴,这是真的吗?我要当爸爸了?噢、噢,太好了——”邓小琴扒拉开他,伸头跟俞和谦商议:“让我跟着去吧,孩子不能没有爸爸!”这话激到了王扬帆的要害,他立马向主教练打报告:“俞老师,我应该负起一个做爸爸的责任!对不起,让我先陪小琴几天吧!”说着,他扛起邓小琴就往车下跑,邓小琴傻眼,这怎么和计划全然不同,死掰着车门不想放:“等等——这不对——” 王扬帆行李也不要了,欢天喜地扛着邓小琴往学校里冲。阎一宁透过窗子看见邓小琴一直狠命地捶打王扬帆的背,冷冷地笑了。徐擎并未参透邓小琴的操作,忽然感慨道:“宿管阿姨发的避孕套,我觉得应该送王扬帆几个。” 阎一宁手一伸:“拿来。” 徐擎局促道:“我、我没带那些。” 阎一宁不想与他废话,自己动手掏,最后从徐擎裤袋里掏出划痕斑斑的某国牌旧机,熟练地输入密码,点开微信黑名单,把深渊中的自己拉出来。徐擎看到他的操作,心虚地别过脸,阎一宁恢复完主权,把手机扔他身上:“再有一次,卵蛋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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